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20、第 20 章

　　听了沈奕难得的一次长句，莫从更加嫌弃自己的瞻前顾后，也隐隐觉得，或许沈奕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漠？时秋虽然时常在他面前贩剑，但是喝醉酒没人帮忙时，沈奕不顾洁癖，把他带回了自己家；温雪虽然拖延又迷糊，时不时捅个不大不小的篓子，但是遇到渣男劈腿分手时，沈奕舍命陪君子都陪到gay吧里去了；而自己虽然除了费电以外几乎一无是处，还给沈奕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沈奕也没有一扔了之，或是不顾自己的意愿，直接送还给父母，不管这个闲事。

　　这么一想，莫从心中溢满了感动和融融暖意，刚想说几句回应一下沈奕罕见的安慰，话到了嘴边，一抬眼想来个四目相对烘托一下氛围。再一看沈奕已经回到工作中了，简直比莫从思绪满世界乱荡时的速度都快。

　　莫从一腔充盈的情感立刻泄了气。“……”一阵无语后，他决定不能落了下风，怎么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思索片刻，他决定从现在开始，重拾青年企业家身份，假再这么放下去人都要傻掉了。就从现在开始，从看报表开始，重回老本行。

　　重新和原来的同事联系上，一阵交谈，解释了为什么突然请长假云云，莫从深刻体会到，这公司有他没他都在转，自己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呢。但是回头想想，他好不容易各种报表也做过了，客户也谈过了，PPT也讲过了，终于差不多做的像个人样了，刚要往中高层一步一步走，继承大业就在前方，这么能因为区区一次小事故就止步不前。

　　既然沈奕负责技术问题，那么他就担起合作里面的业务细节、合同签订之类的吧，怀揣着这种想法，他斗志满满地敲开了之前上级的聊天框，想接一些之前的工作。而那头的上级对于公司太子爷突然要求远程办公，紧急请示了最高层领导姜瑜，得到了“随他去吧”这样的回复之后，也就批准了这一略奇怪的申请，查看了莫从之前的工作记录后，在群里圈了他之前最后一任项目组长，把这个包袱又甩走了。

　　莫从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又落到了谭舒婷手中，看着上级发来的“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请与谭组联系对接@莫誉-技术-谭舒婷”时，莫从啪的一声手拍脑门，早知道还是不联系了。但是古话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来都来了，谭舒婷怎么也不能再弄死自己一次吧，除却死生无大事，都死过一次了还能怕什么呢。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莫从点开了谭舒婷的聊天框，得到的答复是可以等沈奕来开会的时候线下面谈，不过可以先看一下组里最近的项目策划，然后就传了几份文件过来。莫从低叹一声，嗨呀，还能怕工作狂魔谭舒婷。于是任命看文件，看策划案，莫从敲敲脑壳，哀人生之多艰。

　　时间水似的静静流过，整间屋子中充满了静谧，如沈奕那缸自己布置的景一样，平静无波却清幽深远，除却游鱼，再无什么惊扰这份幽深。太阳西沉，全屋智能打开了灯，啪的一声，一室暖黄。直至此时，屋中二人才意识到天已经挺晚的了，沈奕就算了，感觉他超长时间专注工作就像是什么天赋一样，只要没人打扰，不突然没电宕机，就能干到天荒地老。但是莫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能沉迷工作到忘记时间。

　　他活动活动并不僵硬的筋骨，抻抻胳膊踢踢腿，准备催促沈奕吃饭。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他还挺怀念以前久坐后起身时身体的卡顿滞涩，去健身房挥汗如雨后第二天的四肢僵劲不能动，甚至有些怀念以前打球不好好热身，结果扭到脚踝后连续半个月单脚蹦跳的生活，他还特地试了试，现在的身体大约是设备限制，除了视听之外的感受，一个不剩。

　　收拾起时时乱跑的思绪，他把那些文件都叉掉，立正站好，扯起嗓子，气贯长虹：“老爷我的太太哟——嘿！”

　　沈奕被吓到了，一脸惊诧茫然地望向莫从，反应过来后：“你在干什么？”

　　“擂砖啊不是，催你吃饭啦。”莫从此举只是为了把沈奕从工作里拉出来，见目的达成了，便笑嘻嘻地歪头看着沈奕，“哪怕是营养液，也至少喝一点吧。”

　　沈奕想了想，难得没有推拒，只是偶然起了玩心，“你把它唱完我就去喝。”

　　“……”莫从噎住了，他在后台那么些年只听前面老先生喊过这两句，嘿过之后就要开始往自己身上擂砖了，他从来没听过后面的内容，紧急联网一通搜索之后，磕磕绊绊地：“赏口饭吧——”

　　“……”“……”

　　屋中恢复了一片寂静，二人面面相觑，沈奕迟疑了片刻：“就这样吗？”

　　“啊是这样的，所以你该去吃晚饭了。”莫从理不直气却很壮，很硬气地与沈奕对视。

　　沈奕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先是没有动作，就继续瞧着莫从。莫从略显尴尬，开始给自己找补，“那也没有办法嘛，我就会这么多，他们每次唱到这儿就被拦住了，我也没听过下半句。”

　　沈奕没有说话，给了莫从一个微妙的眼神，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营养液。

　　摇着杯子，他先去查看了自己的鱼缸，确认了水温含氧量都没有什么问题，驻足欣赏缸中明明囿于方寸之间，却又好似拥有无限天地的游鱼小螺。他有的时候会觉得人虽拥有广阔的世界，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甚至连短暂的太空旅行都支撑得起，但却时常觉得它们远比人自由，至少比一旁桌上的莫从是自由得多，虽生命短暂朝生暮死，但比人烦恼可少太多了。

　　他望着出了一会神，又觉时间不早了，还有事未完，于是收拾心绪，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将杂乱的念头与杯子一并收拾好，回到了桌前，想继续工作。毕竟前一天晚上过量饮酒，一整个上午可谓兵荒马乱，午饭晚饭在莫从的概念中又极度凑合，现在虽自己不觉，但难以避免的面露疲色。

　　莫从见他丝毫不给自己半分休息，总觉得不行，说不出是关心还是自己不想工作了，再看沈奕浑身是肝的样子，就像小时候的坏孩子，自己不想学习还看同桌学霸读书写字不爽，非得拖着别人和他一起玩才好。他自己都很难说得清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看着沈奕明明已经累了却还不自知，或是知道却不愿搭理身体发出的信号，还要撑着困倦的精神工作，心里就毛毛刺刺的不舒服。

　　“小宝？不休息一会吗？工作很急吗？”莫从很顺从本心，心里不舒服，于是并不压抑自己的心思，直接开口问了。

　　沈奕还没进入专注状态，读条就被打断了，无法，捏了捏鼻梁，双眼微阖稍憩养神，面容很温和，开口却扎心：“你已经躺了两个半月了，没人希望你就此成为植物人，所以——”他凤眸半抬，一双本该多情的眼中古井无波，“急不急在你。”

　　莫从立刻被梗回去了，抿了抿唇，嘴硬道：“很急，所以为了我早点醒来，你难道不应该坚持早睡早起，保持身心健康，这样才更可能出成果吗？”

　　沈奕继续揉捏鼻梁，轻笑道：“我说不过你，等我手上这一段写完，剩下的明天再说。”

　　莫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功让沈奕从工作的泥潭中拔足，愣了片刻，虽然自己人生前景惨淡，但还是咧了个傻乎乎的笑。

　　沈奕说话很算话，把今天的工作整理完，就关了电脑，拎了本没看完的书窝进了他的豆袋沙发里。莫从知道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很休闲放松的状态了，但还是会惊叹沈奕是真没有娱乐项目啊，除了工作就是看看书、喂喂鱼，撑死了处理处理朋友的感情问题，也不知道什么环境能养出这么个性格来。

　　沈奕难得过了一个还算闲适的周末，很快就到了周一，他与谭舒婷约好的日子。他与温雪说好了在研究所门口见面，然后他开车一起到莫誉公司。

　　他把公文包和装有莫从的纸袋都放在了副驾，准备让温雪坐后排。结果接到温雪后，她第一句就是：“师兄早上好！我能不能坐你旁边啊，我有PPT没改完想找个地方放电脑。”

　　沈奕点点头默许了，然后看着温雪风风火火地将副驾上的东西移到了后排，自己麻利地坐下翻包开电脑，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些自己课题上的内容，沈奕开了自动驾驶模式后瞥了一眼，开口道：“安全带。”

　　“哦哦哦忘记啦，不好意思。”温雪咧嘴一笑，伸手拉过安全带，全程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屏幕，连安全带都是姿势别扭反复摸索后才系稳妥的。

　　沈奕犹豫了片刻，虽然觉得温雪不至于离谱至此，但还是没忍住，“你这不会是一会要讲的吧？”

　　车内一阵尴尬的寂静弥漫，片刻之后，温雪脸渐渐红了，磕磕绊绊：“师兄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就是它呢。”一边回话，一边手上不停地调整着PPT。

　　沈奕无语凝噎，一边又觉得这个师妹是真厉害，怎么能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好像从没见她为什么事情着过急。

　　“主要是每次都能搞完，然后下次就会很有底气继续拖延，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温雪在一旁开口了，好像并没有沈奕认为的那么面不改色，嘴上哭哭啼啼，手上片刻不停。于是沈奕也生了些好奇，他想知道是否真的每次都能搞完。

　　结果在还有两个红绿灯的时候，温雪终于把PPT都翻了一遍，内容没有遗漏，逻辑什么的也都没错，啪的一声把电脑合上，长舒一口气，往椅背上一仰，“搞定啦！真不愧是我！”

　　旁边的沈奕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最后只能感叹一句真厉害，反观自己，和谭舒婷约好的当天就开始整理资料，提前一周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然心里一直悬着难受，某种意义上觉得温雪这种还蛮有趣的。

　　车平稳地驶进停车场，谭舒婷和技术员又早已等候在那，今天他们主要是来相互介绍研究内容，如果一切顺利还能把合作的合同签掉。

　　会议室中，沈奕与温雪先后介绍了自己的研究进展，四人又就合作细节和技术难点进行了详细讨论，一切都算顺利。谭舒婷与沈奕都很欣赏对方的严谨与果断，温雪虽然生活迷糊，做事拖延，但事关自己的工作研究，还是很专业靠谱的，对方的技术员也很稳重。目前为止双方都很看好也很看重这次合作。

　　“沈老师，温老师，我们这里就不送了，合作愉快。”一切事项谈妥、合同签好后，谭舒婷挂着标准职业的微笑，与二人分别握了手，虽说着不送，其实已经送到了地下车库门口。

　　“合作愉快，请回吧。”沈奕点头示意过，准备和温雪开车回研究院了。

　　“再见！”温雪笑眯眯地和二人挥手道别，另一只手中提着沈奕的纸袋，虽然沈奕没说，但她一直抢着帮师兄拿东西，以免显得自己太累赘。温雪一边下台阶一边频频回头，虽然谭舒婷身上有略带压迫的女强人气息，但她还蛮羡慕这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姐姐的。而且谭舒婷还长得很精致，于是她没忍住多回眸看了两眼，然后就保持着回首微笑的状态，一脚踏空了。

　　“温雪！”“温老师！”“小心！”几声惊呼响起，离得最近的沈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踉跄的温雪。

　　温雪倒是没摔倒，但是——“啪”的一声，众人望去，沈奕近些日子不离身的纸袋划出一道抛物线，摔在了台阶上，甚至还翻滚几次，最后滑出数米远。

　　“莫——”沈奕一声惊呼只出口了半句，在场其余三人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还答应了姜瑜帮他们保守秘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沈奕已经把温雪安顿好，一步跨几级台阶，冲下去拾起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