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书半夏画深秋

26、后悔了

　　听到苏嬷嬷的话，霍同泽完全忘记了天狗食日带来的麻烦，抛下在场众人就向坤宁宫飞奔而去。

　　至于郑晚溪则是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在宋嬷嬷的提醒下才记起来安排人将在场的王公大臣送出宫去。

　　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郑晚溪才向着坤宁宫快步走去。

　　至于方抚月则是听从郑晚溪的安排，在宫人的护送下带着霍安瑾回东宫去了，回去的路上她紧紧的拉着霍安瑾的手，脸上依旧紧绷，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虽说这样想有些不好，但看起来魏灼华是打算用她的性命把天狗食日这个劫难应付过去了，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觉得是霍安瑾的问题了。

　　毕竟今天是霍安瑾的太子册封大典没错，但是霍同泽下旨将霍安瑾册封为太子可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如果真的是上天示警，这四个月里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得是今天。

　　但是魏灼华就不一样了，魏灼华生病这件事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以往每次都挺过来了，一旦她在天狗食日之后去世了的话，只要稍加运作就不会有人把霍安瑾跟这次的天象联系在一起了。

　　只是方抚月有些疑惑。

　　虽然魏灼华跟郑晚溪结成同盟了，这一年来魏灼华跟霍安瑾的关系也很不错，但是魏灼华为什么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呢？

　　平心而论，方抚月自认自己是不会为了方怀云以外的人豁出性命的，所以她没法理解魏灼华为霍安瑾豁出性命的举动。

　　难道魏灼华就这么爱霍同泽吗？爱到不惜牺牲性命保住他所选中的太子的地步？爱到哪怕那个孩子跟她毫无关系，还是霍同泽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也愿意？

　　方抚月想了想霍同泽那一大堆宠妃有些迷茫，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魏灼华这么牺牲吗？

　　答案当然是不值得。

　　魏灼华牺牲性命并不是为了霍安瑾，也不是为了霍同泽，是为了苏嬷嬷。

　　太医说她吊着的一口气也不是苏嬷嬷以为的心心念念霍同泽，而是为了苏嬷嬷。

　　魏灼华放心不下苏嬷嬷，她担心自己去了之后，作为她奶嬷嬷的苏嬷嬷会没有依靠，余下的岁月过得风雨飘摇，所以她才答应了郑晚溪的要求帮助霍安瑾。

　　霍安瑾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年岁还这么小，是一定能够照顾苏嬷嬷到老的，加上霍安瑾对那些没有助力们的公主都关心备至，她既然帮霍安瑾拿到了皇位，霍安瑾一定也不会吝啬照顾苏嬷嬷到老。

　　所以魏灼华一直在等着霍安瑾被正式册封为太子这天的到来，只等那天过后就可以找个时间离开了。

　　只是她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眷顾她，钦天监的人竟然告诉她霍同湛要在霍安瑾的太子册封典礼上利用天象搞事情。

　　这样一来她都不同等日后了，可以直接‘应劫而去’。

　　她死后，霍安瑾得念她一辈子的好，霍同泽也忘不了她了，这下子苏嬷嬷不仅仅能安享晚年，还是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这样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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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同泽匆匆忙忙的赶到坤宁宫后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太医，一个个的脸上都满是惊惶不安，看到他的到来后更是直接跪倒了一大片，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

　　他抬脚踹倒了身边的几个太医后就匆匆去往了内殿，然后就看到了魏灼华面色惨白，如同易碎的琉璃一样倒在床上。

　　旁边站着伺候的宫人，手里捧着碗药不知所措。

　　霍同泽看到了这个画面，面色如常的走了过来，又顺理成章的接过宫人手里的药碗，温柔的扶起了魏灼华。

　　“灼华，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魏灼华摇了摇头。

　　“圣上，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些药对臣妾没用的。”

　　“灼华，你听朕说，先吃了药，外边那群庸医说的话你不必在意，回头我再派人去民间寻找，一定能找到医术更好的大夫来给你治病的，你不要担心。”

　　魏灼华依旧拒绝，她伸出手轻轻的将霍同泽手里的药推开，然后又动作轻柔的抚上了他的脸，眼睛也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看到魏灼华这幅仿佛马上就要闭眼，不愿留下遗憾的样子，霍同泽心里满满的都是难过。

　　他将手覆在魏灼华的手上，轻声说道：“灼华，就当为了朕，把药喝了吧，相信朕，你会好的。”

　　听到这话的魏灼华却依旧只是笑了笑，动了动手将药推得更远了。

　　霍同泽没有办法，只能放下了手里的药将她抱在怀里。

　　就这一点小动作都让魏灼华有些喘不过来气，靠在霍同泽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然后才有精力开口说话。

　　“圣上，臣妾有话想要单独对您说，您可以让她们都下去吗？”

　　霍同泽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在宫人都离开后，魏灼华才依偎在霍同泽怀里开口了：“阿泽，其实我不能陪你到老这件事，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霍同泽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当年那个备受你宠爱的侧妃给我下猛药，让我掉了孩子后，我的身体就彻底坏了这件事，你应该是记得的。”

　　霍同泽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低低的说了几声对不起。

　　魏灼华摇了摇头。

　　“阿泽，我说这件事不是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当年太医就说了我怕是寿数不长，但是你看，我还是陪了你这么多年，这已经是上天垂怜了，你不该难过的。”

　　“灼华，是我错了，我答应过你绝无二色的，如果不是我食言了你是不会被人害了的。”

　　“阿泽，我没怪过你，毕竟你是皇帝，怎么可能只守着我过呢？会被人耻笑的。”

　　魏灼华低着头，掩藏了脸上的嘲讽之色：“只是阿泽，这么多年里我看着你身边来来去去的各色美人，我累了。”

　　“灼华，你不想看到她们？明天我就把她们赶出宫，让她们全部剃度出家！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魏灼华听着这熟悉的话，有片刻的愣神，然后轻笑着说道：“阿泽，你又在说胡话了，她们年华正好的时候就进宫伺候你了，你要是这个时候将她们赶去出家，那不是给我徒增罪孽吗？”

　　“而且阿泽，”魏灼华抬起头深情的看着霍同泽：“我注定是活不长的，现在离开还能保护好你唯一的儿子，我很幸福，也很开心。”

　　霍同泽感动不已，将魏灼华紧紧的抱在怀里，想到太医说魏灼华是心存死志以至药石无灵，心中更是悲凉不已，只能努力接受魏灼华即将离世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苏嬷嬷的声音，说是郑晚溪求见。

　　霍同泽想陪着魏灼华度过她最后的时间，便想将拒绝。

　　然而不等他开口，魏灼华就制止了他：“阿泽，她前些日子跟我已经和好了，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才对，就让我见见她吧，我有话想要对她说。”

　　这都可以算是临终遗言了，霍同泽没有办法说出拒绝她的话，只能应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郑晚溪进来后，魏灼华又以女子闺房间的谈话他怎么能听，将他赶了出去。

　　毕竟现在是魏灼华最后的时间了，霍同泽只好黯然的站在门外不远处痴痴的看着紧闭的殿门等着。

　　郑晚溪进来后，看着眼前魏灼华虚弱的样子，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端起一旁的茶静静的喝着。

　　就在郑晚溪喝完大半杯茶后，魏灼华担心自己时间不够了才开口说道：“你来本宫这里只是为了喝茶？”

　　“当然不是，”郑晚溪否认道：“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奇怪，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过来？”

　　“因为我知道你这是在帮安瑾。”

　　魏灼华笑了。

　　“郑晚溪，我们可不是朋友，你觉得我会用命去保护你儿子？你认真的吗？”

　　“我知道你不会，但不管你怎么想的，结果就是你保护了安瑾，那我就必须来看看你，至于你是为了什么，我并不在乎。”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魏灼华愣住了，然后她就低声说道：“你说，如果我没有嫁给阿泽，会不会你就不用入宫，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呢？”

　　不等郑晚溪回答，魏灼华又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让苏嬷嬷找你过来的，你还记得你让我帮你儿子谋得太子之位的时候，我说有件事要你答应吗？”

　　郑晚溪点了点头。

　　魏灼华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嬷嬷正色道：“我要你答应我，好好供养苏嬷嬷终老。”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要求，郑晚溪跟苏嬷嬷都愣住了，然后苏嬷嬷就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奴婢照顾着您长大，自然是要守着您的，您怎么能不要奴婢呢。”

　　魏灼华没有理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郑晚溪。

　　郑晚溪心里五味杂陈，她还以为魏灼华的要求回事让她将霍安瑾过继到她的名下，没想到…

　　“我答应你，回头我就吩咐下去，苏嬷嬷以后就是安瑾的管事嬷嬷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母子会好好照顾苏嬷嬷一辈子。”

　　魏灼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也才看向了趴在一旁嚎啕大哭的苏嬷嬷：“嬷嬷，我快不行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见到她们主仆二人有话要说，郑晚溪也不墨迹，直接退到了门外，将门虚掩上了之后就站在了原地，为她们二人守着。

　　“嬷嬷，我后悔了。”魏灼华苦涩的说道：“当年你告诉我阿泽不是良配的时候，我应该听你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