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28、卷16 浮生偷欢1

　　天近黎明，几缕微弱的光线照在榻前的纱帐上。李隆基还在熟睡中，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此时，高力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该早朝了。”

　　见内殿中没有反应，高力士弱弱走了进来，只见殿中衣物凌乱，残留着一场春梦过后的旖旎。随即他嘴角浮出意味不明的浅笑，悠悠走到榻边，唤道：“陛下，陛下！”

　　“知道了。”李隆基含糊的应了一声，意识渐渐清醒。他伸手一探，旁侧的锦被内，空空如也。

　　“玉环呢？”他猛然坐起来，焦急的问道。

　　“这……奴才不知。”

　　“赶快去找啊！”

　　“是、是！”

　　高力士慌忙退了出去。

　　“你们几个到那边去找，你们几个跟我来。”

　　这寿王妃可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按理说，得到皇帝的宠幸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但她偏偏是有夫之妇，且夫君是当朝天子的儿子。老子抢了儿子的女人，自战国以来虽有先例，但毕竟有悖人伦。玉环和寿王夫妻恩爱，自然不能接受。

　　只是，米已成炊……

　　木已成舟！

　　站在晨风中，玉环闭上了眼睛。

　　清元殿中的桃花花瓣纷纷坠落如雨。

　　“太真娘子！”

　　有人唤她，是高力士。他是李隆基的爪牙，想必是劝她回去的。

　　她一动不动，神态平静，接受着晨光的洗礼。

　　高力士的脚步声从后面踱近。

　　“太真娘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良久，她转头，无声叹息。“高公公不必担心，玉环不会做傻事的。”这其中利害，旁人不明白，她岂能不顾虑。

　　如果她死了，李瑁回朝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为了查明真相，他一定不惜与父亲翻脸，或者，忤逆父亲，犯上作乱，哪一条都是死罪。她又岂能害了他。

　　但是，要她离开他，从此跟李隆基在一起，她也做不到。那将是怎样的伤他的心呢，她宁愿在太真观里待一辈子。

　　“高公公，你回去吧，太真要回太真观了。”

　　高力士拦住她的去路，“太真娘子，你是明白人，想必也清楚陛下的性格。他已然认定了你，就不会轻易罢休，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如就……”

　　“高公公你错了！”玉环以强势的语气打断他的话，“陛下贵为天子，他强召玉环，玉环自是不好抗旨。但他霸占儿媳，日后要如何面对寿王，面对满朝文武的非议，面对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语呢？”

　　高力士被问得哑口无言。

　　玉环轻笑道：“即使是天子，也不能无所顾忌。”说完，她拂袖转身，正对上李隆基凛然的目光。

　　“你是朕的儿媳又能怎样？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有了你，那些流言蜚语谈何利弊？难道朕会怕区区非议么？”

　　玉环眉头一拧，不想跟他理论。想寻道路离开，却被他拽住手腕。

　　他定定看着她，对高力士说，“传令，今天不早朝。吩咐下去，朕要与太真娘子共进早膳。”

　　他强硬的目光简直能溺死人，难道这就是帝王的霸气？为什么，她在这个男人眼中还看到了痴迷和执着。

　　玉环歪着头，躲开他的目光。“陛下，请自重。”

　　“好。”他放开她的手，“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

　　玉环的心陡然一沉。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笃定了，仿佛吃定了她一样。

　　被强留在皇帝寝宫用了一顿早膳，之后，太监将今早大臣呈递的奏章送了过来。李隆基在殿中批阅，玉环则留在身边斟茶递水。她一直显得安静温和，除了早上吃饭时说了一些带气的话。

　　“力士，你过来。”李隆基斜倚在木榻上，将手中的奏本扔到桌上，“你念给朕听，朕有些乏了。”

　　高力士拢住拂尘，轻轻将奏本打开，念道：“近日寿王在陇西接连发布政命，大施仁政，一时间寺院兴起，凡重案者亦未能作法，不少奸佞恶霸厮混于此，百姓渐露非议。尚书云：寿王不能恪尽职守，重仁义而轻利害，折损朝廷威望。请封赵光地为钦差，下陇西调解民愤。”

　　李隆基想了一下，“准！”

　　那边，玉环沏茶的手抖了一下，表情明显地黯淡下去。

　　高力士又拿起一份奏本，略一浏览，神情变了一变。“呈本的是寿王李瑁。”

　　“念。”

　　“陇西之地多荒芜贫瘠，但凡饥荒之年饿殍遍地，况本朝赋税繁多，百姓皆感重荷无以负担。臣恳请废除十二项杂税，减民之负担。若损及国库，臣以为可提高租税以保国家财政。”

　　“完了？”李隆基挑眉，问道。

　　“完了。”

　　“废杂税而解民之忧，增正税而保国家社稷。忧国忧民哪……可行吗？”

　　高力士低头：“奴才不知。”

　　李隆基讥诮地说：“瑁儿这么大了，思虑问题还这么欠周到。地方官员鱼龙混杂是每朝每代无法杜绝的隐患，他这样做，短时间内是可以废除杂税，但不久后，地方官员又会巧立名目，搬出另外的借口来刻薄百姓。到那时，正税是高了，杂税却没有丝毫消减，百姓的日子将更加难过。”

　　“陛下说的是。”

　　高力士合好奏本，将它放在不准的那叠中，又拿起一份，继续阅读。

　　后面还有几份奏章也是弹劾李瑁的。

　　玉环不知道，是恰恰今天如此呢，还是每天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李瑁的言行过失？她感到担忧。

　　“你在想什么？”

　　午休的时候，李隆基悄悄走到玉环身后。

　　那时，她坐在矮几前，望着一个空洞的方向发呆。茶杯里的水，满满的，却已经凉了。

　　“陪朕到花园里走走吧。”

　　不等她同意，他已经拉着她的手站起来。

　　“玉环，你看今天天色如何？”

　　“一片明媚。”

　　“是啊，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一会儿到黄昏会不会有雨呢？”

　　玉环置若罔闻他的言外之意，在长廊处坐下。太监将琵琶和玉笛送了上来。

　　“好久没同你合奏了，不知《凉州曲》生疏了没有？”

　　他接过玉笛，太监将琵琶送到玉环面前，她顺从地接到手中。“只要人还是那人，曲子还是那曲子，又怎么会生疏呢？”

　　说完，她率先拨响第一个音符。

　　今日的曲声与往日不同。当李隆基和她一起奏响时，仿佛有清风习习吹来，能把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直到天外。玉环敛目，发现手中的这柄琵琶非同一般。

　　它的木质温润得像玉一样，光亮照人，身部的图案更是夺目。是用金丝红线编匝的双凤。

　　“喜欢吗？这是朕送给你的。”

　　李隆基扬手，一个小太监走了上来，介绍道：“启禀太真娘子，这柄琵琶可以说是宫里的至宝。不光做工考究，用的材料同样弥足珍贵。木材是太监白季贞出使蜀地带回来进献的逻沙檀木，弦是末诃弥罗国在永泰元年进贡的，用滤水的蚕丝做成。您摸摸看，弦丝比珍珠还光润。”

　　玉环用手拨了拨琴弦，“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太真不能收。”

　　她起身将琵琶放在座位上。

　　好一张冷然决绝的脸！

　　李隆基弯下腰，扶住她正要探起的身子，将她按回座位。“朕对你这么好，处处宠着你照顾你，就是想让你开心，给朕一个好脸色，难道你就做不到吗？”

　　“没错。”

　　“为什么？”

　　“我不可能为了这些就上缴自己的感情。”

　　“我知道，你只是在明哲保身。”这不是他想要的，他郑声说道：“朕不由你这样。我要你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取悦我。你以为你的心事重重朕看不出来吗？你现在一定在担心瑁儿的安危。他的政治处境十分危险，只有朕才能帮助他扭转乾坤。”

　　“您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他扬起她的下巴，“用你的自由来换瑁儿的平安。”

　　玉环的眼神游离起来，她不敢对上他的眸子。但是，她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朕说过，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李隆基把嘴凑到她耳边，“十天之后，你到百花院便殿来给朕答复，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来。”

　　冷魅的语气里有熟悉的霸道。

　　他当真要拆散她和寿王……

　　为何这个人再不是她认识的知音。

　　难道就因为……她这一副好容貌？

　　他却说：“你记住，朕喜欢你绝非只因一张脸，朕想要的，是你的心。”

　　李隆基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她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

　　“玉环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陛下犯得着为了玉环父子反目，遭受天下人非议么？”

　　“历史向来是掌握在成功者手中，谁规定我们的爱情不会流芳百世？”

　　“这会是你的错误。”

　　“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无所谓地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