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鱼》但为

15、开学

　　哭过后的安言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后，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钱包的余额，一共3400多块。
　　这个冰冷的数字，决定着她人生的下一个岔路口通往何方！
　　如果继续回学校，学杂费和住宿费应该是够了，可生活费又能撑到哪一天呢？下学期又怎么办？
　　那两天她想过重新去找份工作，但问了两家后，得知她还没满18岁，直接就拒绝了。后来她又在箱子底下翻出了整个暑假都没翻开过的书本，可盯着它们看了好久，还是看不清方向，看不清未来。
　　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等着被命运处决的将死之人，9月1日那天就是她的处决日。
　　*
　　自从那天谈完话后，于述飞每天早出晚归，两人也很少能碰面。偶尔在客厅碰到一次，于述飞也只是简单关心一下安言手上的伤势如何，除此，并无再多话。他们好像自动达成一种默契，对那天谈话的事闭口不提。
　　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时间，于述飞单方面认为安言应该已经做好了回学校的准备。直到一天晚上，他正打游戏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开门看，袁晟一脸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哥，在家啊！”
　　虽住同一个小区，但因为圈子不同，加上家里出事，这几年两人其实很少碰面。
　　于述飞有些讶异：“有事？”
　　“也没什么事，哥，好久没看见你了，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袁晟一边说着，一边想进屋。
　　于述飞在门口挡着他：“到底什么事？说。”
　　袁晟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能不能联系上安言！”
　　“安言？怎么了？”于述飞突然皱紧眉头。
　　“这两天不开学了吗？安言一直没来报道，联系她家也说不知道，班主任就让我们打听一下谁能联系上她，我就想着上次你过问我关于她的事，所以就来问问。”袁晟一顿输出，又笑呵呵补了一句，“当然，主要是来看看你，顺便问问。”
　　于述飞听到一半时脸色就已经变了：“什么时候开的学？不是9月1号吗？”
　　“高三提前补课啊！别的学校早开学了，我们算晚的了。”袁晟说。
　　于述飞一脸愁容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联系一下，早点回去睡吧。”
　　说着，也不等袁晟再说什么，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把袁晟送走后，于述飞靠在门背后站了许久，又走到主卧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一个人去阳台点了一支烟。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安言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做一套英语试卷，手机突然响了。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以为是以前店里的客户，接起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安言吗？我是乔老师。”
　　“乔老师？”她有点难以置信。
　　“对，我是乔老师。一直没联系上你，今天上午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安言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她的班主任乔老师。
　　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对方又说：“安言，你听我说，你明天就来学校上课，知道吗？”
　　安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境况，又听乔老师说：“今天你家人来学校把手续都办好了，高三的学杂费住宿费都交齐了，还放了5000块生活费在我这里，你明天就回学校，知道吗？”
　　乔老师一顿输出，安言一句也没消化。
　　“我家人？我姑姑吗？”她一头雾水。
　　对方反应了一下，很快又说：“嗯，都给你办好了，明天早上9点准时来我办公室，知道吗？”
　　“好。”安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答。
　　还没来得及问更多细节，那边乔老师太忙，已经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意外，安言此刻的心如死灰复燃般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她从没想过发生那样的事后，她的姑姑还会管她。也没想过自己竟还能光明正大地重回学校，和所有正常学生一样，有学杂费，有生活费，有家长……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都不敢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本想给姑姑打一个电话，可刚要按键时又犹豫了。姑姑之所以把钱全都放乔老师那，自然是不想再看到她。再想着那晚发生的事，想着姑姑说的那些话，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电话该怎么打。
　　权衡半天后，安言只是发了一条感谢短信给姑姑。她从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些钱她以后也一定会加倍偿还。
　　*
　　那天晚上，于述飞到家时已经8点过，刚推门进来，就看见安言在客厅忙上忙下，也不知道在些忙什么。他也没多问，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漱。
　　出来后，见她仍在客厅徘徊，还时不时朝他看一眼，便问：“有事？”
　　“有件事想跟你说。”安言这才停下手里的事，乖乖地站在原地。
　　“你说。”他语气依旧冷淡，自从那天两人谈过话后，一直这样。
　　安言也不在意，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明天就回学校了。”
　　她说话声音很轻，但能听出语气里面有些期待，也有些不舍。
　　于述飞听后，几乎不假思索地回：“嗯，东西收好了吗？”
　　“差不多，也没什么东西。”安言说。
　　于述飞微微点头：“那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
　　安言赶紧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坐车过去，你们忙你们的。”
　　“看你。”于述飞一边回着话，一边朝沙发走去。
　　虽然短短两个字，但语气冷漠得放佛在急于证明刚才就只是一句客套话。
　　安言抠了抠手心，又说：“这段时间谢谢你的收留，我会记住的，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说着，又指了指次卧，“我就不单独跟陈白和毛鬼告别了，你帮我说一下，也谢谢他们的照顾。”
　　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明天走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在你卧室。你早点休息！”
　　说完，见于述飞不说话，便默默转身打算回卧室。
　　“安言。”刚走两步，又突然被于述飞叫住。
　　“嗯？”她回头看着他。
　　只见于述飞将沙发上的一个电脑包递过来：“一台二手电脑，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应该能用上，当我送你的开学礼物。”
　　安言先是愣了一下，又赶紧拒绝：“不用，真的不用，这个太贵重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于述飞会送她一台电脑！要知道她近18年的人生，还从未拥有过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于述飞的手还是伸在原处：“你不要我也是当废品卖了，这东西也卖不了几个钱，和直接扔了没区别。”
　　安言两眼放光般看着他手里的电脑，说实话，她的确需要它。现在班里的同学，几乎人手一台电脑，方便上网课，查资料。但是她自小家境不好，懂事的她也从未找父母要过这些东西，父母去世后，这些电子产品对她而言更是奢望。奶奶没有钱给她买，姑姑更不会为她花这些钱。
　　安言在犹犹豫豫中伸出了手，接受了于述飞的好意。
　　“谢谢！”声音好像又有些哽咽，但她也控制不住。不知道是源于感动，还是源于卑微，她就是想哭。
　　于述飞看了她一眼，转身说：“既然决定回学校，就用尽全力好好学，别东想西想。到时考个好大学，有奖学金，有助学金，还可以申请政府补助，人生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知道。”安言将头埋地低低的，眼眶越来越红。
　　于述飞躺回沙发上，点开手机游戏，继续道：“还有那手机，本来也没人用，你拿去吧，以后有事找你帮忙，还能联系上。”
　　安言点点头。
　　“安言。”在她要转身时，于述飞又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一双漂亮的水眸看过来，对上他异常温柔的视线。
　　他轻轻笑了笑：“人生很长，别为了一些小事，耽误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