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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再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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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古镇迎来了客流高峰期,每条街道都是人挤人,不仅小孩多,年轻男女也不少。安言想着,应该是暑假的缘故。
四人最开始一路同行,但没一会就被人流冲散。等安言回头找他们时,只有于述飞还在自己身边,他那具高大的身体就像一座人墙,把她和拥挤的人流自动隔开。
“他们人呢?”安言问。
“别管他们,丢不了。”于述飞说。
“那我们现在去哪?”
“看你喜欢,我都可以。”
安言看了看四周的人流:“这么多人,我怕一会儿又走散了!”
“不会。”于述飞不假思索地回。
安言听了也没多想,又沿着主街道朝前走去。
没一会儿,路过一个精致的小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晶莹透亮的串珠。摊主是一个年轻美女,见安言驻足,便热情招呼道:“美女,你皮肤白,戴串珠肯定特别好看。”
安言被眼前的玲琅满目吸引地挪不开眼。以前她从没仔细看过这些东西,女生喜欢的那些耳环、项链、手链,她也从没拥有过。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机会喜欢。
她拿起一串裸粉色的珠子仔细看了看,虽然不是什么黄金玉石,但也美得不可方物。
老板说:“美女,你眼光可真好,这串好适合你的气质,清丽又简单。”
安言还没来得及移开眼,又听老板说:“来,我帮你试戴一下。没事,戴上去才看得出效果。”
于是,也不等安言反应,手里的串珠已经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漂亮。我这些手串都是自己原创的,一个款式就一串,每一串适合的人不一样,现在一看,这一串就是为你定制的。”
老板越说越高兴,安言也难为情地笑了笑,轻声问:“这一串多少钱?”
老板笑嘻嘻道:“不贵,独款设计,才388元。”
安言一听这价格,立马就要拿下来,可刚刚取下来,就听见旁边响起了系统支付的声音:您已收款388元。
转过头,于述飞正收起手机,还对老板说:“帮她包起来。”
“好勒!”老板乐呵呵去打包了。
安言窘迫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轻声道:“你干什么,这么贵,太不划算了!”
于述飞说:“这种东西好看就行。”
安言无语道:“可是它不值这么多钱!”
于述飞说:“你就说它好不好看吧!”
安言无言以对,不可否认,的确很好看,可是……
“不是,太贵了,我不要。”
话刚说完,美女老板便将打包好的手串递给她,笑盈盈地说:“美女,下次再光临,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
安言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今天是七夕情人节!怪不得古镇上人潮涌动,随处可见的年轻男女!
她难为情地接过手串,脸烧地通红。
*
离开手串小摊,两人继续在古镇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一前一后,一句话也没说。突然,几颗雨点打在安言的额头上,她抬头看了看,像要下暴雨的样子。
她回头问:“回去是哪个方向?我看要下雨了。”
“考660多分,还路痴?”于述飞揽着她的肩膀往左边一带,“这边。”
安言本想和他置气,无奈雨点越来越大颗,只好加快脚步往回走。
夏天的暴雨来得很急,不到一分钟时间,地面已经湿透,整条街的人流都开始涌动起来,纷纷找地方避雨。
也就是在这时,安言的左手被于述飞一把牵住,被他带着穿过了一段拥挤的人流,然后大步朝着酒店方向跑去。
脚下轻轻溅起泥水,迎面而来的除了又大又密的雨珠,还有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有轻微的汗味,但不明显,更多的是一种舒适的木质香气,伴随着他奔跑的脚步,像是置身于莽莽森林之中。
也是眼前这个奔跑的身影,就在刚才,像是一具刀枪不入的盔甲,将她庇护在身后,带她穿过了一道又一道人墙。
安言跟着他在雨中奔跑,却丝毫不觉得疲累。
雨越下越大,全身已然湿透。那只结实的小臂带着她转了个弯,两人躲到了一个壁橱的屋檐下。
“雨太大了,等会再走。”于述飞说。
安言一边喘气,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停下后仔细一看,这里已经不是主街道,商店不集中,人流量也少得可怜。除了几个像他们这样躲雨的人经过这,整条街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于述飞埋头看了看她,顺手将她额头上的水珠往外抹了一下:“还好吧?”
安言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也用手抹了抹额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珠,湿答答的。
“没事。”她说。
她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可能是奔跑的后遗症。
为了平缓心情,安言移开眼朝后看了看,才反应过来他们所站的地方,刚好是一家艺术写真店的门口。而他们的身后,就是一个大大的玻璃橱窗,橱窗里展示着一件华丽的民族服装,温暖的灯光打下来,绚丽夺目。
看到这个场景,安言突然想到了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她拿着一把水果刀从姑姑家跑出来,也是跑到了这样的一个橱窗下。
后来,她遇到一个骑摩托车的男生,而那个男生,此刻也在她身边。
安言转头看着于述飞的侧脸,就像看着天空中的一颗繁星,触不可及,遥远而神秘。
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安言拿起一看,刘信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安言,我也来古镇了,现在住在星豪酒店,我知道这样贸然而来有点唐突,但我还是想趁今天这个节日当面跟你说,我想正式追求你!如果你愿意给我个机会,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安言看着这段文字,大脑就像突然间停止了运转,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如果是在平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拒绝他,可此刻,在七夕情人节这一天,在这样的大雨中,当着于述飞的面,她却犹豫了……
手里还提着那盒裸粉色手串,眼前浮现的是他牵着她的手淋雨奔跑的画面……她看着于述飞那双深邃的眼眸,突然开口叫他:“于述飞!”
于述飞转头:“嗯?”
“如果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喜欢你,你会抓住我吗?”安言问。
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就这样赤裸裸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掏出了整颗心。
于述飞眉头紧蹙,眼睛也微微眯起:“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安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带些苦笑道:“刘信说他要追我,现在就在古镇,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就去找他。”
于述飞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安言却不为所动地继续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于述飞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任何答案,只沉默地看着她。
安言明白了他的意思,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先走了,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直接冲进了暴雨中,朝街道的左侧跑去。
于述飞想去追,可双脚却似灌铅,难以迈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也跟着加速。等他彻底回过神追出去的时候,安言已经跑到百米以外的地方,在大雨的遮掩下,几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安言……”
于述飞加快步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安言的名字,可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脚步也不见停。于述飞只好再次加速,直到前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才又大喊了一声:“安言!”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于述飞干脆快速冲过去,一把将她抓住。
“你干什么!”他生气大喊。
安言的手腕被他紧紧拽住,怎么挣脱也不管用,她用力瞪着他:“放开!”
“别闹!”于述飞顺势将她两只手都抓住,低吼一声:“别这么糟蹋自己!”
“放开,不管你的事。”安言继续挣脱,也不知是用力太猛,还是太过委屈,她的双眼涨得通红。
于述飞心中怒火中烧,不仅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牢。
安言见挣扎不掉,脾气上来,干脆一口咬在于述飞的手臂上。
于述飞瞬间吃痛,但也没松手,直接扛起安言的身子,就去路边打车。
安言恼羞成怒,趴在他肩上,手脚并用地踢打于述飞。
可于述飞并不为所动,就这样扛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的异样眼光下,全程束住她的手脚和身子不让乱动,好不容易才到了酒店。
*
下了车后,依然是直接扛了回去,来到自己房间,直接将安言塞进卫生间,打开热水,从她头上淋下去。
“洗个热水澡,顺便冷静一下。”于述飞留下一句话后,关门就出去了。
出来后,他直接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又随便扯了一件干衣服将身上的水擦干,换了一身衣服后,这才走到窗口点燃一支烟。
烟雾吐出来的那一刻,才感觉心中的怒火稍微缓解了些。
于述飞回头看了看浴室,淋水的声音还在继续,除此之外,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也不担心里面的情况,就这样抽着烟,静静地等着。
热水从头上淋下那一刻,安言整个人都冷却了。
那一声“砰”地关门声,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就是一场笑话。她心里很清楚,就算于述飞没追上来阻拦,她也不可能真去星豪酒店找刘信。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只是想最后努力一下,哪怕是以这种很不理智的闹剧行为。
身体逐渐变暖,理智也恢复到正常,安言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皮是肿的,眼珠子是红的,可怜得跟什么一样。
她也不想让喜欢变得如此卑微,可是那个当下,她就想那样做。她知道,如果就这样带着遗憾去了另一座城市,那他们俩的人生,就真的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了。
水声嘎然而止,正准备擦干身体时,门被敲响:“衣服。”
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安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全身湿透,已经没有衣服可穿。犹豫了片刻,虽满心不情愿,还是将门打开一条缝,接过于述飞递来的睡衣。
出去后,于述飞就在对面站着,此时已全然没了脾气,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
安言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问了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于述飞点了点头。
“我们俩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安言问。
安言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她就想知道一个平静的答案。
“嗯。”于述飞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又问。
于述飞避开她的视线,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掏出一支烟拿在手上:“因为我不会结婚,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结果。”
他说得很平静!
顿了一会儿,他又用一双干净而沉稳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说出一句更为悲凉的话:“即便有女人,也只是玩玩而已。”
这句话说出口,让眼前的女孩瞬间红了眼眶。
然而,她却认真道:“跟我玩不行吗?”
于述飞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安言走到他面前,重复道:“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如果只是玩玩,那跟我玩不行吗?”
于述飞突然觉得可笑,靠在沙发上说:“你淋雨淋傻了吧?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安言说,“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上大学后肯定不会再回到荣县,但现在因为你,我犹豫了。”
于述飞收起脸上的笑意,带些嘲讽道:“所以呢?就为了跟我玩?”
“不行吗?”安言一脸真诚。
于述飞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很陌生,陌生到令人心生惧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安言。
“你就那么想玩?”他眼神深不见底,顿了下又说:“不怕最后玩不起?”
“没什么玩不起,就当再赌一次。”安言迎着他的视线,眼神温柔又坚定,“万一这次我赌赢呢了?”
于述飞却冷笑:“安言,我人生已经很累了,没这个闲心再跟你玩什么赌局。”然后又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隙,打算点燃手里的烟,“也劝你一句,好好走你的路,别再和我纠缠。”
安言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犹豫道:“最后一次,就到我大学毕业。”说着,她顿了顿,然后放低声音继续道:“如果我输了,我再也不回来,我保证!”
这句话从嘴里说出的那一刻,安言的眼眶又红了。明明是这么讨厌的一个地方,而如今,却因为一个喜欢的男孩而舍不得离开。
手里的烟终究是没点燃,于述飞咬着压根,声音低沉:“何必呢?我就是一个烂人。”
“那你敢跟我再赌一次吗?”安言哑着声音问。
“赌什么?”于述飞抬眼看着她。
“赌你有没有真心。”安言说,“要玩就跟我玩,行吗?”
话刚说完,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
她太卑微了!
如果这都留不住,那就再也不回头。
正这样想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抱着她的身子,双唇顷刻间就覆了上来。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男人的动作毫不留情,像是在报复,又像是在警告。一点不温柔,更谈不上浪漫。
当她有些吃痛,甚至皱起眉头时,于述飞动作一顿,在她唇边问:“还要继续吗?”
安言的眼睛透红,含着水光,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嘴里却倔强地说:“要。”
如果回想18岁后的第一个七夕节,安言不会用浪漫来形容它。
那天有激流勇进,有少年的笑容,有大雨磅礴,也有粉色的记忆,有那条充满偶然性的告白消息,也有自己威逼利诱般的极端言语,有他的温柔和明朗,也有他的强势和暴力……
以至于到最后双双越界了,她也不敢用“情之所至”四个字来形容。
身体被他占有着,心却又酸又痛。
直到两人融为一体,脸色痛到惨白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和于述飞的关系,从这一刻,彻底发生了改变。而这条路,正是她自己用尽全力扑上去的。
也许是看她太痛苦,也许是终于冷静下来,于述飞的动作轻了一些,也俯身吻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覆过来的双唇又软又轻,还带着他渐渐平缓的鼻息,那个吻就像被赋予魔力般,能缓解她的疼痛和紧张。
那个吻缱绻缠绵。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安言突然就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于是她伸出手,紧紧将他抱住。
七夕节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也持续了很长时间,冲散了很多如胶似漆的情侣,也上演了轰轰烈烈的故事。
一场暴雨落幕,尘埃落地,也带走许多烦躁。
女孩躺在于述飞怀里,全身都在颤抖。
于述飞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哑着声音说:“跟你说了,我就是个烂人。”
“你不是。”女孩埋在他胸口说。
于述飞轻轻冷笑,搂着她,没再说话。
窗外黑得透底,就像他的心,看不透,也摸不着。
但怀里的女孩却在发颤,在流泪,是那么真实,那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