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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卷6 勾心2 ...

  •   春天总算在等候中慢慢来临,梅林中的梅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朵一朵的谢了芳菲,余下一丛丛干裂的树枝照影在日光之下。冬末那几天风大,采萍一直在殿内活动,偶然走到回廊尽头,才发现这一季的梅花已经悄然凋落。对此,她只是轻轻微笑。在怀孕的日子里,她渴望每一天都是温暖的艳阳天,这样就不用担心会着凉了。

      扶着后腰,她轻轻舒了口气,似乎可以想象到太液池畔的柳絮正在春日阳光中迎风飘摆出婀娜多姿的样子,而他的丈夫,应该同李龟年商量着这一次的牡丹园盛宴。

      “邀请所有王孙都来参加吧,朕也很久没跟他们聚聚了。”李隆基盘腿坐在蒲垫上,面前是散乱的婆罗门曲谱,“按照原定计划,还在骊山的温泉宫举行。”

      李龟年默然点点头。这个《婆罗门曲》还没有编排出来,免不了有些遗憾,不能赶在牡丹盛宴上演出了。

      李隆基察觉他的心思,用拳头推了推他的肩胛,“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朕就想看到一场精心策划的歌舞,而不是逞一时之快,糟蹋了这些个好谱子。”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李龟年拱手作揖,心头一点也不轻松。

      “好了,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想不出那就别想了。”李隆基看起来却十分释然,“这些东西好比是天机,是前人凭借极高的艺术禀赋和心血凝炼成的,我们必须等待一个灵光乍现的时刻才能悟出其中真谛。朕有预感,这一旦体悟出来,将是大唐音乐史上最为璀璨的明珠……”

      话音未落,梅阁的婢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站在一旁的高力士低声喝道:“大胆!在圣驾面前岂能如此莽撞?”

      小婢女连忙磕头请罪,慌慌张张地说:“梅妃娘娘……娘娘可能是要早产了!”

      李隆基的眉宇骤然一蹙,“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一五一十地禀报道:“今早娘娘在廊外赏春,忽然就叫肚子疼……好像是要生了!”

      “快传太医!传太医!”李隆基大声吩咐,撩起衣襟前摆站起来。

      “太医雁儿姐已经去叫了!”

      李隆基焦急地往外走,后面紧跟着高力士和一群宫奴。

      “你说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照顾的,好好的,怎么就早产了呢?”

      李隆基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

      高力士安慰道:“许是这孩子迫不及待了,陛下别太担心。”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脚步却越跟越快,一队人如风一样刮过宫廷大道。

      梅阁里,气氛沉重而紧张。隐隐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和痛苦的喊叫声飘荡在空气里。采萍的榻前站满了宫女、太医,大家手忙脚乱地准备着器具、白布和热水。

      过了许久,仍不见孩子生下来。

      李隆基不由来回踱步。

      高力士劝说道:“陛下先去外间等候吧。您在这里,恐太医们会有压力。”

      “好好好,”李隆基苦笑,“朕去外面等着,不然生不下来,他们反倒还赖朕了。”

      良久,太医来报,孩子生了。

      李隆基直起腰,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怎么不恭喜朕?”

      太医一下子跪拜在地:“是,是死胎。”

      “孩子……把孩子抱来……”躺在床上的采萍虚脱地唤道,声音里夹杂着无限悲伤。“我不相信他死了,刚才……就在刚才,我还感觉到他在我腹中活动着……”

      “娘娘,请节哀!”太医们无奈地跪在地上,李隆基拨开帘子,从外间走了进来。

      采萍似乎没看见他,伸手向雁儿所在的地方抓去,她手中抱着那个死去的孩子,眼中满是心疼和极不忍心的泪水。

      “抱来给朕看看。”

      雁儿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随即将孩子递到李隆基怀里。

      软软的身体,皱皱的皮肤,他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

      李隆基的眉峰重重锁住,那里面有压抑的钝痛。“好好厚葬这个孩子,他也是我李家的骨肉。”

      一瞬间,采萍的泪水奔涌而出。

      厚葬?

      我的孩子真的死了?

      她悲愤地别过脸去: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

      “猜猜看,是男是女?”

      这个早上,阳光明媚,采萍坐在太阳照射的回廊里那样幸福地追问雁儿。她的快乐,她的期待,包括她对孩子的祝福,完全可以从她红润的脸色上体现出来。

      雁儿摇摇头,不知道怎么猜。

      采萍笑了,自言自语地说:“不管是男是女,陛下都会一样的喜欢……”

      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过来,停在采萍的肩上。雁儿起身说:“娘娘,炖品应该好了,我去为你端来。”说完转身离开,脚步因为这美好的上午而分外轻快。

      她一路小跑,跨过膳食房的门槛,停在灶台前的提香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慌乱地转过身来,说道:“你来看炖品的吗?已经好了。”

      “给钟采女请安。”雁儿略微拜了一拜,“这些小事应该是小雪做的,她怎么不在,上哪儿去了?”

      “小雪上茅房去了,我正好路过,就替她看一下火。”

      “她真是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有劳钟采女费心了,您忙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提香点头告别。雁儿将蒸笼盖子打开,用抹布包着将炖盅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不经意间瞥见一个黄色的小纸包掉落在灶台下面,她俯身去捡,拾起来看。好像是什么药粉……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连说带撞地闯了进来,扑进雁儿怀里道:“娘娘……许是要生了!雁儿姐快去看看!”

      ……

      “把你捡到的东西拿给本宫看看!”

      雁儿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纸包,递给采萍。此时,已是生完孩子的第六个晚上,采萍的身体渐渐恢复,只是心情还难以平静。室内烛光摇摆,她斜卧在床头,额上裹着一条毛巾。

      “这个是……”采萍展开纸包,仔细辨别着,她又嗅了嗅。

      自小在药铺里长大,父亲教导的医理大多还没有忘记,只可惜此事,她知道的太迟了。“这宫中果然有人要害我。”

      “娘娘,这到底是什么粉末?”

      采萍唇角微微颤抖,克制住心酸与失望。“这是一种我们南方流行的滑胎药,药性不强,要长期服用才会出事。轻则,导致胎儿畸形或者患有其他不健全的病,重则,流产或胎死腹中。”

      雁儿弱弱地惊呼了一口气,“是谁心肠这么歹毒?”

      “你也怨不得别人。”

      门前的烛光忽然被人掩去,是刘姝,她步态平静地走了进来。

      “早就跟你说过这宫里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谓防人不如防己,你应该早些做好准备应战的。”

      雁儿听她口气里有些挑衅,十分不悦:“刘才人非要挑这个时候来说风凉话吗?”

      “呵呵,好衷心的丫头,我才说了两句话,就教训起我来了。”

      “雁儿,”采萍轻声喝止,“刘才人不是坏人,她这么说,也是提醒我。”

      “不过,更是想借你的手,除去一个人!”不由分说,刘姝在床前坐下,握住采萍的手。

      “什么人?”她大概还不懂刘姝的来意。

      “当然是害你的人。”

      雁儿忙问:“才人你知道是谁要害我家娘娘么?”

      “这要看你这包药是在哪儿捡的了?”

      “是在膳房捡的,我在那里看到了……”雁儿想起提香那个诡异的举动,当时她的神色十分慌张。莫非与她有关,这么想也不足为奇。

      刘姝仿佛心中有数,接道:“你看到的人不会是钟采女吧?”

      “是她,没错。才人你如何得知?”

      刘姝始终语气平静,她关怀地望着采萍:“梅阁里面属她是外人,因为你不是她的主子。我们这些进了宫的女人,谁不想伴在皇上身边荣华富贵?彼此之间,能心无芥蒂的做朋友吗?但又不能拉下脸来做敌人。她对你笑,对你好,不过是逢场作戏,这明的一盆火,暗地里一把刀!”

      “可才人对我们家娘娘似乎不是这样?”雁儿见她句句出自真心,放下了刚才的成见。

      刘姝笑道:“我的刀向来是摆在外面的,触目可及。不过这次来,却是要借一下你的这把刀了。”

      采萍拂开刘姝的手:“不消你提醒,谁杀了我的孩子,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从入宫以来,我就没想过要与谁为敌,可是连做母亲的权力也要被剥夺的话,我不介意玉石俱焚,也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严厉惩治……”

      丧子之痛毕竟给采萍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她第一次正面意识到了后宫的险恶,那些天真以及不带心眼看人的态度正一步步被戒备和冷漠取代。也许,这是每个宫廷女子成长的必经之路。所谓夹缝中生存与搏击,脆弱的人只会成为牺牲品。

      三月初五,采萍丧子,梨园的女官也搬出了梅阁。所以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提香。直到一天晚上,雁儿回报,陆同已经查明此事,那个药包的主人——就是钟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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