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卷5 离合1 ...
-
李隆基有些犹豫,这顿吃饱了哪还会想到下顿?
“陛下,奴婢不会让您为难的。”提香察觉到他的犹豫,“奴婢也不图以后能当上娘娘,只期望在这段时间,能好好侍奉陛下。”她说得充满真情,李隆基自然喜欢这样乖巧的女人,抚住她的下巴道:“朕岂能负了你的青春?”
“陛下……”
提香心中三分喜悦,三分得意。而那得意,正是来源于她能俘获玄宗欲望的自信。
某天。
玄宗在凤凰园设宴,宴请他的兄弟——宁王李宪①和岐王李范②。采萍作为嫔妃,入席参加。席间,宁王请她献舞一曲。
李隆基知道不便,开口说道:“采萍现在怀有身孕,恐怕今天你们没这个眼福了,哈哈!”
宁王笑道:“唉,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哪里晓得陛下的梅妃如此清丽出尘呢?不然,我一定早些来的。”又向采萍恭喜道,“梅妃娘娘好福气,刚得了圣上的恩宠就有了帝裔,以后怕是福泽绵绵,享用不尽啊!”
“承王爷贵言。”采萍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虽然不能跳舞,但可以为诸王献上一曲《琼台》,聊表心意。”
“好!”岐王颇有兴致,他本来就喜欢音乐,也听李龟年说起过江采萍,夸她的古琴弹得好,犹如高山之水不染尘埃。“那就请娘娘为我们献上一曲吧。”
秋风袭来,蔷薇花在风中盈盈奔走,层叠相映。采萍坐在案前,轻轻拨动琴弦,奏出一首《琼台》,稍后,又弹了一首《暗香》。李隆基兴致大起,命高力士奉上玉笛,和她共同演绎这首《暗香》。
花园里,丹桂飘香,时有细碎的花瓣散入风中,散在头上、肩上、酒杯里,李隆基和采萍在这样的美景下看似琴瑟和鸣,然而乐曲却在风格上分出了差异。那一丝的不和谐,仿佛浪漫的黑夜中裂开的一道苍白的口子,微不足道又极其鲜明的存在着。
李龟年听出了其中的优劣,坦白评价道:“陛下的笛子底蕴悠长,内涵丰富,好像四月的牡丹花成群开放,而娘娘的琴声,淡雅低调,如空谷绝音,带着兰花吐蕊的清香。两者貌合神离……”
“好了,龟年,陛下做一时娱乐,何必这么认真呢?”岐王冲他笑笑。
“无碍,朕就喜欢他这样的个性。哈哈,说起来,他也是你为朕引见的。”
岐王放下酒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是啊,龟年当初到我府上听曲子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卓越的鉴赏能力。‘秦音之慢板’,‘楚音之流水’,不消几个音符他都能听出来。”
“也难怪要说朕与梅妃,貌合神离喽!”李隆基半开玩笑半认真。
李龟年作揖赔罪:“微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宁王笑道:“哈哈,陛下与娘娘的情意那是有目共睹,其乐融融啊!”说完,举杯向众人邀酒,“来,我们为陛下和娘娘、还有未出生的孩儿干一杯!”
“干!”
注释:①李宪:唐睿宗长子,本名成器(六七九-七四一)。以皇位让于玄宗,史称让皇帝,封宁王。善画马。开元兴庆池南华尊楼下壁上有六马滚麈图,内明皇最爱玉面花聪,谓无纤悉不备,风鬃雾鬣,信伟如也。卒年六十三。《唐书本传、龙城录》。
②李范:岐王(?-七二六),睿宗第四子。始名隆范,避帝讳去二名。初王郑,改封衞,降封巴陵,进岐王为太常卿,并州大都督,历州刺史,迁太子太傅。好学工书,爱儒士,聚书、画,皆世所珍。《唐书本传》
好久没有和兄弟们喝酒了,宴会直到掌灯时分才宣告结束。李隆基趁着酒兴,去梅阁休息。靠在凤榻上,他有一种陶陶然微醒的感觉。这时,提香还留在大殿里与采萍打伴儿,趁着采萍去沐浴了,她凑过来,将醒酒茶喂进李隆基嘴里。
“刚才陛下是否在凤凰园里吹笛了?”
“你怎么知道?”
“奴婢听到了。陛下的笛声清脆响亮,很容易识别。就不知是谁与陛下合奏?音调过于清淡,毫无彰显的余地。”
“你也听出来了?”李隆基虽心有所觉,但没想到这么明显,连提香也听出来了。他与采萍这是第一次合奏,以前只是他吹笛,她跳舞,很融洽的样子。可惜在音乐上,两人的感情竟有这么大的出入。
“莫非知音难觅……”李隆基陷入深思。
“陛下。”
珠帘响动,沐浴完毕的采萍从里厅走了出来,一身淡色罗衣,裙裾长长垂在地上。
李隆基顺手拾起榻旁的披风,给采萍围上。“夜里有风,别着凉了。”
采萍面颊绯红,不知是因为刚刚的水温,还是现在的温暖。她道:“陛下,今晚在梅阁休息吗?”
“朕……”他想了想,“还是回寝宫吧,夜里吵了你怕不好。”
采萍温柔地笑笑:“陛下怎么会吵到臣妾呢,倒是臣妾……”她用手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
“好好休息,早点睡吧。”
李隆基在采萍额上轻轻一吻,随高力士回了寝宫。
路上,他问:“力士,有没有觉得朕和梅妃有些不谐的地方?”
“陛下还是在想那首曲子吧?”
“朕只是奇怪。”
“陛下奇怪什么?”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后宫这么多女人,竟没有一个完全贴合朕的心意。你说,这世界上是否不存在完美?”
“怎么会呢?奴才看陛下和娘娘就挺好的,不过一首曲子,不能代表什么。”
“昔年有伯牙抚琴,高山流水遇知音。子期死后,伯牙毁琴,纵然天赋才华,也再也不为人弹奏。他们之间,必定有着深深的理解……”
……
“最近陛下总是饮宴,是否该放些心思在国事之上?”
自从李隆基从西域引进羯鼓之后,每每退了朝,他就与李龟年厮混在一起,研究这门乐器,很少问起国事。
“皇帝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如今太平盛世,何须‘事必躬亲’?”
“陛下说得有理,臣妾失言。”
李隆基意识到语气过重,安抚地握住采萍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帮朕参详一下《婆罗门曲》,该用什么乐器演奏的好呢?”
“这乐曲好生奇妙。”采萍细细看了一遍,在心中哼唱,“风格与我以前听过的曲子迥然不同。”
“这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天竺舞曲,自然有所不同。我得到这首曲子,就像得到了神曲。不过,这曲子庞大,如果要诠释它的曼妙,除了资质以外,还需要一段时间。”
“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环住采萍的肩膀,说道:“你为朕生儿育女,朕又怎么舍得让你费神呢?你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乐器,等到朕编排完了,就请爱妃和朕一起赏鉴。”
“好。到时还有我们的孩儿。”
“嗯,这将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要让他知道,他出生在一个富足而伟大的国家,这里雅乐高吟,政通人和!”
“是的,陛下,臣妾以你为荣!”
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丈夫,露出微笑。
……
时光就这样悄然滑过九月,之后的日子,李隆基忙着钻研乐理,很少和采萍见面,偶尔会差高力士送些补品过来,问候一声。深秋的一个傍晚,在太液池散步的时候,采萍再次遇到了那个长安夜下的男子——工藤。
“先生什么时候入宫的,你在这里长住吗?”
工藤回答说:“你们的天子准许我进宫,学习你们的制度。”
“噢,会待多久?”
“十年。”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忽然又感怀起自己,在长安城里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你们这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父母在,不远游’。”工藤脸上的表情随之忧伤,“我刚刚收到母亲的来信,父亲在我离开家后过世了。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现在也不能回去。”
“别难过,一切会好起来的。”采萍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毕竟这种失去亲人的伤感不是旁人能体会的,就像当初她母亲离开自己一样,有一种万劫不复的牵挂烙在心头。
“谢谢。”工藤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我们这里有个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能找到,你的亲人就是冲你眨眼睛的那颗。”说着,采萍不由望向天空,她的母亲一定在看着她,向她眨眼睛。
“你说的是真的,我看到了。”工藤举起手,冲远处挥了挥。采萍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这样,他冲着远处的朋友挥手,分外亲切。
“如果你在宫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者不适应,可以找我,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我要怎么找你呢?”半年多不见,工藤的汉话好了许多。
“我住在梅阁,你一问便知了,就在那个方向。”她伸手指给他看,“不过后宫重地,不许男子随便进出的,你有事的话可以找一个小婢告诉我,我会去找你的。”
“谢谢,你现在是皇帝的女人了,对吗?”
“是的,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祝你幸福,太白兄他们都想知道你的消息,还有阿蛮姑娘,别院的仆役把你借的衣服送回去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也很想见到他们。”
“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