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醋烧鱼 ...
-
过了五日,铺子内各式桌椅、灶台、碗筷、竹帘以及床榻等物皆己安置好,通往二层的梯子因在室外,苏棠也着人搭了架子,将梯子罩了进去,又在梯子右侧置了竹帘,冬日里能防些风雪。
院子内东西墙边的皆移了蔷薇,又在西边搭了个葡萄架,就等明年夏天开花结果了。三间正房各式家具皆已换掉,室内焕然一新。旧的家具前几日要搬给葛师傅时,隔壁的开果子铺的苗大嫂看了喜欢,花了五两银子便都给搬走了。这些家具原先便是阿爹买来给租户用的,当时买来统共不过七八两银子,如此算来,苏棠觉着自己还占了些便宜,收了苗大嫂家的钱便让常叔同苗家大伯当时便给搬走了。
苗家大嫂只有一女,女儿刚到说亲的年纪,想着以后招一个上门的女婿,前些个月刚在院子里加盖了两间厢房,正想着买些家具,苏家这一应家具齐全、且价格合适,苗大嫂满意的很,开心地这几日每日遇到苏棠都乐呵呵地拿着家里的果子给她吃。
铺子东边是家主卖馒头的面食店,什么炊饼、各色馅儿的馒头、烧饼、煎饼都卖,生意也是不错,掌柜的是杨家二郎,二十来岁的年纪,不爱说话,做的一应面食极为筋道,苏家这些日子买了不少杨家的炊饼。
苏家食铺开业的日子,苏棠定在了十月十八日,前几日苏棠便带了好些礼品去了徐伯家,把这开铺子的日子同徐伯讲了下,今日一早,负责马行街巡护工作的陆巡检便带着一队人来店里帮忙查看、检查了一番。
距离开业还有不到半月,这几日里,苏棠又多去了几趟热闹街,找了几家菜品新鲜、摊主实在的鱼铺、菜摊、猪羊肉铺子、米面铺子、香料铺子,商量了开业后每日送来的量,又经杨二郎介绍,找了户送柴的人家,食铺在一点点的推进下步上正轨。
中午吃过午食后,苏棠在取下的竹帘上写写画画,刘婶坐在桌子前正按照苏棠的画出来的样式裁着幌子,常叔则是出门找木匠师傅去取定好了的匾额。
苏棠想着只是帘子岂不无趣,便在帘上画上几枝梅兰竹菊、海棠、松柏等物,又从厨房内取出几日前定做的竹简,按照预先定好的菜式一一写上。
“糟了心的王八羔子,自个儿的儿子都不要,非要跟着那娼妇跑,好好的日子不过。”街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叫骂,还混着个孩子的嘶喊声。
还没歇上两息,又开始“猪油蒙了心的,留了份和离书就走了,铺子、房子都卖了,黑心肝的烂货。”
苏棠这着外面这般热闹,忙拉着刘婶同隔壁的苗大婶打听。
“这是方家花娘,现如今方家的那个昨个跟个甜水巷的女的跑了,你们昨日不在,昨天才精彩呢,那方家的被花娘打得差点没跑掉。”苗大婶身子往街东边使劲张望着,嘴上也没停着。
“铺子宅子都卖了,甚么都没给留,那孩子都八岁了,他爹也舍得丢下,真是气死个人。”
街东边似是骂累了,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
“花娘也是可怜的,这几年凭着自个儿的手艺在盛家做着厨娘,挣了不少的钱,这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这方家的烂货便跑了。”
“苗大婶,这花娘在盛家做过厨娘?手艺如何。”
“手艺自然是好的,只是,哎,她只会做时兴的酥山,你初来汴京可能不知道,咱们汴京城里的贵人们极爱饮冰,这苗娘呢当初在盛家当学徒,旁的不会,做酥山却是极为巧,这盛家见她手艺不错,夏日里就让她每日做些个酥山,其余菜式,她也没学着。但花娘这切菜摆盘我之前倒是见过,麻利得很。”
街东边又传来花娘的声音,但声音已经柔和很多,“我的儿,以后娘带着你,好好供你读书,让那丧了良心的王八羔子后悔去吧。”
“这入了秋,盛家便同花娘解了契,也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咋过。听说她夏日里的月钱便是二两银子,可在这汴京城里,没了房也没找到活,还带了个孩子,往后花娘这日子不好过哎。”苗大婶叹道,在自家铺子门口前犹豫了几瞬。
“兰娘,初出来,我同你商量个事儿”苗大婶朝自家院子里喊着。不一会儿,便从正房内出来了个十三四的小女娘,一身淡粉色,连头上的绢布都是粉色。
“阿娘,苏姐姐。”兰娘腼腆一笑,小手揪着自己衣服,看了眼苏棠便低下了头。
“兰娘,大方点,别这么扭捏,往后这铺子还得交给你呢。也多出来玩玩,你苏姐姐往后都在铺子里,你也多出来找你苏姐姐玩玩。”苗大婶看到自家孩子的样子,便觉着头疼,少不得又要说两句。
“兰娘还小,慢慢改便好,还有婶子你护着她嘞。”苏棠忙搂着兰娘的手臂,宽慰着苗大婶。小女娘乖巧听话,有甚么不好的。
“总是不出门,我都懒得骂她。”苗大婶瞥了眼兰娘,心想着,没出息、没眼看。
“兰娘,你花婶子的事你昨日也听到了,现如今她也没地儿去,娘想着,把院子里那一出厢房租给你花婶子和恒哥儿。因那房子是给你起的,你若是不想,咱便不租了。”
“阿娘,花婶之前也没少给我带些好吃的饮子,这几个月为这两间房子,家中也紧了不少,租给花婶,她和恒弟弟也有个地住,咱们手里也能送快些。”兰娘小声慢慢说道。
苗大婶听后,便急匆匆走出去,“好,那我现在便将花娘和恒哥儿请过来,兰娘,你看会儿铺子。”
“苗婶真是古道热肠,也能放心把铺子交给兰娘,都不怕小兰娘不看铺子只看地,把果子都给看丢咯。”苏棠看着兰娘小脸红扑扑的,也不敢抬头,忍不住逗着她玩。
“苏姐姐就知道寻我的乐子,下次不同你玩啦。”兰娘抬头望天,小嘴也撅着。
“兰娘,我们都知道你刺绣很好,但也该出来多聊聊,不然小小的人都闷坏了。”苏棠戳了戳兰娘的头,忍不住劝道。
中午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来买果子,苏棠也不放心兰娘一个人看着店,便让刘婶回去看着自家铺子,自己又拿着一堆竹简回来,边陪着兰娘聊边写着自己的菜单。
刚写完两个,便看见苗大婶同花婶母子推着板车拉着不少东西过来。
刘婶看到也忙着过来帮忙搬些东西进屋,还好就只有些衣服、被褥、箱子、厨具等,几个人一会儿也就搬完了。
“苏小娘子,我看你刚刚在写字,便厚着脸求你个事,可否帮我和苗大姐写份契书。”花婶年约三十,个子比苏棠高上一头,脸上未抹脂粉,头发乌黑,眼珠子发亮,看着挺有精神。
“当然可以,我去拿些纸来。”
“我这里便有,是我家恒哥儿的。”花婶说完就去翻找了。
“苏娘子,只租这右厢房,月租是一两银子,我一次给上一年的。”
“花娘,你少给些罢,便先给半年的便好,你身上留些银子,你还带着孩子呢,年底快到了,恒哥儿上私塾也要银子的。”苗婶听到连忙过来劝着。
等契书写好,苏棠同苗婶、花婶推辞了几番便会自家铺子去了。
常叔将匾额已经取了回来,刘婶的彩幌子也已经裁好、缝完了。竹简菜单还有一半未写完,因开业的日子还有不少天,也没有这么着急,便想着去旧封丘门逛一逛。
这些日子,苏棠心里一直揣着一件事,要开铺子,便要填些人手,这方一开业,一个固定的主厨、一个打杂送菜的、一个处理琐事的,都是少不得的。
等到了旧封丘门,处处都闹哄哄的,各式摊贩前都挤着人。苏棠晒着太阳,看着这热闹的街巷,便拉着刘婶四处闲逛了。
“娘子,看看我们从波斯运来的宝石,价格合适,这颜色是蓝色的,娘子达成首饰绝对好看。”一名金发碧眼的西域人,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手拿麻椒大小的蓝宝石,热情地围着苏棠介绍,“这里还有粉色、红色的,娘子皮肤白,都合适,您挑挑。”
刘婶被他奇怪的口音逗笑了,“这位郎君,这块粉色的,不知要多少银钱?”
“不多不多,只要六十两银子,这还是看在你家娘子貌美,给了些优惠。”这人忙比划了个六。
没想不到这宝石竟这般贵,刘婶本想着若是十两银子便给自家娘子买一个,又想到早几年自己还得了苏娘子给的一个绿宝石戒子,比这个宝石还要大上好几圈,一想想这价钱,心里不禁开心,家里还有余粮嘞。
“二十两,卖不卖。”刘婶话还没说完,苏棠便要拉着她离开。
“刘婶,别总买这些,咱是来给铺子添东西的,又不是来买首饰的。”
“二十五两就卖,婶子,这粉色的非常澄净,特别好看,就这一小块了,这粉色稀少,是我在波斯那边收来的,光是收来便花了差不多二十两银子,不赚你的钱,就赚个路费。”说着,这西域人便将粉色宝石装进荷包里塞到了刘婶的手里。
“也行,那我就买下了。”刘婶随即从怀里的荷包里,掏出银子,掂量了几下便给了这人。
“婶子,娘子,我是米苏克,往后你们再来这里便找我,我给你们实惠,每月上旬我都在,其余时间我都去找人要货去了,你们别跑空了。”米苏克讲完便微笑着鞠了一躬。
“好好好,米苏克,我们在马行街有个铺子,往后你来吃饭,刘婶给你多放点肉。”
等几人走远后,“刘婶,你可真是,这都不忘给咱家铺子揽客。”“不把这粉石头的钱赚回来,我心里难受。”三人逛了一圈,又给铺子添了些西域风情的餐盘、装饰,苏棠还给常叔、刘婶买了两张不错的皮子,冬日里可以做两双皮靴。
等会到铺子里,已是吃晚食的点,刘婶便拉着常叔烧着前几日刚砌好的灶台。隔壁苗家也在做饭,光闻着味道,苏棠便知道不是苗婶的手艺,估摸着是花婶下的厨。
苏棠眼睛一亮,跟刘婶打了声招呼,手里拎了份街上买的酸辣豆腐羹就去了苗家。
苗家铺子大敞着,院子里正放着一块方桌,苗家父女和恒哥儿在摆设碗筷,苗婶在外面择着菜,花娘在厨房里正忙活着。
“苏姐姐,你来啦。”兰娘一看见苏棠,便小跑过来挽着苏棠。
“瞧,我从就城门那边带的酸辣豆腐羹,酸辣可口,给你们添个菜。”苏棠摸了摸兰娘的头,将豆腐羹递过去。
“快拿着吧,你苏姐姐给你的,那是你苏姐姐疼你喜欢你呢。”苗大婶看着自家孩子拘谨的样子,白了个眼过去,又转身对着苏棠笑道“苏娘子,同我们一起吃罢,今日花娘做的多,我们也吃不完的。”
苏棠走近厨房,花婶做的醋烧鱼刚好出锅,香味四溢,且卖相不错,看这酱汁的颜色,这花婶子的确是个不错的厨娘。又看了一旁已做好的几个菜,苏棠不免觉着心动。
苏棠向来是个直接的人,便问道:“花婶,可愿做我家食铺的主厨?”
刚做完饭的花婶,正要张罗着苏棠一同吃个饭,听到这话霎时便愣住了。“苏小娘子?”
苏棠看着花婶,再次问道,“可愿做我家铺子的主厨?我观你厨艺不错。”
“娘子可是在说笑,我虽厨艺不错,但并未跟着师傅学过多少,只会些家常便菜罢了,唯有酥山,勉强算是我能拿的出手的,但这已近深秋,谁能来此买酥山呢?”
“你若来,我会教你。”
花婶听后,攥了攥拳,做了个深揖后,道“好,那往后的日子便仰仗苏小娘子了。”
“月钱是一两银子,做好了年底有红封,我回去准备契书去了。”说完,苏棠不敢看花婶满是泪的脸,急匆匆地又回自己铺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