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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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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太子府门前往来的人寥寥无几。
倒不是门庭冷落,实在是近日乃多事之秋,不仅大理寺和京兆府对昭武副尉一家横死一案毫无头绪,左右金吾卫昼夜巡警亦未发现有何异样。
贼首未伏,在全城戒严之下,不论是谁随意行于街头,都极易被当作可疑之人压入狱中,白白尝牢狱之苦,整个京师就这样陷入惶惶之中。
赵令和虽也被叮嘱过,这几日最好不要出门,可她急于入伍。
她想了许多,全国上下军府如此之多,眼下战事又频繁,各地府兵都在征调,她背着师父离了京师,师父即使知道了她偷跑,人海茫茫也不知从何处寻她。
这么一想,心思也活络起来,不再拘于师父的要求去寻太子。
更何况赵令和对梁文瑛心有防范,自她来京师后突觉暗处眼线阴魂不散,起初她猜测是圣人内卫,专监察百官之责。
是以前几日她没有轻举妄动,直往太子府而去,反而四处闲逛,即怎么纨绔怎么来。
可每当她要靠近太子府,那人似是兴奋得忘乎所以了,总要露出点马脚。
她心下便有了几分估量,原来是太子府的人,只是她也没想明白太子怎么会派这么蹩脚的人来。
青书若听此评价,委实要喊冤,他日日盯着人娘子的动向实有不便,有辱斯文就算了,殿下还时不时冷着脸问人小娘子来没来,他自是巴不得赵令和早早来太子府,让他家殿下以慰相思之情。
经过这么些时日,青书看得最明白的就是他家殿下的心思,守在亭中巴巴地望着人来,又拉不下脸先去寻人家。
早这么喜欢当时在丰安就直接带着回来就好了,日日处在同一屋檐下,何尝担忧生不出感情来。
赵令和既已明了,也不再束手束脚,只要甩开眼线就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往京畿去。
打定主意后,赵令和将白缨枪与乌阳都留在府中,现在出入城门不好带着武器,只好一切从简,换上男装,轻装而出。
城门口。
赵令和混在人群中,排着队顺利地出了城门。
京畿有两处,右太午,左桑云。她此去首要的一点就是避开桑云。
毕竟京师之中流传过这么一句童谣:城南赵宋,去天尺五;桑云王祝,鸾骖凤御。也就是京师城南的赵宋两家权势倾天,离天只有一尺半的高度,而桑云的王祝两家,多为皇室外戚,出了几个皇后或受宠的贵妃。
赵令和对王氏多少跟着师父了解过,当朝圣人就是王氏女,父亲王鄂是开国功臣,被封为应国公,此后随着王氏受封皇后,被先皇封为了周国公。
桑云如今乃是王氏横行之地,桑云折冲府的环境如何,不想也知去不得。
*
一身襕衫的郎君站在折冲府不远处,神色戚戚,他是被征召来当府兵的,只是他一介书生,最做不来的就是打打杀杀,他这一去,来年春闱定是赶不上了。
“郎君也是应召来的?”赵令和出声问道。
他正不知所措,见前来攀谈之人同他一般大,看着也似弱质书生,一时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他郁丧道:“忒不是人了,净挑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赵令和单刀直入告诉他道:“我并非书生,也向往军伍已久,可顶替郎君应召。”
那人一阵错愕之后,顿生欣喜,看着赵令和就像看再生父母,他再三询问她话中的真实性,得知果为真,将自己的籍贯生平尽数托出。
直到他递给她一张应召文书,她才知自己又走错路了,上头偌大的桑云二字晃得她只想狠狠抽自己一顿。
她看了看这文书,又看他满心期待,罢了,这桑云又不是闯不得。
于是,赵令和顶替幸承宣之名进了折冲府。
折冲府内已站了许多人,有喜有悲,有目中无人的世官子弟,也有淡如水之人。
掠过富贵加身的诸人,赵令和目光停留在她前方右侧靠墙而立的人身上,他双目微阖,周遭如何俱与他无关。
赵令和微微拧眉,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过的样子。
在那人似有所感睁眼前,她避开了,转头却陡然见到一张油腻得令人嫌恶的脸靠近她。
来人锦衣华服,身材肥硕,再宽大的衣裳都兜不住他的肥肉。他的跟班倒是瘦弱,只是贼眉鼠眼,跟在后头嬉笑,也非善类。
“可否请问小郎君尊姓大名?”这句话就贴着赵令和耳边说的,一时让她捏紧了拳头,指骨寸寸作响。
忍一时,清净!
赵令和后退一步,不欲搭理他。只是那人丝毫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自觉,得寸进尺,竟还想将手搭在赵令和的腰间。
赵令和侧身躲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不巧,他见了赵令和的怒容更加来劲,又凑上前说道:“小郎君身娇体弱,想是吃不了我们这儿府兵操练的大苦,不过如果跟了我王屏,大苦不用吃,吃点小苦就好。”
说完,只见他露出淫肆的笑容。
王氏!这下周围众人不论看不看热闹,都不敢上前来了,他们深知王氏的含金量,也知周国公多宠溺王屏这个小儿子,犯不着为了一个无籍籍名的小卒而自毁前程。
赵令和咧了一下嘴,也笑了。
她心想,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她一大好女郎怎能连泥人都不如,忍不了了,她多忍一息都是对这上天好生之德的认同。
这一笑,迷了王屏的眼,也让众人不禁感叹难怪惹上了王屏这个好龙阳的纨绔。
“王屏?”
王屏听到美人唤他名字,明明没其他意味的听在他耳朵里也让他酥酥麻麻的,简直忘乎所以了,他应着:“哎,哎,小郎君再唤一声我听听,实是人间妙音。”
赵令和一只手轻轻落在了王屏的左肩上,一副要和他交好的架势。
王屏见她如此识趣,得意地转头看着身后一群跟班。
一人像是经常讨好王屏的,他谄媚说道:“郎君魅力更胜从前,玉树临风,只要随便往这一站,多少小娘子小郎君不得前仆后继,投入我们郎君的怀抱中。”
王屏被夸赞到心坎了,但是下一瞬,他高扬的头颅逐渐低了下来,整张脸拧巴在了一起,他肩上传来阵阵疼痛,似是肩臂处骨头错位了,他吃痛地喊出了声:“痛痛痛,快来人。”
这下不得了了,王屏如果出事,他们这群跟班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们像救自己的亲爹亲娘一样拥了上来。
一人扯开赵令和的手,一人将王屏揽到身前,其余人争先去哄着他。
“是这贱民伤了您吗?”
“没事了,没事了,郎君。”
“交给我们,我们替你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贱民,让他知道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供着。”
他们之中走了几人出来,当即要按住赵令和。
赵令和嗤笑一声,灵活躲开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说道:“别血口喷人,我可没欺负你们的‘柔弱’郎君啊。”
“你还说没欺负,铁证就在这里。”王屏用手死死捂住被赵令和弄伤的地方,往前向在场的众人示意他伤在何处,又确实忌惮赵令和,畏怯地缩了回来。
“那你露出来我看看,如果真有伤痕我就认了。”赵令和可不怕他。
王屏脑一热,当真要在这解衣,做实赵令和动手伤人一事。
就在这时,一个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的武将走出,他站在台阶之上,一身甲胄十分摄人,他身侧之人喊道:“肃静!”
整个庭中阒然无声,那些个目中无人的郎君也不再吊儿郎当,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那武将扫视一番后说道:“王先让,桑云府折冲都尉,今日过后,诸位都为我折冲府府兵,我不希望在我这发生一些因私人恩怨而斗殴相残的事来,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都去演武场比斗。”
王先让的目光先是看向了王屏,颇具警告的意味。
王屏可不管,他在桑云横行霸道惯了,这里哪有人敢这样对他,对他动手的人都被他亲爹周国公碾成碎了。
这下受伤更是不能吃了暗亏,他指着赵令和叫道:“三哥,我方才见他像是练武的奇才,存了心想与他交好的,没想到他居心不良,竟敢暗害我。”
这两人原来是兄弟,但这个关系对赵令和来说并不意外,她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自然不怕他们检查,今天这个亏王屏注定是要吃下去了。
赵令和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看过来的王先让,无所畏惧。
王先让心下奇道,竟有人不畏他,少年胆识,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扭头让身侧的长史拿出名册比对,是否有人当了逃兵。
王屏立时不满,他的事还没解决呢,就这样放过贱民他心有不甘,况且他没得到人心里还痒痒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
王先让虽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对王屏是个什么德行还是心中有数的,他一道凌厉的眼锋打在王屏身上。
别给我作妖!
王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长史指着名册一一喊着:“潘兴、黄绍源、金常林……”
赵令和看天边飞鸟落在屋檐上,又看脚边蹦出石头的花儿,总之无所事事自在闲适,一时与在一水斋无两。
“怀安。”
赵令和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长史,而后她在众人之中搜寻这怀安到底是何人。
只见怀安从人群中走出,站在被报到的人一列,便是方才令赵令和产生熟悉之感的人。
当时她在爹爹书房那封信上看到的就是怀安,只是她不知此时她遇上的这怀安到底与寄信之人是不是同一人。
“幸承宣。”
她收回目光想,她要去弄清楚明白,与她爹爹相关的人她一个都不能错过,她会将一切都调查地水落石出。
“幸承宣。”
“幸承宣何在!”
赵令和回过神才发现点到自己了,她实是还没习惯新的姓名,匆匆回应:“到!”
王屏捂着伤处,还不忘针对她道:“竟是个耳目不聪的,难怪不知道我王五郎的厉害。”
其余人也是忍不住看她笑,也有人窃窃私语。
怀安则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赵令和环顾了一下,只觉莫名其妙,遵从长史的指示站到了怀安身后不远处。
“幸承宣”,王先让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长史手中的名册,过了一遍后记在了心中。
之后,赵令和与他们都到各自被分配好的房间。
赵令和站在屋外,看着屋内的场景无所适从。
好消息是,怀安与她一屋;坏消息是,府兵所住,皆是八人一屋。
她看着一个个人往里走,怀安也是,她一人躲在外面多少有些不合群了。
不过是与几个郎君同处一屋,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有人胆敢靠近她,就招呼他一顿拳头。
赵令和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做足心理准备,半只脚已经踏进屋子了。
“幸承宣。”
赵令和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身一看竟是长史,她也没犯什么事,难道是王屏蓄意报复,要找她麻烦?
她本欲从长史脸上看出些猫腻,只见长史也是一脸惊疑地看着她说道:“都尉召见。”
折冲都尉王先让?为他弟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