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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割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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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刀见这么个姑娘,兔子一样,滋溜就躲到了身后,竟生出了玄妙的感觉。
千禧不自觉攥住了杨玄刀的衣袖,屏息凝神警戒着四周,那幽怨凄切的歌声忽而变调,变得高亢急切,突突突地往外蹦着每一个字眼。
千禧听不懂,却是莫名被这股子怨怒深重的气势吓到了,缩在杨玄刀身后,颤声开口,“是人在唱歌么……”
说完,她瞄向两个男人,徐玠抱着手,脚尖悠闲点地,杨玄刀也不为所动,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徐玠转过头,又高高挑起眉毛,神情凝重地道,“不是人,这是地府的怨女在过奈何桥,因为有怨气,想回来报仇,鬼差必须用鞭子抽着她们走……”
月光下,千禧在他眼里捕捉到一抹狡黠玩味,她忽的放开了杨玄刀,怒瞪着徐玠,“信你我就是傻子!”
徐玠给逗乐了,“哈哈哈哈!学精了学精了!也没那么蠢!”
“哼!”千禧不想理这二人,但他们两个周身气息很轻松,也未曾显露出一丝惊讶,想来是知道这里的情况。
她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是更加好奇,继续往前走着,“你们认识那个神婆?”
“远远瞧见过。”徐玠跟着千禧一瘸一拐的步子,慢悠悠地走。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不会是专骗女子的吧?”
杨玄刀始终不说话,只有徐玠一个人搭腔,“那个神婆是个疯婆子,时常有女人来找她,也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就知道这些个女人去找她都会提着一篮鸡蛋,隔天回来篮子就空了,每次就要三五十个鸡蛋,像个骗鸡蛋的!”
千禧有些不解,“为什么是鸡蛋,一般人不都收钱吗?”
“你们岚县的人就是日子太好过了,压根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活。”徐玠轻嗤一声,“北边的山里,还有许多流民呢,这些人进不了城,就算有钱,能买着的东西也不多,倒不如直接送鸡蛋,就会有人给她卖命。”
前几年乱的时候,千禧也听过这样的事,只是她算得幸运,战火并未烧到菱州,一家人虽然没那么富裕,但日子总归过得下去,她曾庆幸过自己家人没遭那罪,她点头,“嗯,大哥说得对,我们菱州人还真躲过了一劫。”
徐玠本来是想讥诮这样在城里享福的人,但她承认得那么坦荡,倒让他无话可说,忙转移话题,“你知道她这歌唱的是什么吗?”
千禧摇头,“唱的什么?听起来像在骂人。”
“唱一个女人,被男人始乱终弃,挖掉心肝,抠了眼睛,变成厉鬼来索命,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丢进油锅炸,放在火上烤,用铁链穿过肠子,一万根针插进脚底,砍掉四肢做成人彘……”
千禧听得毛骨悚然,“所以她们是恨男人的?”
唐琴是因为恨她的男人,才来找这个神婆的么?
千禧推导一番,因为房事不合,成婚多年无所出,李虎怀疑她不贞,所以她生出了怨恨,无法向人求助,被怨恨男人的神婆引导,被骗来此处?
徐玠并没有说这个神婆杀人,只说她骗鸡蛋,这让千禧稍稍松一口气,不管怎样,不是害命就好。
三人循声而去,走过坟地,穿过树林,已然能瞧见火堆的光芒,徐玠忽然道,“妹子,灭了火把,你要想找人,不能直接要,得偷偷把人喊出来,神婆一般容不得人别人拆穿她的装神弄鬼。”
千禧乖乖听话,灭了火把,觉着这徐玠还挺热心,非得跟着她,不过她一个人还真不敢来。
且不知为何,这个杨玄刀可听他的话,徐玠说什么他做什么,狗腿子也不带那么听话的。
性子上可一点也不像武一鸿,反倒是徐玠,更像武一鸿的热心……
凑近了篝火,歌声也停了,三人躲在了石头后面,看到篝火周围约莫围了八九个女人,有一个人女人被围在中间,不知在做什么。
千禧没见过唐琴,只有一张画像,所以想象不出她的身形是什么模样。
正在努力辨认,杨玄刀拍拍她的肩,“最中间那个是她,微胖。”
忽如其来的提醒,千禧霎时心安,她回眸想要道谢,竟发现他凑得很近,近到能接着月光看见他顺直延伸的睫毛,心跳陡然快了三分,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身子。
忽的,篝火旁的人影传来妇人的哭泣,哀怨延绵,辨认了许久,千禧确定,那哭泣的人正是唐琴。
唐琴抽抽哒哒哭了好久,擦着眼泪问,“这真的有用?真的可以不用再受罪了?”
一声低厚又苍老的声音响起,“当然,缝合,可以阻止一切苦难!阻挡一切男人带来的肮脏!”
缝合?
千禧听得实在太过认真,不自觉问出了口,“缝合什么?”
两个男人也不解,徐玠道,“神婆就是神,说的什么鬼玩意儿?男人什么肮脏?”
三人还在疑惑,就见那几个晃动的人影抬来一根凳子,仔细看,并不是凳子,而像是某种刑具,凳子分成了两条腿,呈一个夹角。
千禧还在疑惑这凳子干嘛用的,几个女人猛地将唐琴抬起来,压到凳子上,而后一个戴着高帽子女子高喝一声,“分开!”
两个女人分别攥住唐琴的脚踝,猛地一掰,唐琴的双腿被强制叉开,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痛的,唐琴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
几乎是瞬间,千禧便冲出去了,裙摆从徐玠和杨玄刀眼前飘过,二人都睁大了眼,瞳孔骤缩,徐玠想抓住她的裙摆,却被风一扬,从指尖滑走。
千禧随手抄了一根棍,狂乱地冲入人群,胸膛起伏不断,还在喘着粗气。
她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缝合,可以阻止一切苦难!阻挡一切男人带来的肮脏!
人们向来用脏来形容一个不贞的女子,但这群人恨男人,那她们所谓的脏,许是颠倒的。而贞与不贞,通常是说的房事。
那要缝合的是什么?缝合了什么才能阻止男人的肮脏?
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不知她们具体要举行什么样仪式,但唐琴叫得恐惧凄厉,声音颤抖极了,千禧想不出一个好的景象,反倒是触目惊心的血淋淋。
千禧举着手里的小棍,颤抖地指那个带着高帽子的神婆,火光衬照下,神婆的脸沟带着些许苍老,脊背有些佝偻,约莫五十岁。
千禧喘息还没停,牙关也因为害怕直打颤,她紧着嗓子开口,“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篝火旁的所有妇人都望向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不速之客,纷纷投以质疑的目光,千禧往身后退,挡在了唐琴双腿中间。
神婆虽然惊讶这忽然蹿出的人,但面上却无多少惊愕之色,气息仍然平稳,她缓缓开口,“女娃子,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是金玉署的媒氏,有权过问你们究竟在行何事!”千禧说完这句话后,气息逐渐平稳,金玉署给的权力,在此刻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神婆微微一笑,“原是媒氏,那告诉你无妨,我们在行割礼,是人家你情我愿,哪怕你是媒氏,也管不着。”
千禧脑子很懵,她未曾听过割礼这个词,但又是割又是缝合的,让她莫名生出恐惧。
她紧皱眉头,回眸看着躺在那分叉凳子上的妇人,与画像相像,是唐琴,她眼泪潺潺,眸中惊恐茫然,千禧问她,“你自愿的?”
唐琴像是被吓到一般,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衫,环视着周遭的人,而后才望着千禧,猛吸一口气后,她哭出了声,却对千禧点头,“是我自愿的……是……是我自愿……”
千禧觉得这群人许是什么异教之徒,擅长蛊惑人心,她问唐琴,“你知道什么叫割礼?”
唐琴望着千禧,不断擦着眼泪,哽咽道,“知道……是……是……割掉牝户……用针线缝合……”
果然是这样!
千禧心头的答案得到印证,脊背一股恶寒,割掉牝户,用针线缝合,何等残忍的手段!
“为什么要行割礼?你知不知道后果,知不知道会很痛,要从你身上剜肉的!”千禧气极,语气变得凌厉,她不敢想,竟有人这般残忍地对待自己。
唐琴被千禧吼得一愣,半晌,似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她沉声道,“我知道……还请姑娘不要管我……”
千禧闻言,瞳孔骤缩,林间一阵风起,吹得篝火左右晃动,火星子满头飞舞。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为什么?唐姑娘,这是要在你自己身上动刀子,不是你跪下拜拜神仙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我知姑娘是好心,但姑娘不必再问,我已然下定决心……”唐琴说完,竟自己躺着了下去,两条腿顺着那分叉的凳子大大叉开。
神婆对着躺下去的唐琴露出微笑,轻轻点头,“唐琴,割礼会拯救你的。”
“请姑娘离开,不要扰了我们,割礼需得小心翼翼,我们是为了救唐琴。”神婆又对千禧道。
千禧转过头,看见了唐琴的脚踝,她的裙底,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她的脚趾蜷着,手指紧紧扣着凳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没有女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分开自己的双腿,她紧闭双眼,在哭泣,在颤抖,她无疑是害怕的。
千禧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事,但一定是无比绝望,才能做出这样选择。
可是尽管是双方自愿,她也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她沉了一口气,朝前挺了挺胸膛,露出几分绝不退让的气势,“不行,官府有文,不得信仰异教,更不得随意伤人,你们的你情我愿不作数!”
神婆闻言,嗤笑一声,“哪来的丫头骗子,敢说我们是异教!你才多大年纪,你懂男人给女人带来的苦难吗?”
“毛都不懂,怎么敢自称媒氏!”神婆逼近千禧几分,笑容逐渐猖獗“诶,不对,就是你们这些媒氏,天天地说合婚事,把女人往悬崖底下推。”
“你们媒氏才是丑恶异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