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拿回身体后，她杀疯了》梨依依

3、以命搏直名，偏不让你如愿！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小雪，北落昭华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又上了一顶软轿，一路晃晃悠悠地往乾元殿而去。

　　“啊！”

　　路过午门时，忽地一声惨叫，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北落昭华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声叫住了抬轿的几个太监。

　　“停，是何人在惨叫？”算算日子，像为了验证心底的猜想，北落昭华问。

　　“回长公主殿下，是钦天监一个名叫冯晗的监正，今儿在圣上面前妖言惑众，被罚了脊杖。”

　　北落昭华呼吸一滞，抱着暖炉的手力道收紧。咔哒一声轻响，紫金铜炉攀上一道细微的裂痕。

　　被打的竟然是冯晗，关于这个名字北落昭华是有些印象的。

　　为搏直名，不惜赌命。冯晗是靖王为了扳倒世家的一步棋，他已年过半百，穷尽一生也只做到钦天监的小小监正。但若能打着为救天下万民不惜开罪世家这样的名头死去，不仅他能青史留美名，他的家人亦能在靖王庇佑下安享荣华富贵……

　　上辈子冯晗赌对了，他一死，引得天下寒门士子群情激愤，寒门与世家之间的争斗也被搬到了明面儿上。朝廷内外两派相争，搅得昭国上下鸡犬不宁，最终以太子北落昭明自请废除储君之位，才将将平息了这场内乱。

　　可这些寒门看错了靖王，也低估了世家。旧太子下台便有新的太子登场，旧的世家消亡又会诞生新的世家，党争割据愈演愈烈，最终因利益分配不均再度爆发内乱，也令大昭彻底走向了灭亡……

　　上一世她想不明白，问过叶希。

　　叶希与她说，这是因为这个社会制度如此，若不从根源革新，彻底推翻封建帝制，不论是谁变法、如何变法，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北落昭华现在依旧不懂叶希说的许多东西，但她明白一点，就是眼下她不能让冯晗如愿。

　　故而她深吸一口气，作讶异惶恐道：“乐公公，本宫听说冯晗的老师与靖王有旧。若依你所言，父皇只是罚他，却没说要他性命。可本宫听着这动静，你们是想将他打死啊！”

　　一席话听得乐公公冷汗直流，连滚带爬就往午门跑，生怕迟上这一时半刻就让手下人闯了大祸。

　　北落昭华看向乐公公离开的方向，将暖炉搁在一旁，眉宇间透着肃杀的冷意，又勾起一抹自嘲的轻笑。

　　云锦织就的软轿向宫墙的更深处而去，绿瓦红墙，素雪幽幽，几笼宫灯辉映，令这寸锦寸金的轿子镀上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光。

　　北落昭华嘴角又渗出点点猩红，她端起一旁的茶盏，将锈味和着水咽下，用锦帕擦净血渍。

　　“宁安长公主到～”看门的小太监高声呼喊。

　　殿内除了太和帝和司礼监掌印梁思惠，靖王北落灵风与相国姜慎也在。

　　“昭华，虽说今天这里都是你的亲人，但披散着头发也有些太过随意，成何体统。”

　　靖王率先开口呵斥北落昭华，他坐在离太和帝最近的地方，那个位置本该属于太子。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来脱簪请罪的。”北落昭华没理会靖王的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太和帝磕了个头。许是方才又吐了血，现在她的面色十分憔悴，令人瞧了煞是心疼。

　　“是魏国皇子下毒害你，你何罪之有？”太和帝问。

　　“回父皇的话。儿臣有三罪。其罪一，儿臣治家不严，未能及时发现府上被人安插魏国细作；其罪二，儿臣滥用私权，不当未经审讯，便杀魏国皇子，令昭魏两国邦交不稳；其罪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救治及时，儿臣现在已是白骨一堆，有负父皇生养之恩。”

　　一席话毕，北落昭华拜伏在地，双手捧出一枚玄铁令又道：“父皇明察，儿臣为黄泉司司主，却以身试法，德不配位。还请父皇收回儿臣司主令牌，将儿臣流放三千里，以彰律法严明。”

　　啊？如果此处有表情包便该是如此。不仅是太和帝，就连靖王都觉得北落昭华莫不是撞了什么邪祟，还是被魏无忌毒残了脑子，不做官便不做官，竟说出自请流放的话来。

　　“昭华，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太和帝被北落昭华气得哭笑不得，但见她神色憔悴，语气遂软了几分，“莫闹脾气了，这都是那个混账魏国皇子的错，与你何干？魏国如此欺辱朕的女儿，朕已决意对其发兵征讨。你瞧，朕今天把你三哥和舅舅请到这里，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

　　为了替她讨说法，为了替她出口恶气，就要发动战争、流血千里……可真真是为了她吗？答案不可置否。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这样的“恩情”。昭魏两国如今国力悬殊，此战开打，昭国一定会赢。太和帝可以借此获得更多的金银宝物去修他那些宫殿道观，靖王的派系也会获得多的土地、权势。她呢？只有句“不愧是太和帝掌上明珠”的调侃，不仅遭人嫉恨，还惹上祸国公主的骂名。

　　现在的北落昭华无法接受这样结局，她早已不是那个能被一两句好听话哄得晕头转向的愚蠢公主。

　　她挺起脊梁，抬头与太和帝对视，语气平静地说：“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向魏国发动战争。”

　　意料之外的答案，毕竟按照她从前的性子，早该哭着闹着喊着要父皇给她报仇，灭了魏国。

　　“荒唐，北落昭华！你以为你被魏无忌行刺，丢的是你一人的脸吗？你丢的是整个大昭的颜面！”太和帝连名带姓地冲北落昭华怒吼，整个人暴跳如雷，即便隔着纱幔，也能感觉到他的面目狰狞。

　　“昭华，听父皇的话，不可任性。”靖王煞有其事地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在一旁附和。

　　姜相国倒是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有道屏障将他隔绝世外。

　　“父皇，老子有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儿臣认为此案存疑，还未到不得已之时，不应因此征讨魏国。儿臣的府医苏衍，已验过儿臣当日酒食，在其中发现了两种迥然不同的毒。”

　　蒲扇扇动轻如薄雾的纱幔，太和帝示意北落昭华将话说完。北落昭华将眼角余光放在靖王北落灵风的身上，瞧见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在心底发出不屑的嗤笑。一旁装聋作哑的苏慎，此时也难得地坐直了身子，伸长一双耳朵等待北落昭华的下文。

　　北落昭华将苏衍的发现如实陈述，不过稍微变换了下顺序，调整了些细节。

　　“请父皇明鉴，魏无忌固然罪不容恕，但那下摄魂蛊的人更是其心可诛。何况儿臣虽不成器，但自诩也算管教奴婢的一把好手。此人竟能买通他们，也是颇有手段。儿臣还怀疑，此人与魏无忌有勾连，不然怎会想着借刀杀人？可惜……”

　　一席话毕，竟出了奇的安静。北落灵风此刻面色极差，他感受得到，太和帝正透过纱幔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他。

　　北落昭华瞧出气氛不对，继续煽风点火道：“父皇，儿臣愚钝，不明白魏无忌为何要杀儿臣。若儿臣死在大婚那日，他也没法活着离开，儿臣始终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姜慎依旧不吱声，他知道相比他们的太子，太和帝更偏宠北落灵风。作为世家头子，他现在说什么话都是在给太和帝原谅北落灵风送借口。他索性将目光落在北落昭华的身上，思考着稍后要不要派人暗中给这个疏远很久的外甥女送点什么投其所好的东西以示交好。不过考虑到北落昭华从前的德行，他觉得此事还是得再观察看看。

　　“唉，朕的傻丫头。”太和帝用怜爱的语气说道，摇头叹息，似乎真的十分心疼他这个女儿，“朕原以为你那府医是个对你忠心不二的，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追名逐利之辈。寸断散是即死的毒药，最后那人要真的投了此毒，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呐……”

　　“竟是如此！好个苏衍，他净骗我！看我回去不拔了他的皮！”北落昭华看着似乎十分生气，自言自语骂了一句。

　　北落灵风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瞧出北落昭华生气是装的，便知道是她坑了自己。他明白太和帝的心思，于他们的父皇而言，死一个公主没什么，死一个驸马也无伤大雅。可若他信任的儿子暗通魏国，甚至与南疆也有不清不楚的牵连，那就危险了。

　　“罢了，你杀魏国皇子的确有错，但黄泉司朕既然许了你就不打算收回。与魏国的战事作罢，不过昭华你要为此吃些苦头，毕竟朕也得给魏国一个交代。老三！”

　　“儿臣在。”北落灵风跪在地上。

　　太和帝还是给他留了面子，若在此的是太子，已经破口大骂了嚷着要废太子了，他道：“朕将昭华流放到你的封地内，你会护好她吧？”

　　“自然，昭华是儿臣最宝贵的妹妹。”北落灵风回答，快咬碎了嘴里的一口好牙。

　　“相国，传朕旨意，宁安长公主新婚之夜遭驸马毒害，为求自保，不得已将其杀之。本应无罪，但驸马为魏国皇子，长公主此举有损两国邦交，且未经查证私自处死犯人，有悖大昭律法。故处长公主流刑三千里，一路往南淮去，途中不得乘车坐轿。”

　　“是，圣上。”姜慎醒的很是时候。

　　“父皇明察，儿臣叩谢圣恩。”北落昭华盈盈一拜，发自肺腑地笑着，眼波清冽，全然不见半分父女情谊。

　　昭国朝廷如今的现状，上至帝王皇亲，下至普通小吏，几乎人人贪腐，即便偶有一星半点清白之辈，最终也难逃“与光同尘”这四个字。

　　现在太和帝让她继续掌管黄泉司，又将她放在北落灵风的属地，其目的不言而喻。毕竟，在这个世道找个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难比登天，但找些贪官污吏那是信手拈来的事。

　　且等着吧，上天既然选择让她活，那只能说明是他们罪孽太深重，毕竟恶人还需恶人磨。想当初叶希说她心理变态，不仅见不得人好，还以别人遭难为乐，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