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病毒死于爱情》ChocoCara

3、第 3 章

　　晏离的尸体被挂在海军远东一号基地H岛的第五天，左手从尸体上掉了下来。
　　正月初五，又一个晴雪天。小卡站在厨房里驾轻就熟地将鸡蛋打入面糊，几步远处的投影机上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2077年1月25号早上7点，欢迎您收看远东频道晨间新闻节目《早晨》。各位早上好，我是何情。今天的节目中，您将看到：人类移民计划火箭核爆炸事故40周年，地政府各大区领导人齐聚爆移民计划基地沉痛哀悼；远东海军特种部队深入核污染区，确认当前远东污染区核污染等级下降至22级，远东部分安全区有望于十年内向外扩张；中央大学人工智能研究院院士、中央安保公司研发一部部长欧阳云教授确认脑芯片第七代于老鼠大脑试验成功，AI智能有望实现共情；正月伊始，中华传统文化专家周子衿小姐为大家带来初五迎财神的传统习俗介绍。”
　　小卡将做好的蛋塔面糊倒入模具，弯腰将烤箱调制需要的模式，长叹一口气。
　　财神不知道能不能迎来，自己脑子里却是实实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一位瘟神——这四天他试遍各种或原始、或先进的办法想要揪出芯片里的病毒，全部以失败告终。连芯片届公认的万无一失的溯源代码法和归零法都拿这个病毒无可奈何。
　　无论小卡怎么折腾自己的脑芯片，甚至四天里自杀式地给自己做了六次无麻醉的开脑手术，病毒依然如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般寄生在他的脑芯片中。甚至病毒没解决，反倒查出这病毒不知道往哪里泄露了研发一部的机密数据。
　　上一位将公司研发部数据泄露出去的员工还是十年前美洲分布的一名技术骨干，他喝醉了酒一不小心在酒吧跟人讲研发部的项目进度——然后被判了三百年牢狱之灾。
　　小卡失魂落魄地靠着冰箱，看投影处被花瓶扭曲的欧阳云教授对着摄像头和记者展示第被植入第七代脑芯片的小白鼠，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小卡同志，我对你非常失望！研发一部的平台和机会，你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你居然用公司给你的芯片去接私活，还中了病毒！公司给你芯片，是为了让你发光发热、报效国家，你呢？你居然拿它给你那些邻居商户接入政府地图监测客流量；你拿它给网上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监测义体芯片性能。你以为你绕开公司安全系统做这些公司会不知道？公司只是懒得查！你看看你这些年吃研发一部的、用研发一部的……”
　　“现在不是安全补丁的事情了！卞卡，你现在停职，公司要对你展开调查。涉嫌泄露公司机密，你准备好坐牢吃枪子儿吧！”
　　坐牢？枪毙！——小卡一下子站直身体，两三步跨走到茶几上条件反射般关掉了投影仪，等墙壁上笑面虎般的领导消失，他整个人心灰意冷地往嘴里塞了几片云片糕。
　　不然还是趁被发现前辞职溜之大吉。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接私活攒了不少钱；本来是打算给老妈做植物人传统复苏手术的，现在事急从权还是赶紧给老妈装个脑芯片让她醒过来，然后带着钱逃命。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俩在安全区外能坚持多久。
　　等等，安全区外……
　　想到这里，小卡神经质般跳了起来，飞速跑到工作台前，输入了一连串的密钥和指令。
　　约莫十分钟后，一个名为“Kaisa”的网页徐徐加载出现，小卡眼神如发现猎物的饿了三天的幼狼，再一次确认自己的脑芯片已经被彻底关闭后，他对照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便签，输入了七年前的账号密码。
　　——欢迎回到Shadow Web-Kaisa，愿你回来，是为了那些回不来的……
　　小卡草草浏览几眼网站，然后在搜索栏输入了“电子羊”这个用户ID：您好，希望您还记得我。我是七年前的K。您曾经承诺我，如果我需要其他帮助，将有一次免单的机会以补偿七年前那次的那次事故。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一名水平高超的芯片医生，时间紧急，希望您能够帮帮我。
　　发送完站内短信，他关闭了工作台；再次输入一串指令和密钥，走回厨房重新开始制作草莓挞。往蛋挞挤卡仕达酱时，小卡的心突然跳了两下。他回到工作台，打开了一台早就无人问津的实体智能手机。
　　只见里面躺着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kaisa ID：Lee。P市中间带芯片医生；年龄、背景不详；芯片相关治疗成功率100%，脑芯片治疗未有损毁大脑案例，擅长硬件治疗。祝你好运，K。希望这些年你过得不错。

　　“王阿姨，我给大家做了草莓挞。”小卡拎着一盒盒新鲜出炉的草莓挞敲开了邻居王阿姨的门。
　　王阿姨的杂货铺后院里坐着一堆篱笆街的街坊，正围着王阿姨家最新版的影院级别电视机看电视，最新一季的《安全区爱情故事》。还没走近，小卡就闻到里爆米花和炒瓜子的香味。
　　炒货店的李老头哟呵一声：“小卡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些老家伙哪个没受到你的好处。诶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外甥女小可，还是你学妹呢。小可你赶紧给人家打个招呼啊，人家小卡可是中央安保公司的员工，长得帅不帅？你们认识一下……”
　　“今天是我妈的探病日，我还得去看她呢。”小卡赶紧扯出一个笑脸，婉拒了李老头热情似火的介绍，“有空再说，有空再说。王阿姨，给我来一点檀香。”
　　穿过王阿姨家的后院，是篱笆街的垃圾站；往右拐，就是悬浮列车站。从篱笆街坐到中央医院站只需要三分钟。列车窗外的风景模糊成线条状的色块，在医院为老妈点了她喜欢的檀香后，小卡第一次对主治医师对他给妈妈做脑芯片植入手术的劝说松口。
　　“我还是建议用脑芯片激活你妈妈的大脑；她大脑受损，脑芯片又简单、又便宜、技术成熟；植物人复苏手术这十几年来已经被淘汰了，我理解你妈妈有宗教信仰不能接受义体。但复苏手术风险那么大，值得么？价格也是一方面，对吧？”
　　小卡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母亲：“介入手术的排期呢？”
　　“看芯片库存嘛。你是专家。先进点的第六代，简单监控情绪。”医生调出医院库存，“最普通的第五代，便宜点第四代也行，就是介入创口比较大。选第五代按照芯片科的排期，1月底就能做手术了；手术后一个月通过调节芯片技能，就能彻底清醒开始身体上的康复训练了。”
　　小卡沉默几秒，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排吧。”
　　“这七年你是终于想通了啊！”医生喜出望外，一下子站起来格外热情地说道，“来来来，我先给你妈做个身体检查；五分钟。你先验证下虹膜，你说说看，早这样不知道能省多少钱……”
　　介入手术的费用扣除医保后，仅需小卡半个月的工资；比起植物人复苏手术高昂如天价的价格，介入手术确实是医生口中的好选择。
　　付完费用，小卡回到暖黄色的病房，檀香微苦。
　　“妈，早点醒过来吧。”小卡眼眶微微泛红，“我知道你不接受脑芯片，但是你儿子我好像又犯事了。万一……”
　　正烦闷间，“星星”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响起：“初五好，小卡。十分抱歉在未开机的情况下打扰你。马修的AI助理Max启用了强制唤醒程序。马修发了封紧急邮件，希望您能尽快回复。”
　　这是还嫌自己不够倒霉吗？小卡简直想大骂两句脏话。他铁青着脸问：“什么邮件？”
　　“把五号项目的数据发给我，我还没升级Max。”
　　这是紧急邮件？那你升个级不就好了？你也被病毒感染了是吗？小卡气得想吐血，没好脸色地回复道：“告诉他我也没升级。”
　　“好的，这就为你回复。”星星应道，几分钟后，又通知小卡，“Max已回复：那你升下级或者去趟公司，现在你连跑腿都不肯干了吗？”
　　干，还是不干——对从前的小卡来说，不过是跑个腿。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这几天被脑芯片中的病毒折磨得够呛。
　　“现在是春节假期时间。我没必要帮你。”小卡愤愤地回复，拒绝了马修。但关闭星星的刹那，神经一阵麻木，好像脑芯片中的病毒正在啃噬自己的大脑。
　　Lee。小卡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思忖这个陌生的假名。暗网情报贩子电子羊声名远扬，值得信赖，他的情报向来不会犯错。
　　哪怕七年前的那次意外，问题追究起来也不在电子羊。
　　所以，最好，这个病毒会到此为止。
　　从医院回到家里，小卡重新登陆Kaisa的网站，经过一系列加密和Lee设置的网络曲折点，他费尽心思终于打开了Lee的私人就诊网站。
　　“奸商！”打开网页的一瞬间，小卡大跌眼镜，“5000信用币给个地址，他怎么不去抢？”
　　他按耐住关闭网站的冲动，开始阅读Lee的就诊提醒。
　　“地址：5000；诊断：10000；具体治疗费就事论事。泄露地址、没病看病者；格杀勿论。”
　　小卡表情难看，只从白底黑字的网站看到六个大字：爱治治，不治滚。他敲开电子羊的站内短信，犹豫半晌，询问道：“真的格杀勿论？”
　　电子羊恰好在线，很快回复道：“真的，而且手法似乎是军队出来的。K，不要招惹他，按他说的做。”
　　“太贵了。”小卡抱怨。
　　“你应该庆幸他在P市外的中间带。”电子羊回复，“K，这是连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电子羊的头像闪烁三下，很快变灰。
　　小卡盯着那5000块的地址价格，突然露出自己少年时期才有的狡黠笑容。Lee是吧，至少在当冤大头前，还是要看看你的软件水平是不是比当年的K强。
　　只不过那笑容一闪而过，很快又化作一张皱巴巴的苦瓜脸。小卡抓了一把可乐味的咖啡因片扔进嘴里，向早就被层层网络密钥包裹起来的Lee的个人网站发起了久违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