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52、卷31 夺势1

　　“太子，你要去哪儿？”危险解除，李亨现在最想见的人便是杨玉瑶。

　　“我……”李亨回过头，转身看着院子里的张良娣。在这次劫难中，对他帮助最大的两个女人无疑就是张良娣和杨玉瑶了。他牵起唇角，搪塞地笑了笑，“就想出去走走。”

　　“殿下，未避风声，这几天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我出去逛逛能有什么事？”

　　“殿下！”张良娣几个大步跨到李亨身前，“祸不是闯出来的，谁知道它会不会自动惹上门呢？有道是‘飞来横祸’，此话一点不错，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殿下若不是贪图美色，也不至于接二连三受人暗算。”

　　她看他的眼神，分明意有所指。李亨侧目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仆役，他偷会杨玉瑶的事她都知道了吗？

　　“你别说风就是雨的，前两次算我遇人不淑，这次……我只是出去走走，出去走走，有什么问题？”他说罢，转身。只听张良娣在后面道：“殿下是去见杨家的那位夫人吧。”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李亨含笑转身：“夫人，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点儿破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亨生性风流，同他父皇一样，这一点她心中有数，若为此费神，想管也管不住，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落得轻松。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搭上一个杨家的女人。

　　“要是在以前，我便不过问了。可是现在杨玉环做了你父皇的妃子，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些。如果她心里仍惦记着寿王，指不定要扶他上位；抑或者，她这种爱慕虚荣的人，等到生了皇子，势必也要推你下台的。别忘了，你还在跟宰相较劲呢，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她杨玉瑶的名声本就不好。外面多的是传言……”

　　“都传什么？”李亨板起脸，他倒要听听是什么“好话”。

　　张良娣压低音量，道：“外面人说虢国夫人在京里，就像个小娼妇，四处跟人乱睡。”

　　“这样的流言你也信吗？”李亨的脸色阴沉几分，“虢国夫人好歹是父皇亲封的国夫人，她会这样没有分寸吗？”

　　“是，是，她懂得分寸，”张良娣语含挖苦地说，“若不是因为你是太子，她才懒得巴结呢！”

　　李亨抬起她的下巴，瞳孔渐渐收缩：“玉瑶不是这样的人。”

　　低沉的声音，缓慢的语气，郑重的口吻。

　　俨然是对杨玉瑶的信任。

　　张良娣忽然感到心口被什么利物扎了一下。

　　李亨可以有很多女人，但红颜知己的位置，必须是她的。

　　“殿下你莫忘了，据探子回报，这次诬告一事就是杨家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但也是玉瑶加以援手！”

　　张良娣冷笑一声：“也许是贵妃娘娘的美人计呢，她双管齐下。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多少次患难扶持，李亨对她总是言听计从，可是这一次，她隐隐感觉到丈夫的心正为另一个女人沉迷。并且，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殿下，还请你三思。以前你作风严谨，尚且让李林甫有机可趁，何况杨家人，不是你太子府的家奴，也不是你府上的嫔妾，关系不清不楚的，要是暗地里来一刀，或许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李亨的目光有一丝游离，两次波折令他心神疲惫，终日惶惶不安。那天在大殿上见李隆基，总感觉自己比父皇还要衰老，也许应该躲起来避避风声。李林甫已经一把年纪，他就不信，他能活得比自己长久。

　　他颓然地点点头，“我今天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行了吧？”他扬袖走回厅堂。

　　张良娣又恢复了柔媚的笑意：“今天妾身亲自下厨为殿下做几道小菜……”

　　“夫人不必等了，今天太子殿下不会来了。”

　　客栈房门打开，来的不是李亨，而是他的随从。

　　杨玉瑶怅然起身，本能地朝房外望了一眼，“……我知道了。”

　　贵妃寝宫。

　　“娘娘，这次可还满意？”杨钊作揖伫立在堂前，小心地观察玉环的神色。

　　“这次辛苦你了。”她冷面如霜，没有一丝起伏。

　　“太子已遭重创，娘娘还不开心么？”杨钊突然七上八下，他偷偷帮太子的事做得滴水不露，按理不会让她发现才对。

　　玉环抿抿唇，“你做的很好，只是本宫情绪不佳罢了。你回去等消息，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快兑现。”

　　“是。”杨钊眉梢浮现出喜色，其实这次除了帮玉环以外，他在宰相府也捡了个大便宜。李林甫似乎对他颇为赏识呢。毕竟，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张韬光送走了杨钊，玉环回身进去内殿，她摩挲着断掉的琉璃玉钗，终于阴沉而满意地笑了一下。

　　“还差一个……”

　　五月中，梅妃产子。

　　宫廷里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所有人的情绪，向来因他们的皇帝而牵动。

　　“哈哈哈……朕的儿子！”李隆基乐不可支，抱着小婴儿上下打量，殿中跪了一屋子的人，全都在高声恭贺他。

　　“你们都起来，今日通通有赏！哈哈哈……”他将孩子交给乳娘，转身去看榻上的最大“功臣”。“采萍，朕真的高兴坏了，母子平安……你瞧那小家伙，多可爱啊！鼻子跟你一样秀挺挺的！”

　　采萍第一次做母亲，没觉出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可爱的，软软的，小小的，李隆基说他像自己，她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陛下，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儿吧。”

　　“嗯……朕说过，男的，就叫子佩。”

　　“按照其他皇子的名字来看，这个孩子应该叫李珮，王旁的珮。”她抬眼看着李隆基，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

　　丈夫温和地一笑，在榻边坐下，用手抚摸着她的侧脸，“朕就是这个意思。你失血过多要好生休养。”

　　“采萍自当从命。”

　　是夜。

　　挑尽的灯花在铜镜里一闪一闪。

　　玉环端坐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眉梢眼角俨然是一些忧愁。

　　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和李瑁或许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沉寂了多时，是该出手打击梅妃了。

　　沉香亭外的荷花已经盛开。

　　晌午过后，玉环带着宫奴来亭中赏花，盈盈拨动起那首曾经名动宫闱的曲子——《凉州曲》。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奇华殿中，刘姝停住喝茶的动作，腹诽道：“是她，终于按耐不住了。”

　　梅阁中，采萍晃动摇篮的手慢了下来，“又是这首曲子，她许久不弹了。”

　　“力士，你还记得朕与玉环的知音之交么？”

　　李隆基放下手中的卷宗，缓缓走出勤政楼大殿，让耳畔的琵琶声更清晰一点。

　　“奴才记得，那是在太液池湖心岛上，您让梅妃弹一曲，而后，您和贵妃娘娘合奏了这首曲子。玲珑剔透，天作之合。”

　　“可惜……朕与她，始终错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精彩的一段。她怨恨朕，就再也没弹过这首曲子了。”

　　“依奴才看来，贵妃娘娘并非怨恨陛下，只是一时想不开。”

　　“也许如此吧，不过这两年的相处，朕同她虽然没有矛盾，但总觉得心里像隔着什么距离，她对朕笑，再不是从前那种很单纯很自然的笑了。就像……”李隆基想了一下，食指指着高力士，“就像你们，知道朕是皇帝，所以才对朕卑躬屈膝的那种殷勤。”

　　“陛下，陛下，”高力士连忙摆手，“奴才可不敢有半点恭维，对您那是又敬又畏，既尊重又爱慕，都是打自心眼儿里的把您当陛下啊……”

　　“朕明白，朕知道你忠心。朕又不是说你！”他看着天空中一抹清淡的浮云，道：“今晚去贵妃寝宫。”

　　烛影摇曳，暗香迷离。

　　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初夏的风盈满内室，如室内蔓延的光线般轻柔。

　　李隆基进来的时候，外殿无人。

　　宫奴们全都集中在偏殿的琴房外边儿，专注地听玉环击罄。

　　其实她有三样本事，一样是跳舞，一样是弹琵琶，还有一样就是击罄。只不过这一样，很少于人前展露罢了。

　　“嘘！”李隆基止住正要通报的高力士，踱步朝人群走近。

　　他记得，第一次认识玉环，便是从认识她的罄声开始。

　　可是，他赐给了她天下最好的罄，她却一次也没有试过。

　　今天，倒是稀奇。

　　“陛，陛下！……叩见陛下！”

　　正在沉思之际，一个小宫娥发现了他，连忙跪下来参拜，随后，众人跟着跪拜：“叩见陛下！”

　　殿中的罄声不禁断了，玉环走出来，两人对望一眼，迅速的，玉环挪开视线，见礼道：“不知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你不必多礼，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他边说着边朝里走，“近些日子朕没来看你，你还好吧？”

　　“玉环一切都好。还要恭喜陛下，添了一位皇子。”

　　他突然拉过她的手，“你呢，不为朕添个儿女么？”

　　“陛下已经有那么多孩子了。”

　　“可是朕和你没有。”

　　他定定看着眼前人，努力捕捉她的情绪，她似乎掩饰得很好，看不出她到底如何想的。后宫的女人都希望凭借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怎么一点都不想么？

　　“玉环，我记得你不击罄的，怎么今晚？”

　　“陛下赏赐的东西，若搁在这里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讥诮地一笑：“这样啊……”但直觉告诉他，她是想引他过来。他很自然地想起了一件事。却没想到，这件事在以后会毁了他一世英名。

　　“听说你那位族兄进宫来看你了，是否是想投奔你谋个差事啊？”

　　玉环缓慢地对上他的眼神，她的确在想要怎么开口。

　　“这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李隆基体贴地笑笑，说道，“是朕疏忽了，忘了你还有房远亲。不过他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空手回去。不然外人要说你贵妃娘娘一旦显贵了，就六亲不认。是吧？朕会为你安排的。”

　　“如果，臣妾想让他做户部侍郎呢？”她试探的问，亦想知道，他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你这位族兄很有能耐么？”

　　“他以前在蜀中做过小官，有些经验。”

　　“户部侍郎乃是朝廷要职，不是有些经验就能胜任的。现在王鉷做得正好，朕会另外考虑。”

　　玉环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他哄说道：“朕可以让他先做个节度使，先试试他的能力，好吗？”

　　“您是皇帝，你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玉环哪里敢有意见。”

　　“朕看你，倒向和我生气呢！”他始终含笑，宠溺地将她拢进怀里，“我答应你，如果他真有本事，以后朕会加封他的。”

　　“别恨我，好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样的对你好……”他在心中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