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9、第 9 章

　　回到家后，沈奕安置好莫从，在其惊愕的眼神中，又打开了电脑。

　　“哥？哥你真的不歇一会吗？你真的是周扒皮转世投胎自己扒自己啊。”莫从已经无力了，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沈奕都不会丢下工作的。

　　“嘶——”沈奕抬手抵住了太阳穴，“你少说话，你一说话我头疼。”

　　顿了顿，他还是安抚了莫从一句，“就剩一点收尾，现在还能动就先做掉，我不想拖着。”

　　莫从叉着胳膊站着，气得不行，自己跟自己较劲，不住地咬牙，但又无可奈何，最后无奈开口：“哥，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吗？整个笔记做个总结啥的。”

　　“咚咚咚。外卖。请问有人吗？”突然，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没点外……”沈奕晃了晃头，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应他。

　　“哥，哥是我点的，我……拿你手机点的。”莫从立刻截住话头，他发现自己可以连接到沈奕的电脑之后，尝试连接手机，发现只要同处一个局域网中，就也是可行的，“你别生气哦，我现在还没有钱，你等我重新做人，我带你吃好吃的。”

　　沈奕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无语，虽说是人生中少见的关心，但是划得是自己的帐。不知为何，只觉得那种“养了个熊孩子，现在孩子长大开始笨拙地学着孝顺父母了”的感觉，格外强烈。

　　打开外卖包装，里面是一碗皮蛋瘦肉粥，佐两盒店家自制的小菜。黏稠软糯的米粒熬出了胶质，其间掺着青翠的菜叶碎、嫩滑多汁的瘦肉丁、乌黑油亮的皮蛋块、爽口弹牙的香菇粒，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

　　虽然低烧未退，胃口不佳，但是沈奕还是在莫从的殷殷期待中喝了半碗。

　　“哥，你吃不下就不吃了，要是我还是个人我就能帮你收个尾了。”莫从见他真的吃了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哥，你的工作总结我写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看完早点休息吧。”

　　“谢谢……今天是你帮我叫的人吧，”沈奕说着说着，本就低烧带着红晕的脸颊更泛上了一层红，“还有刚刚的粥……谢谢了。”

　　沈奕虽然平日彬彬有礼，但也正是礼貌，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疏离感，再加上不爱欠人人情，自己能做的都自己做了，难一点就咬咬牙硬着头皮做，很少麻烦别人，于是少有这种情况。

　　“害，咱俩谁跟谁啊，算起来哥你还救了我呢，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莫从口快说完，嗯？怎么辈分又降了？

　　“我不想和姜阿姨拉平了。”许是工作做完了，亦或是低烧让他不那么清醒，沈奕难得露了一点柔软亲和的情绪，“我睡了，你早点休息。”

　　“诶诶诶好，哥晚安！”见他终于要睡了，莫从高兴坏了。

　　既然我可以连到手机……莫从悄悄摸摸地把沈奕第二天的闹钟推迟了两个小时，干完这一切，又在心底小小声忏悔，啊我没有看沈哥的隐私啊，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不过转念，就他看见的那一点点东西，沈奕的生活是不是太无趣了一点，外卖软件是他刚刚为了买粥下载的，除了一个几乎全国人民都有的通讯软件，一个邮箱，一个地图，手机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卸不掉的系统软件。

　　现在一片纯白的背景上，一个黄澄澄的外卖袋鼠头在那里格格不入，莫从咂摸了一下，哥的生活真是太寡淡了。

　　吐槽完沈奕的手机，莫从又探头看了看沈奕，今天他忘记找个盒子把自己扣起来了。他已经睡了，白玉般的面庞带着一层微红，额角碎发间有星星点点的薄汗，虽入了眠，但不太安稳，时不时挣动一下。

　　莫从一开始还挺满意，沈奕胳膊腿都在被子里，睡得板板正正，看着看着就又急了，许是发烧嫌热，他无意识地蹬开了被子，胳膊也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了。

　　莫从这两天已经无数次对自己现在的状态痛心疾首，现在几乎是心如死灰，无力靠着后壁，霜打的枯草一样，无力望天，再望望那边睡姿不甚老实的沈奕，再无力望天。

　　长叹一声，莫从又把脸迈到双手中，搓了搓脸。他下定了决心，找回记忆和重新做人，至少得来一个吧。

　　自从变成桌面伴侣后，他的睡眠很奇怪，非要说的话，就像经典老游戏“MineCraft”里面一样，眼一闭一睁，什么感觉都没有，耳边闹钟已然响起。而这天晚上，他没有睡，虽然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而且看着沈奕的睡姿只会让自己心里更堵，但就是生生坐了一夜。看一眼那边，自己生半天闷气，气消了就再看一眼，数次反复，直至熹微的晨光穿过窗帘缝隙，轻盈铺洒了整个床铺，沈奕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清澈的春晖中更显透明，未干的薄汗在阳光下熠熠。

　　莫从私心想让沈奕多睡一会，结果现在连去拉个窗帘都做不到，怀疑迟早是能把自己气死的。

　　盘腿坐着，托腮看着睡的不算安稳的沈奕，他没想到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片刻，推迟过的闹钟还是响了，莫从被“滴滴”的铃声惊了一个激灵，凝神望去，沈奕好像没有要清醒的意思。于是莫从悄悄把闹钟关掉，又枯坐了不知多久，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略一琢磨，再睡是不是又该低血糖了？沈奕昨天午饭好像就没吃，虽然聊天的时候知道他已经挂了葡萄糖，但是从昨天早上到现在，真的落到胃里的也就那半杯粥，老不吃饭该伤了胃了。

　　原地踟蹰一阵，莫从终于轻轻唤了几声，“哥？哥起来吃点饭吗？再睡胃要坏掉啦。”

　　沈奕不太安稳地皱了皱眉，意识慢慢回笼，终于撑着床板半坐起身，虽烧得不高，但脑中还是一阵发晕。扶着桌沿站起，他脚步略显拖沓，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准备去洗漱。

　　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他打开冰箱，往日他是不在家里吃早饭的，所以冰箱里除了一排一排的营养液，就只有昨晚剩下的半杯粥。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在莫从殷殷期待的目光中，选择了那杯残粥。

　　“哥，你今天不上班吧！”莫从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愉悦，“偶尔休息一天嘛！”

　　把粥倒到碗里加热时，沈奕倚着厨房高柜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就在家办公了，万一去所里把大家都传染了更麻烦。摇了摇头，他一边想事，一边无意识地舀了半勺粥往嘴里送。

　　“哎哎，哥你吹一吹啊，你这样一准烫着。”莫从在旁边扬声提醒。

　　“嘶——”沈奕被烫着了。

　　莫从无语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了，沈奕虽然科研能力很强，在人前把自己拾掇的整洁体面，但生活能力并不很靠谱。好像只是有一套跑通了的流程，跑起来就行管它是怎么跑的呢，于是也不管有没有bug，就这么每日按部就班地生活，规律稳定，但不健康。

　　“哥，你慢一点啊，这都说了还能烫到……”

　　沈奕有些恼了，低头瞥了一眼他，眼中一层薄雾，将往日的凌厉浸化开来，毫无威慑力。

　　莫从被瞪了，却毫不气馁，不知为何刚刚那轻飘飘的一眼，让他心里不知什么地方毛刺刺的，有点说不上的感觉，而且他微妙地觉察，惹沈奕生气，沈奕瞪他，竟让他有一点不太合时宜的愉悦。

　　将粥喝完，沈奕将碗勺收拾好，陷入了沉思，他很少这样毫无计划的休假，现在状态不好写，写出来的东西或许也用处不大，文献也看不进去，一时间不知该干些什么。

　　莫从看着他这样踟蹰，只觉奇妙，居然还有这种，连玩都不会的人，简直不知道他怎么度过这么多年的。

　　“哥，你没事干，我们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我还能想起来一点东西。”莫从开始没事找事了，反正拖着沈奕，别让他又跑去居家办公就算胜利。

　　“……”沈奕给自己到了半杯热水，也默许了这个提议，拖过椅子坐在了莫从面前，“咳咳，你要聊什么？”

　　“你容我想一想，”莫从心底压了很多对于沈奕生活方式的疑惑，“哥你一直这样吗，没有人说过你很像机器人吗？”

　　“……”沈奕立刻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答应，沉吟片刻，“不是一直吧，长大之后慢慢这样的，很方便。”

　　“嗯，”莫从又提出了一个埋得很久很深的问题，“哥你有对象吗？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我觉得应该也是没有的。好吧当我没提过。”然后耸肩摊手做无辜状，但是却不敢与沈奕对视。

　　“……”沈奕在想，是不是应该去上班的，这样就不用遭现在的罪了，“没有，两个都是，但是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就要有讨厌的人了。”

　　“OK，OK，当我没问过，”莫从立刻就怂了，“不过哥你这样问什么答什么，玩真心话大冒险不会很吃亏吗？”

　　“我没有玩过。这是什么游戏吗？”沈奕答的很坦诚，莫从听的很震惊。

　　“哥你是真没朋友啊，”莫从几乎只能用叹为观止描述自己的心情，但还是不死心，“那什么狼人杀什么谁是卧底之类的你也没玩过吗，你听过吗？”

　　闻言，沈奕陷入了一些陈年回忆中，一些早已尘封的记忆突然对他发起了攻击。

　　还记得高中军训第一天晚上，不允许带电子产品，熄灯后一群半大小子无聊的很，当时大家都还不认识，也不知是谁提起要玩狼人杀。大多数人附和了，可是沈奕没有玩过，其他人安抚他说跟着玩两局就会了。

　　于是沈奕懵懵懂懂地被分发身份，他看了是“女巫”，他也不知道这能干什么；迷迷瞪瞪地跟着闭眼，不知道此举深意为何；糊糊涂涂地听着外面让狼人睁眼杀人，他还不是很懂到底是在干嘛。

　　然后就听见一句“女巫请睁眼，你是否选择救这个平民？”

　　沈奕听见了“女巫”二字，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看着主持人，“我吗？”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了，但是所有人都突然笑了，大家吵嚷着“重开吧。”“怎么回事啊。”“害，人家没玩过，再开就是了。”“笑死我了。”“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只余他一人在黑暗中，迷茫的捏着小小的身份纸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纸片就被收走。舍友们开了新局，没有他。

　　在一句句他不能理解的“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中，他睡着了。

　　虽然后来渐渐理解了，玩这个游戏好像是不能出声的，但是再也没有一群人玩这个的机会，他也没有下过类似软件，于是就再也没碰过了。

　　从回忆中挣出，沈奕简短回复：“听过，没玩过。”毕竟唯一的那局只玩了不到三分钟，说出来都丢人。

　　“啊这，没朋友就没朋友吧，一个人也很清净。”莫从是真的没想到能有人生活寡淡至此。

　　“我有朋友，只是玩不懂这些。”沈奕给自己找补了两句，以免显得太可怜，并且话锋一转，将重点移到了莫从身上，“聊天不能只有你问我吧，你呢？”

　　“……”，一问这个轮到莫从沉默了，托腮想了半天，“嗯，我肯定是有朋友的，不然我肯定要憋死的，至于有没有对象有没有喜欢的人，我猜是没有，不然也不至于失忆这么些天，一点也想不起来，虽说我的脑子无比光滑，一点儿褶都没有吧，但我要真喜欢她，肯定还是得有点印象的。”

　　沈奕又沉默了，他并不很想打探他人的感情生活，而且将刚刚莫从问他的问题返抛回去之后，他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那你，嗯，为什么不回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