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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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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翌日收起红绸,挂上白帆。
引得众说纷纭,说这胤都沈府家有福星坐镇,保佑家中官运亨通,平安顺遂。
可惜福星落去了云昭王府,沈府没了福星坐镇。二老爷沈渊尚且沉浸在长女风光出嫁的喜悦中,当夜二女儿失足落水,母亲亦受了惊吓重病不起。
沈府二老爷与其妻卢氏衣不解带照顾老母亲,幸而东阳长公主孝顺,特派宫中御医看顾外祖母。
为免长辈辛劳,将表妹沈思漓接入长公主府代为看顾。
而沈思漓睁眼看着目生床帐,正逢东阳长公主派人来传,沈逸晋登门拜访想要见她。
沈思漓夜卧梦魇??,坐在镜前由着莫莉梳洗打扮。她抚着梳妆台,感叹道:“不愧是公主府,客房较之沈府主君卧房,荣华胜过千万倍。”
昨夜太过疲惫,得了安置倒头就睡。身下被褥过于柔软丝滑,反倒不惯。
往日数次赴宴拜访过长公主府,府内雕梁画栋精美绝伦,而今身居其中仍是惊叹。
正感叹着,镜中珠帘两侧拢开,走进个身着青色圆领袍,腰佩丝绣香囊,温文儒雅的女官。
身后跟着两个得体侍女,手捧衣物钗环。
沈思漓站起福身,温声吩咐莫莉奉茶,扭头对女官十分客气地问道:“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名为陆砚,长公主邑司令,负责长公主府内事务。”女官挥手示意身后侍女上前,对着她笑得亲和,眼眸如月好似一汪清泉,“殿下吩咐,让您换上新衣再去会客。”
沈思漓态度谦逊,陆砚却不敢轻视怠慢。
沈思漓是长公主亲表妹,定安侯未婚妻,工部侍郎沈渊幼女。似乎颇为东阳长公主看重,非但住处安排在临近正房的灵仙院。且殿下特意宣告府上,好生待之。
沈思漓一脸真诚笑道:“辛苦陆司令走一趟。长公主府舒适宜居,不由得多睡了会儿。劳烦大人转告表姐,说思漓马上赶过去。”
“长公主殿□□谅五姑娘,吩咐下官在此等候,为您引路,”陆砚接着指着两个侍女道,“这俩分别是玉梅和栗桃,往后就留在灵仙院伺候。若有轻慢薄待,您只管来寻我。”
沈思漓视线在两个侍女之间来回打量,两人瞧着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让她不禁想起了品月和晴山,不知她们俩在沈府可还好。
沈思漓笑着应下,侍女上前为她更衣,一身桃夭花绣粉黛大袖衬得她粉嫩多娇。颈间云白珍珠玛瑙项链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沈思漓这般瞧着比高门贵女还要气派。
才迈入会客厅,沈逸晋身着靛青色卷云纹圆领长衫,群青开襟外套,正一脸严肃地向东阳长公主作揖。
见她到来,沈逸晋骤然起身疾步行至沈思漓面前,焦急道:“思漓……”
沈思漓提裙小跑迎上,比他更急道:“大哥哥,可是来接漓儿回府的?”
沈逸晋闻言一滞,过了半晌,神情凝重正色道:“思漓,你留在长公主府会更安全。”
“兄长,这毕竟不是漓儿的家呀。漓儿的家是沈府啊。”沈思漓急急扯住沈逸晋袖口。
沈逸晋目光闪烁,按住她肩头,温声道:“昨日吓到了吧?”
沈思漓倏尔眼眶通红半垂下头,咬紧下唇,故作倔强得摇了摇头:“漓儿不怕,漓儿实在难以置信……祖母和四姐姐竟、竟然……”
沈逸晋蹙起眉头,半阖的眼眸流出痛楚。
赐婚风波就像一道索命符,屡次向沈思漓索命。而伤害她的不是陌生人,正是她的骨肉至亲。
他发自内心的心疼幼妹,年纪轻轻便要面对自家人的恶意。
昨夜沈府喧闹,沈逸晋用过宴席便回房学书。直至听到福寿堂传来凄厉惨叫,待他赶到之际,惨剧已然酿成。
邱老太太实在糊涂,此等下九流的做法,不论成败,沈家都会死一个女儿。不单损自身阴德,事迹一旦败漏,沈家名声尽毁。
“兄妹俩是来本宫府上当门神的不成?”东阳长公主叉起一块方糕掩唇微抿,一副看戏样子。
二人皆回过神,沈思漓向东阳长公主请安。
才落座,她怯生生地直言道:“殿下,兄长是来接思漓回去的。”
“长公主殿下见谅,舍妹年纪尚小,突逢变故正是心神无主之际,说话语无伦次,”沈逸晋匆匆站起身,躬身恳切道,“既然殿下已将思漓带入公主府,沈逸晋斗胆恳请殿下看在姻亲的份上,再多收留舍妹一阵子。”
沈逸晋从袖口拿出个月白色锦袋,双手捧过头顶,语气诚恳地说道:“此物乃是姑母生前所戴雕牙四季花卉镯,后赠与我母亲作新婚贺礼。今日交还殿下,恳求殿下护佑舍妹。”
沈思漓焦急起身扒拉沈逸晋的胳膊,眼中惶恐不安。
“本宫就是看在母妃的面上,昨夜才会监督二舅舅清肃家风,”东阳长公主从陆砚手中接过锦袋拿出镯子仔细翻看,斜睨着沈逸晋:“倘若你们继续放任外祖母为非作歹,别说振兴沈氏,怕是离抄家灭门也不远了。”
“届时本宫可不会再给予沈家任何帮助。”
沈逸晋汗流浃背,他很明白东阳长公主的意思。依照沈渊往日处理手段,无非重责一番,再将丑事压下。
可心思歹毒之人,不达目的,哪儿那么容易回头是岸。
临了一错再错,后果亦是一重再重。
他对沈湉湉之死,略感遗憾,更多的却是庆幸。
四妹妹心思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幸而没有勾结外人对付沈家,否则沈家则会陷入万劫不复。
而今结果一切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旁人。
百善孝为先,沈家动不了邱老太太,只能严加看管起来。具体做到什么地步,就得看沈渊与沈濯商议后再行处置。
沈逸晋应声道:“沈逸晋明白。”
“兄长,父亲母亲可有提起我?”沈思漓问道。
“祖母昨夜受惊病倒了,二叔同婶婶衣不解带亲自看顾,让你在长公主府暂住几日,过几天就接你回去。”沈逸晋兴叹道:“我早些时候去福寿堂探望祖母,宫中御医刚走,二叔还在榻前守着。”
“那……祖母……”沈思漓迟疑道。
“御医说祖母晚些时候就能醒,”沈逸晋话锋一转道,“听闻昨夜趁乱,结姨娘一并带入长公主府了,是否要我带姨娘回府。”
“好啊,母亲照看祖母定然心神俱疲。有阿娘陪着照顾,母亲也轻松些。”沈思漓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沈逸晋似未料到她回应如此干脆,顿了顿又说:“好,兄长一会儿带着姨娘先行归家去。”
东阳长公主托着下巴:“听闻结姨娘是戎北人。”
沈思漓笑道:“是,戎北原平人。”
东阳长公主来了兴致,道:“那看来得劳烦结姨娘在公主府多待些时日了。原平面点颇为出名,本宫却尚未尝过。”
沈逸晋闻言,赔笑道:“姨娘能伺候殿下,是她的福分。既如此还是等过些时候由二叔接回,较为合适。”
沈逸晋离去之际,给沈思漓塞了一大袋银钱,似是不放心道:“思漓,要在长公主府好生待着,钱不够让丫鬟到兄长这取。等家里整顿好,兄长再来接你回去。”
沈思漓懂事地点点头,收下银钱的速度一点都不含糊:“漓儿会看着花的,绝不亏待自己。”
沈逸晋闻言一阵汗颜,大手轻揉发顶轻笑离开。
沈思漓盯着手中钱袋鼻尖发酸,心中泛起阵阵暖流攻势迅猛地与蓄水冰泉相互对峙,难分伯仲。
沈思漓心中甚是清楚,她变了,不再是那个力不从心的女孩了。
倚靠长公主的权势,依稀有了自保能力。
不够……还不够……她还想再强一些……
东阳长公主撑着方桌抵住太阳穴,听见沈思漓的脚步声,缓缓睁开双眼,意有所指道:“装得可真像。”
“兄长机敏,并未全信。”
沈思漓坐在东阳长公主身侧。
身侧陆砚不由得探究地看向前后判若两人的沈思漓。
“你们文官家出来的,都这么复杂吗?”东阳长公主直身推过糕点,“还没用过早膳吧。”
“也不是,我弟弟沈逸齐就挺笨的。”沈思漓喝茶,平静道,“我想来一碗汤面。”
“本宫在国子监看中几个寒门学子,改日带你同去掌掌眼,”东阳长公主指尖轻点桌面,朝陆砚吩咐道,“陆砚,让厨娘做两份汤面。”
“不必看。”沈思漓似是看淡,“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殿下想要扶植势力,文官得挑那种追求功利,脏心烂肺之人。武将得是赤胆忠心,立地擎天之辈。这些都是看不出来的,得试。”
“不过我心思还是很单纯的,没有想过做坏事。”沈思漓满脸堆着笑凝视东阳长公主,强调道。
东阳长公主自得道:“谅你也不敢。”
她端着茶杯顿了良久,蓦然道:“表姐,我父亲内宅无人了。”
“二舅正值壮年,怕是一个不够。”东阳长公主闻言,微一挑眉,心下了然。
表姐妹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用过早膳,沈思漓捧着耳杯漱口。
东阳长公主稍一抬手,走进两个青衣官服男子,陆砚一并站了过去。
东阳长公主丢下锦帕,勾过团扇,好整以暇道:“定安侯府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倘若未来主母不通礼数规矩,不习管家理账,不晓京中关联。会连累本宫跟着丢脸。”
“择日不如撞日,即今日起,他们三个就是你的老师。每日辰时授课,申时下课。”
东阳长公主笑得和蔼可亲。
沈思漓直颤颤地跪了下去,抱住东阳长公主大腿,痛苦悲号:“表姐……别啊……我不想上课!”想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