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盈暮落时》云落下了

3、第 3 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像水。

　　镇上的小学这两年开始学市里的学校，除了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每个月还增加了一次月考。

　　第一次月考后许长赢成为六年级的断层第一，因为数学出奇的好，所以数学老师征求过意见后把他和几位其他学生放学后留了下来，做市里的数学竞赛培训。

　　本来许长赢不想去，因为培训等于多了一节课，他不想程槿等那么久。

　　“怎么不去啊，要去！你那么厉害，正好我去你们班里写作业等你。”程槿听说以后背着书包急得蹦蹦跳跳在许长赢身边打转。

　　许长赢其实也挺想去，听他这样说，就回：“那你哪天不想等就自己走，好吗？”

　　“嗯嗯嗯！”

　　“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许长赢见他比自己还高兴，也笑了。

　　于是后来放了学以后，程槿就带着书包溜上三楼坐在许长赢的座位上，老师在台上给几个学生讲题目，程槿就吭哧吭哧写自己的作业。

　　那位老师姓胡，三十多岁，以前是杨奶奶和吴玲玲的学生，自然也认识程槿，于是在给几位学生布置下题目让他们自己做以后有时还走到程槿旁边给他指导一下。

　　“胡老师，你们什么时候去市里比赛啊？”有一天程槿作业少，很快写完后就和胡老师聊了几句。

　　“十一月吧，阿槿有没有兴趣也来我们竞赛组？”

　　“得了吧老师，您看看我这分配吗。”程槿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得了八十二的数学月考卷，前面几位埋头做题的都是平均分99的。

　　胡老师嘿了一声，“吴老师是数学老师，长赢数学也那么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程槿小大人似的摆摆手：“哎，没继承到。”

　　十一月八号他们去市里参加比赛，还住了一晚。

　　那天是周六，程槿去学校送他上车：“路上小心哦，加油哥哥。”

　　许长赢点头说好，又让他回去路上慢点，好好写作业自己回来要检查之类。

　　“保证完成任务！”

　　许长赢笑着上车了，透过车窗又跟他摆摆手：“快回去吧。”

　　程槿目送车子发动离开才往回走。

　　明天是他的生日，他没跟许长赢说过，一方面出于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另一方面程槿要去参赛，万一记着自己生日打乱思路怎么办，希望哥哥能赶回来吃蛋糕。

　　第二天杨奶奶也来了自己家，小姨正好休假也回来了，两位外婆忙活一下午做了一大桌菜，程槿就牵着程熙的小手站在门口等许长赢。

　　许长赢走之前不让程槿去学校接他，因为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到，万一等了很久，现在天已经开始冷了，冻感冒怎么办。

　　程槿乖乖听话。

　　程熙现在能完整说不少话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管两个都直接叫哥哥，有时候两个人分不清在他喊哥哥的时候就会同时答应。

　　“快了，熙熙冷不冷？”程槿低头看早上起来被吴玲玲裹成粽子的小姑娘。

　　程熙摇摇头继续往路口望。

　　“哥哥！”她指着路口，许长赢拎着包出现了。

　　程槿带着她走了几步。

　　许长赢快走了几步。

　　“阿槿，生日快乐。”他站到程槿面前就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你怎么知道是？”程槿有些震惊，他记得自己没告诉他啊。

　　“我问的外婆。”是去比赛的前一天问的，因为是去市里正好可以买礼物。

　　没想到外婆告诉他就是周末。

　　许长赢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不告诉他呢。

　　本来还有些小赌气的心思，现在看着程槿一脸惊喜的样子，全部消散了。

　　“谢谢！谢谢哥哥！”程槿没有拆开，先是上前抱了许长赢一下，程熙见两个哥哥抱在一起急得在下面拽两个人的衣角，许长赢将小姑娘一把抱起，然后三个人一起抱。

　　正好这时候吴玲玲出来看见他们三个在门口抱作一团笑道：“行了别抱了，快进来吃饭吧。”

　　许长赢抱着程熙进去，程槿给他拎书包放进自己的卧室里。

　　先吃了饭，随后天也黑了下来，程熙要去关灯，许长赢就抱起他去按开关。

　　蛋糕被吴玲玲端出来，蜡烛燃烧着发出暖色的光。

　　几个人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程槿带着蛋糕店送的生日帽弯着眉眼看他们。

　　吴玲玲说：“祝我们阿槿十一岁生日快乐，许愿吹蜡烛吧。”

　　程槿就双手合十。

　　两位外婆身体健康，小姨身体健康，熙熙好好长大，夏夏哥哥要天天开心……

　　会不会太贪心了些，那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愿望留着下次生日再许。

　　程槿睁开亮晶晶的眼睛，和程熙一起吹灭蜡烛。

　　还有一个离得最远的蜡烛没有灭，离许长赢最近。

　　吴玲玲说：“夏夏来吹。”

　　“哥哥吹！”

　　程熙也牙牙学语：“哥哥！吹！”

　　许长赢笑着把那一根吹灭，杨正秀拍开了灯。

　　“吃蛋糕咯——”

　　吃完蛋糕收拾完后也快要八点了，两位外婆和小姨把礼物给了程槿以后，程熙要睡觉，吴玲玲给她洗完澡就带她回屋，许长赢今晚和程槿一块睡，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就回来了。

　　许长赢洗完澡进房间时程槿正坐在床上研究那个小盒子，其他礼物已经拆完了。

　　许长赢坐在床边也和他一起看。

　　“怎么不拆开？”

　　“我想等你一起看，是什么？”

　　“拆开自己看看。”

　　程槿说好，小心翼翼打开蓝色的包装纸，然后打开盒子。

　　是一块手表。

　　“好好看，贵不贵啊？”程槿很小心的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许长赢接过给人戴在手腕上。

　　“戴上更好看，不贵，你喜不喜欢？”许长赢来这以后杨小绵一直有给他打钱，平时用不着，他给杨正秀一大半自己留下一小半，然后去市里比完赛以后跟带队老师说完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这块表。

　　程槿偶尔没有时间概念，戴表可能会好一点。

　　“我都不舍得戴，哥哥，谢谢你。”程槿看着自己的手腕，又抬起头看许长赢。

　　“不客气，做业拿过来我检查。”

　　画风突变，程槿已经来不及哀悼，认命的从包里拿出练习册。

　　许长赢检查时，程槿想，自己一定要给哥哥好好准备生日礼物，他知道许长赢生日是大年初三，杨奶奶之前说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要好好准备一个大惊喜。

　　晚上睡觉时程槿侧过身看许长赢的脸，嘿嘿开始笑。

　　“干嘛？”

　　“我好高兴。”

　　“我也高兴。”

　　“真好啊，好想每一年生日都这样，大家都在一起。”

　　许长赢也侧过身子看他，他不敢保证一直都在，就心想，那等他生日时就许下这个愿望吧。

　　其实许长赢不喜欢过生日，以前在杨小绵身边时，生日那天，杨小绵会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下来，我还有退路。

　　那天总伴随着冷漠或争吵。许长赢对于那个日子没有一点期待，更希望平平淡淡的和每一天一样过去。

　　但是现在……他有些期待了。

　　天气渐渐冷了，吴玲玲问要不要送哥俩上学，走路冷不冷。

　　两个小学生同时拒绝了，到学校以后除了午饭时间就很少会遇见对方，上学放学这一段路是可怜的独处时间了。

　　“哎，小孩长大咯。”吴玲玲一边叨叨一边给他们那热好的牛奶。

　　“哥，怎么办，要期末考试了，英语怎么办……”程槿咬着吸管拉长声音哀嚎。

　　“好好复习，上次月考不是考的还不错吗？”

　　“那是运气好！你说咱家怎么没有英语老师呢？”

　　“吴外婆是数学老师也没见你数学有多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哥你太伤人了！！我决定和你绝交半天，吃午饭的时候再和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话间就到了学校，程槿感觉自己的幼小心灵被伤害到了，于是招呼都没打转弯就拐进了自己的教室。

　　已经相处这么久，许长赢知道他没有真生气，于是转身往自己班去，刚放下书包王新月拍拍他肩膀：“许长赢，李洋他们老在后面说你坏话，你要不要去和老师说啊？”

　　李洋他们是许长赢刚转班过来时在后面议论他的几个男生，许长赢一直知道。

　　无非是说他不爱说话像哑巴，还文绉绉的只有女孩子爱和他说话，像娘炮之类。

　　这个年纪的小孩幼稚又脑残，他摇摇头说没事，不用管。

　　结果下午就出了点小事。

　　程槿第二节课下课时上楼找了一下许长赢，抛下要和他绝交半天的事跟他说自己前一天忘了说，他参加了市里一个朗诵比赛，下午要去，回来可能会有些晚，让他不要等自己先回家。

　　许长赢点头说行，但是下午放了学还是没有走，他怕程槿回来的太晚天黑了，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借了老师办公室的电话给外婆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等程槿回来。

　　写了不到十分钟，教室后门被打开，进来了两个人。

　　许长赢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是李洋，另一个人也是他们班的，好像姓沈，叫什么他忘记了，他以为他们落下东西了回来拿就没有管，继续写作业，结果那两人走到了他桌子旁边。

　　“喂，许长赢。”李洋喊了一声，许长赢抬起眼睛冷冷看他：“有事吗？”

　　“怎么跟我洋哥说话呢？”旁边那个姓沈的大概是个小跟班。

　　许长赢懒得理，写下最后两个字后将包装好准备去楼下给程槿收拾一下书包，拿着一起下去等他。

　　结果刚站起来就被堵住去路。

　　“让开。”

　　“不让，你很嚣张啊转校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李洋说话很有这个年纪少年的中二气息，许长赢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们准备走。

　　李洋没想到自己会被推，猝不及防朝后到了一下，被沈小跟班扶住了，于是暴怒而起追上许长赢。

　　许长赢从没那么感激过曾经有一段时间杨小绵什么都让他学，包括散打。

　　李洋被打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小弟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震惊，许长赢看垃圾一样看了他们一眼以后扬长而去。

　　程槿回来的不算太晚，在楼下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天也还没有黑。

　　“哎呀不是说不要等吗？多冷啊。”

　　“不冷，我在教室里面写作业的。”

　　程槿一边念叨一边皱着眉看许长赢，突然目光一滞：“哥你脸怎么了？”

　　许长赢有些懵，条件反射的摸了一下，一阵刺痛，可能是和李洋打架时不小心蹭到了，许长赢想了想，把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跟程槿说了一遍。

　　“什么？！他们怎么这样啊！还有哪受伤没？”

　　许长赢说没有了，程槿一直念叨气死了气死了。

　　“不过哥你一打二，你怎么这么厉害？”

　　被程槿跳跃的思维逗到了，许长赢笑出声来。

　　“你还笑，要回去告诉外婆吗？”

　　许长赢想了想说，告诉吧。

　　先坦白总比明天被一通电话喊到学校去训要好一点。

　　“外婆生气怎么办呢？”程槿很担心。

　　许长赢笑道：“生我的气又不生你的，别担心。”

　　程槿还是一定要陪着他一块说，“万一外婆生气要打你，我还能拦一下。”

　　“那我们一起挨打了怎么办？”

　　“那也有人陪你呀，两个人一块被打就不丢脸了。”

　　“挨打也陪我？”

　　“对啊对啊，什么都陪你。”

　　程槿颇有孩子气的一句话让许长赢感觉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漫出了，暖暖的，蔓延全身。

　　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看着对他笑的程槿，突然有些想哭。

　　天黑下来了，但是路灯还没有亮，晚间的风好凉，可是许长赢一点儿也不冷。

　　两个人走回家快要八点了，先和杨正秀说了学校打架的事情，许长赢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挨打，但是怎么应该也会被说两句。

　　但是杨正秀夸他干得好。

　　“只要没说谎，你就是对的，他先招惹你的，不怕，明天喊家长的话也不怕。”

　　他本来就不怕，但是听到外婆这样说，心里抑制不住的高兴。

　　许长赢在这里受到了太多未曾感受过的情感。他感觉到自己干涸的内心正在被一点点填充。

　　第二天到教室时许长赢看见李洋坐在后排，他以为他会告家长或者老师，结果没有。

　　甚至有点怪，下课时跑过来别别扭扭给了他一支笔，还说对不起不该那么说你，没想到你那么能打根本不是娘炮。

　　许长赢无语，没收笔，也没说什么别的。

　　王新月回来座位上时李洋正准备离开，她震惊：“这人突然醒悟了？”

　　“谁知道。”许长赢不打算说打架的事情。

　　但是王新月看看后排又看看许长赢，由衷感叹：“牛啊。”

　　后来许长赢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弟一样，李洋经常请教他那天打他的那几招。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了，进入寒假以后程槿和许长赢几乎是天天待在一起，偶尔一个人鬼鬼祟祟跑去镇上不知做什么。

　　许长赢也没过问过。

　　他知道，程槿是去给他买生日礼物。

　　他没有很多钱，有一些东西是自己做的，然后还有上次去朗诵比赛获了奖，是一只钢笔，他也准备送给许长赢。

　　还有……他想起许长赢说，他喜欢摄影。

　　所以他去镇上的书店找相关的书，经过店长推荐以后确定了一本，但是他钱不太够，只付了定金。

　　时不时还要来确认一下书还在不在。

　　新年很快到了，今年也是两家在一起过年，不过多了一个许长赢。

　　大家围在一起守夜，程熙居然也撑到了十二点，今晚许长赢和程槿睡在一起，杨正秀也没有回家，一起看春晚。

　　第二天起来时，许长赢第一个和程槿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