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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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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热气未散,院子里的茉莉早散了花瓣,稀稀落落地散落一地。
梅清阁的位置偏,要不是因为最近新住了人,只怕尚书府的嬷嬷管家几个月也不会来看一眼。
窗棂吱呀吱呀的呼扇,洞悉着由远及近走来的两个身影。
身材苗条一些,高一些的是茉澄,她是孟府老太太的贴身婢女,因着最近有新人入府才被指了过来伺候。
和她一起走,步履有些慢,手上端着果盘摇摇晃晃地是闻笙,也是最近刚入府,四小姐孟夏烟的婢女。
“这尚书府的院子就是大,要是搁在以前我们走两步就到姑娘的闺房了。”闻笙改不掉之前爱说爱闹的性子,仗着这两天和茉澄熟稔了几分,便渐渐露了本性。
茉澄比她年长,自然也警惕地多。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闻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过了拐角看着离耳房近了,她才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语调说:“这话以后可别说了,咱们姑娘就是自小养在尚书府老太太膝下,不过为着老太太吃斋念佛求平安才放在寺外养了这数年。”
“不光如此,什么乡下姨娘,都与咱们姑娘无关。咱们姑娘就是正儿八经的尚书府出身,和其他地方扯不上一点关系。”
听着茉澄这话,闻笙这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是啊,姑娘回府本就不易,幸得老太太垂怜才有了这四姑娘的身份,以后这话要万一被他人听去难保不再做什么文章。那样可是给姑娘惹了麻烦。”闻笙转了转眼珠,暗自腹诽。
自己也真是的!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然而,坐在阁内吃莲蓬的孟夏烟却没有什么与人你争我抢的心思。
重生一次,她对这个尚书府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老太太的仁慈,嫡母和妹妹那张恨不得要将她拆骨入腹的嘴脸,以及父亲对她从小到大的漠视,孟夏烟全都记在了脑中,分毫不落。
上一世她死得悲惨,临了还是路过的乡亲看不过去才给了她一张草席,草草地将她下葬。
毕竟谁都没想到,堂堂尚书府的四小姐,竟能落得个身埋乱坟岗的下场。
听着两人推门掀帘,孟夏烟收敛了神色。她擦了擦手,一手自顾自地摇着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外面的那株海棠树发呆。
“姑娘起了,今日外面热得很,姑娘先吃些果子凉快凉快。”闻笙说着就将装着几样瓜果的瓷盘摆在了闻笙的面前。
闻笙对二人微微一笑,夹了一块西瓜放在嘴里。
咬了没两口,她就皱了眉头。“这两日府里不是瓜果都有分例吗?今日怎的多了?还是没有给五房六房送去?”
闻笙不愿给孟夏烟复述刚刚在厨房里和那些嬷嬷起的龃龉。
本身都是应有的分例,而厨房就只克扣了孟夏烟的,闻笙找他们质问,几个年纪大的,有资历地楞说是这些时新瓜果自然先紧着当家主母和五姑娘用。
要不是老太太派茉澄来,只怕一时片刻脱不了身。
茉澄看到了闻笙的无奈,于是对着孟夏烟回道:“姑娘这话说的,都是府里的人,自然不会短了姑娘的吃食。”
“只不过前两日厨房一时没忙过来,说怠慢了姑娘,所以今日除了西瓜外还特地给了些蜜饯。”
茉澄温柔地笑着 ,看得出来很是沉稳大度。
也许是看出了孟夏烟闷闷地只瞧着窗外的海棠发呆,她走上前对孟夏烟道:“我瞧着姑娘自入了梅清阁后也不经常走动,今日要不出去转转?”
“听说东街的春凌芳进了好些新的胭脂,姑娘要不去看看?”
一听胭脂,闻笙的两只眼先放了光。
而听到‘春凌芳’这三个字,孟夏烟确是心中一转。
这‘春凌芳’本身是她阿娘的产业,只不过后来去世后被父亲盘了出去,说是商贾之道不足而论。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春凌芳’面上是由别人经营,这内里的大东家其实是这尚书府的嫡母,孟夏烟父亲的正妻——何知茹。
重生后,她一早就想找个机会去看,可怎奈尚书府守卫森严,她一直都不得机会出府。
在别人看来她初来乍到自然不能随便走动,不过既然茉澄提起了,孟夏烟便可说是秉着老太太的意出门寻个新鲜物。
想到这,孟夏烟起来理了理衣襟,眼里放出了兴奋的光,“好啊,东街上的胭脂坊,我倒是还没见过呢。”
到达春凌芳的时候正值日落,里面的客人不多也不少,孟夏烟认得几个官眷的女儿。
她冲着几人微微一笑,不过那些人却像没看见她似的,只自顾自地试着妆。
见到孟夏烟下车,里面负责营卖的几个婢女先跑了出来。
“姑娘面生,第一次来我们春凌芳吧。我们新上了用珍珠和桂花磨成的香粉,姑娘试试?”
“对啊对啊,还有新上的唇脂。姑娘肤白如玉,又生得这么标致,我家的东西正好相配。”
几个人前呼后拥地将孟夏烟拥进了屋。
不得不说,孟夏烟本身就生得小巧,一只粉翘鼻,再加上一对水汪汪,无需多言自露真情的杏眼,令谁看了都得赞一声是个标致人。
婢女看孟夏烟的打扮就知道她不是寻常人,所以绕过大堂,直接引她来了内室。
上个茶水的功夫,面前已经呈了几个香气的胭脂和蜜粉。
几人服侍着孟夏烟试妆,唇脂一抿,再睁眼时站在一旁的茉澄和闻笙倒是先看呆了。
说是西施再现,洛神下凡也不为过。
然而孟夏烟却没空听几人的恭维,看了一圈,她先将这里的布局和人员安排摸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外面天色越来越晚,她起了打道回府的心思,于是,在一圈妆品上她随便指了一个。
“对,这个淡紫色的,包起来吧。闻笙,拿银子。”
然而,话音刚落,包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接着,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到了孟夏烟的耳内。
“我看上的东西,你也敢要?”
孟夏烟的心一紧,再抬头看时,嫡妹孟青染已经站到她面前。
她毫不客气地抢过婢女手上的妆盒,眉眼一挑,对着孟夏烟厉色道:“你可知这粉是要用南海珍珠碾磨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得,与之相配的雪莲更是难得的药材。”
“这香粉我前日就让留下了,怎么今日还能她这种人的手里!”
孟青染眼风一转,立刻瞪向旁边的婢女。几人唯唯诺诺,看着两人都不敢得罪,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闻笙气不过去,刚想往前和孟青染理论就被夏烟拉住了袖子。
“原来是这样,妹妹别气,是我唐突了。”
孟夏烟低了头,对自己的嫡妹缓缓一笑。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裙,裙边的薄纱迎着微风起伏,鬓前的几缕碎发不经意地扫过鼻尖。
也许是孟夏烟的那双眼本就含情,亦或是她说话的语调莫名让人安心。
总之,她往那里一站倒比孟青染更像嫡出,更有家中长女的风范。
孟青染气不打一处来,她本身想要是孟夏烟与她争辩,那她就可以好好地用嫡女的身份压她一等,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平时在府里见不到孟夏烟,可她只要一想到府里平白地多了个四姑娘心里就堵得慌。
凭什么养在乡下的腌臜还能回来?
凭什么她能受到祖母的青睐,吃食首饰一样不落。
凭什么!她刚回府两天就能获得父亲的夸奖,而她,这个从下养在父亲身边的女儿却连父亲的身边都靠不得。
一定是孟夏烟这个贱|人使了什么手段!
越想越气,孟青染干脆一下扬了手上的妆盒,说着就要去抓孟夏烟的衣领。
“你得意什么?装出这副大度的样子给谁看!你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人都是什么玩意!”
“全都是腌臜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孟青染越喊越响,几个护着孟夏烟的人被她推到一旁,茉澄挡在两人之间猝不及防地挨了孟青染一记耳光。
看到自己的人被打,孟夏烟忍不住了。她将拳握乐优握,瞅准时机,就在孟青染迎上来之时。
“啪!”一声脆响,孟青染的左脸整整齐齐地多了五个手指印。
火辣辣地疼痛从脸颊传到四肢百骸。
从小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孟青染嘴唇嗡动,红着眼对孟夏烟说:“你,你敢打我!”
然而,还没等孟青染有接下来的动作,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几个小厮跑来,气喘吁吁地书:“穆,穆,穆大将军回来了,外面人山人海,快出去看看!”
穆将军,穆峥?
想到这个名字,孟夏烟脑海中瞬间浮现过前世的片段。
她记得这个男人是个英才,她知道穆峥为朝廷所做的一切,最后却落得满门皆斩。
可惜那时她根本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力去牵扯别人的因果呢?
重生一次,难道她真的和这个人有斩不断的纠葛吗?
顺着人群熙攘,孟夏烟被推到了街边。
透过远处,正有仪仗队缓缓走近,打头的战马威风凛凛。
坐在马上的人器宇轩昂,剑眉星目,尤其是鬓角处的一道疤,将其煞气渲染得更甚几分。
看着穆峥离她越来越近,孟夏烟攥紧了手帕,耳边只能听得自己的心跳。
下一秒,穆峥架着马缓慢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孟夏烟突然觉得腰上多了一阵力。
说时迟那时快,透过人群,她被猛地推了出去!
战马嘶鸣一声,立刻翘起前蹄,就在孟夏烟以为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要立即跪倒在马下时,肩膀突然被人握紧。
一转身,孟夏烟跌入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耳鬓厮磨间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人呼出来的热气。
四目相对,穆峥落眸正好对上了孟夏烟的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心里喃喃。
穆峥:“是她?”
孟夏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