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小传》幽235

67、尾声

　　方淳一个激灵，抽出快雪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可周围除了雪还是雪，他不禁问道：“哪有人？”

　　“不一定是人……”红瑜幽幽地说着：“也可能是鬼魂……”

　　雪山其实不太冷，但方淳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看红瑜认真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恶作剧。

　　“好像在山顶。”红瑜的双眸幻化出蓝紫两色，拉着方淳道：“要看看嘛？”

　　方淳心头一紧：“会不会是萧元？”

　　红瑜不置可否：“看了才知道！”

　　方淳拉起红瑜直接朝山顶飞去，路上，红瑜还不停地提醒着：“不要离鬼魂太近，万一被夺舍就麻烦了！”

　　山顶上果然有个人影，可能是鬼魂，也可能是幻象，总之不是活人——身体是半透明的，被阳光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在那里静默着。

　　方淳只远远看过去就已经失望了，那个人影是白发，而萧元是黑发，并且萧元怕光，就算做了鬼魂也不会大摇大摆地站在阳光下。

　　“好像……还挺帅！”红瑜托着下巴评价着：“可以考虑写进我的新作品里。不过，我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说着，红瑜就准备冲过去了，还是方淳拉住了她：“诶！你刚才不是说不要离鬼魂太近吗？”

　　“我先帮你看看！没事了你再过来！”红瑜居然用灵力挣脱了方淳，直奔人影而去。方淳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说是靠近，其实红瑜也没有靠太近，两人之间至少还有七八米的距离。但红瑜居然和见到方淳一样自来熟：“你好，我叫红瑜，我确定你不是活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鬼魂，所以就免了吧。或者你告诉我怎么称呼你也行。”

　　神秘人的目光缓缓转向红瑜，与此同时，方淳和红瑜都有一种突然变冷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但神秘人很久都没有回应，以至于红瑜用抬高了八度的嗓门又喊了一遍：“我——叫——红——瑜——请——问——你——叫——什——么——能——听——见——吗——”

　　神秘人点头，但依旧没有说话。

　　方淳以手扶额，心想这人和萧元真的有一拼，回答别人的问题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想到这，他走上前，没敢超过红瑜的位置，恭敬行礼道：“前辈，内人叨扰了。”

　　神秘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抱歉，我在这里待太久了，几乎忘记如何与人交流。”

　　红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取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开始奋笔疾书，还不时地提醒方淳继续对话。

　　“所来何事？”神秘人居然先问了方淳。

　　“我……有字天书让我来的。”

　　神秘人竟如未卜先知般说道：“你心中多年郁结不开。或许，如果你不走上修仙之路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只是你别无选择。”

　　方淳低头不语。

　　“这样吧，如果你觉得这些年被损失掉了。我可以给你一点补偿，这个世上，我做不到的事情，还不多。”

　　方淳摇了摇头，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接受补偿意味着妥协，虽然不接受也不见得会有更好的结果。

　　他想转身离开，却被红瑜拉住。红瑜还用着一种生怕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劝说方淳：“别这么走啦！他既然说要给你补偿，你就多要点呗！至于这些往事以后如何，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方淳深吸了一口雪山上的凉气，冰冷的气息直刺骨髓，整个人瞬间清醒起来。他语气艰难，但终究还是说出了：

　　“萧元，还活着吗？”

　　方淳飞快地跑掉了，快雪剑被扔在地上……

　　神秘人召过快雪剑立于晨光熹微中。或许是萧元这个名字拨起了他尘封的心弦，竟让他一时语怔，久久静默。

　　红瑜不知道为什么方淳说完那句话就飞快地跑掉了，反正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她也不担心方淳会跑到什么别的地方去。倒是眼前这个神秘的鬼魂……红瑜飞快地记录着，自己的新话本《暖心神尊爱上我》就差一个角色的设定就可以开坑了，眼前这个鬼魂可是特别合适。

　　“敢问姑娘，萧元是……”

　　“萧元啊。”红瑜笔走龙蛇，头也不抬地说：“瀛洲掌门，方淳的朋友，之前，现在好像关系有点僵。”

　　神秘人波澜不惊的眼神仿佛被一颗掷入的卵石打破，眼波荡漾，瞬间将这傲然于九天之外的神仙渲染了人间的烟火气。他勾起嘴角，九嶷山上的万年寒冰似乎都在这春风般的微笑融化。

　　“诶，前辈，您活着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小姑娘追您吧？”红瑜突然抬头，一双闪闪发光的黑色眸子布灵布灵地盯着他，并抛出一个及其不合时宜的问题。

　　神秘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八卦问懵了，或许是长期不和人交流的缘故，一时间他既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又想不到一言不发来回避，只能下意识地回答：“有……有一些吧。”

　　红瑜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一边抛出下一个重磅提问：“那，您一定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话音一落，她便收了笔，来到神秘人近前，宛如观赏雕塑一般细细打量：“前辈，您的头发为什么是银色的啊？是染的吗？我听方淳说，修仙者结丹之后就会一直保留结丹时的模样，是不是那时候您忘了染回来啦？为什么要染白色呢？当时流行吗？还是非主流？”

　　“姑娘……”神秘人的声音变得空阔而悠长：“问这么多不累吗？不如吃块糖，休息一下？”说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锦袋，递到了红瑜的面前。

　　这锦袋竟是实体，红瑜伸手接过，直接打开嚼了两颗，含糊着问：“味道不错，过了保质期没有啊？”

　　神秘人此刻不想说话，幸亏方淳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强行拖走了红瑜，红瑜在他的桎梏下不断挣扎，还嚷嚷着：“我还没写完！他特别适合当我新话本的大反派！”这声音几乎响彻云霄。方淳只好疲惫地回过头和神秘人表示内人唐突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方淳渐行渐远，神秘人的表情已经模糊了。这时方淳才突然想到快雪剑还在他手上。他正想回去，只见神秘人身形一转，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似惊鸿照影而过，待方淳还未反应过来，快雪剑已经回到了方淳的鞘中。

　　方淳本就心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敢肯定心中那个答案，这剑法正是瀛洲失传多半的致虚九剑的总纲，一剑分九招，每招拆九式，每一式又有无数种变化。那眼前的神秘鬼魂，莫不是……答案呼之欲出，方淳松开了拖着红瑜的手，正欲喊出那个名字……

　　“回吧，事情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神秘人的声音飘了过来，中间还混着红瑜笑眯眯的挥手告别。方淳收起震惊，拖着红瑜加快脚步，朝山下飞去。

　　……

　　回了天门台，方淳第一件事就是告诫红瑜：“你把谁写成大反派都行，唯独那个神秘人不行！”

　　面对方淳的霸道要求，红瑜自然不肯服软：“可我还差个角色啊，他不行的话……我觉得萧元也比较合适，要不……”红瑜一脸坏笑地盯着方淳。

　　“不要！”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些沉闷却坚定有力。

　　门突然开了，萧元一袭蓝衣，眉间点着仙君印，没有面具，平日里苍白的皮肤多了些血色，显得自然了很多。

　　四目相对，两看无言。只有红瑜在拼命描写着，直到她随身携带的十张纸都被写满，剩下的只能记在手心里……

　　待情绪稳定，萧元才告诉方淳，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在长生殿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此外萧元还带回来一只小仓鼠，放在一只水晶鱼缸里养着。方淳将天玦的碎片交给萧元，没想到萧元只是一触，天玦竟自动复原了。

　　萧元回来之后，瀛洲和仙界的事情顺理成章地不用方淳操心了。此外，萧元也不再整日里面具斗篷不离身，现在他见到人之后，也可以多说上几句话。

　　方淳对于萧元的现状很是欣慰，他想着，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

　　“师兄比我幸运，不用整日为仙界的事务操心。在外面若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记得告诉我，总之，多回来看看。”临行前，萧元折柳相赠。海岛上没有柳树这东西，萧元说这是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飞到中土上弄来的。

　　“当然，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方淳收下柳枝，拱手而别。

　　萧元目送方淳离开。其实回来之后墨黎就告诉了他：方淳变得如此敏感脆弱并不是他自己的原因，而来自一种上古秘术“心蛊”。这种法术可以放大人内心深处最微小的不满，而且解法几乎失传。

　　大概，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隔月相望，总会惦记着对方的好。

　　后来，萧元让唐瑢把秋兰簪的残片带给林清锋，说不定能恢复他的经脉。再后来，唐瑢就把自己也给了林清锋。萧元听弟子们八卦说，唐瑢好像知道了秋水长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所以她才选择嫁人，离开瀛洲。

　　爱情对于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萧元坐在铜镜前，开始思考人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