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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酸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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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石荧又去废墟的时候,看到天空又有飞行器飞过。这次是菱形的黑色飞机,飞得很快,一瞬间就划过了苍穹。
石荧没有管那架飞机,提着袋子继续拾荒。
这天他走得很远,到了废墟的中部,是大片大片倒塌房屋。他想起来郑桥说这里有地雷,就绕开了这片地方走,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等到天色渐暗,他才发觉自己走得太远了。
石荧望向天边,一架扁平的三角形飞机飞过,飞过之处,空中弥漫着雾气。
石荧眯了眯眼,那雾气把废墟中的建筑全部笼罩住了。
飞机呼地飞到了头顶,发出了轰鸣声。石荧鼻间嗅到了一股硫酸的味道,是那雾气散发出的味道。
石荧愣了几秒,反应过来,那雾气是一种强酸。
头顶的那架飞机,要把整片平原都用酸浇灌一遍。
石荧边这么想着,边往回走,走了一会,鼻间的味道越来越浓。他跑了起来,飞速地往聚居地的方向赶去。
跑了一会,空气中酸的味道如有实质,他回头一看,几米之外滚过来一股厚厚的白雾,像海浪一般,翻江倒海而来。
石荧眼中浮现出惊恐的神情,加快速度往聚居地的方向跑去。
白雾一直追赶着他,所到之处,地面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白雾滚过的地方,石块被腐蚀成焦黑的颜色,植物被白酸吞没,化成一滩液体。
石荧又跑了一阵,那白雾的前进速度变慢了,似乎因为地面上有过多倒塌的建筑物,而被拦住了去路。
石荧爬上了一座建筑物,建筑物的背面连着山坡,石荧顺着山坡往山顶爬。
白雾聚集在山坡地下,沿着山坡的坡底围成了一个环形。环形在山坡的最前方聚合之后,继续向平原的远处蔓延。
石荧站在山坡上,喘了几口气,这下他被白雾围住了,也下不去了,希望白雾不要沿着山坡上来。
正这样想着,他忽然听见空中打了一道雷声,石荧抬头望天上看,只见又一架飞机划过天空,这次浇下来淡黄色的酸雾。
石荧惊恐地想,那些飞行器是指定要把这片废墟全都用酸水腐蚀了,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要在这片废墟上杀人还是铲除废墟中的一切生物。
那黄雾飘了过来,发出细小的噼噼啪啪的腐蚀的声音。在那腐蚀的声音中,石荧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
石荧的双眼因为恐惧而蓦然睁大,这里不会要下起酸雨吧?
像是应答他的疑惑似的,平原上起了酸雨。黄色的雨幕如一道平行的瀑布,从远处铺陈开来,蔓延到山坡下。
石荧赶忙跑回了刚才的建筑物里。酸雨淋过来的时候,建筑物的房顶挡住了雨水。
石荧蜷缩在墙角,把自己尽量缩小。他安静地等待着。这场酸雨应该马上就能过去。
天边又传来了一阵雷声,石荧往建筑物外面看,酸雨已经连成了一线,雨点接连不断地滴到地上。
石荧把外套拉了拉,完全蒙住自己。
外套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因为空气中的雾气而变得湿润。石荧感到肺部一阵刺痛,酸雾进入肺中,将肺部的黏膜腐蚀了。
石荧将自己变为藤蔓的形态,这样外套就能完全罩住自己了。
石荧的枝条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酸的浓度,酸萦绕着整座建筑物,随着落入土中的雨点而蒸腾开来,飘得到处都是。
酸越来越浓,石荧感觉身体沉重。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被酸雾腐蚀了不可。
石荧钻入了地下。地面的石块之间有一条缝隙,够他把整个身躯都钻进去。
他在地下静静地等了一会,外面雨点的声音变小了,他才重新爬回地面。
他变成人,重新穿上衣服,往外面看,雨确实小了许多。
看来飞机喷出的喷雾有一定的数量,过一会就能消散殆尽。
忽然,石荧听到头顶传来“咔啦”的声音,抬头看,建筑物的天花板中裂开了缝隙,雨水从缝隙中滴了下来。石荧还没反应过来,天花板发出“咔啦”一声巨响,掉了下来。
石荧抱住脑袋,躲到墙根下,天花板的碎片砸在他脑袋上,把他立刻砸晕了。
他晕倒在地,酸雨从天上浇了下来,淋在他身上。他的外套顷刻间就被淋湿了,他的手臂的皮肤在酸雨的腐蚀下滋滋作响,冒出白烟。
他想,自己很快就会被淋死吧。
山坡下传来了脚步声,如雨幕中的鬼魂,轻轻地向他走来。
石荧被压在天花板下面,动弹不得。他伸出手,伸向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在雨幕中,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石块被拎起来了一点,一双手探到他身下,把他温柔抱起。
天上落下来的雨幕骤然减小了,石荧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抬起,那人抱着他走到了一处屋檐下,把他放在墙边,腾出了一只手撑开了一只伞,接着又将他抱起。
石荧微微睁开眼睛,那人的脸被斗篷罩住,看不清面容。那人身上穿着的斗篷很奇特,雨点落在上面就滑落下去了,似乎是由一种特殊的布料制作而成。
石荧望向天空,天空被一把黑色的大伞遮住,伞柄支撑在那人的斗篷的一侧,斗篷的一侧有一个衣扣,把伞扣了起来,使伞直立在雨幕中。
石荧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的头顶上淌出血来,流到了眼前,蒙住了视线。肺里因为吸入了酸雾而感到一阵阵刺痛。
他闭上眼睛,过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
石荧醒过来的时候,酸雨已经停止住了。他从地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废墟里。
石荧感觉头顶一阵刺痛,用手摸了摸,竟发现额头被缠上了绷带。
他恍然想起,昨天自己被废墟里建筑物掉下来的天花板砸了,应该砸出血了。
石荧站起来,环顾四周,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他愣了一会,恍惚地记起,自己在昏迷之际,有一个人把自己从石头底下拉了出来,打了一把伞挡住了酸雨,把自己抱出了倒塌的建筑物。
石荧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远处废墟出口的方向屹立着一座塔,是那座倒塌的塔。自己现在离聚居地不远了。
石荧走了两步,感到肺部的疼痛有所减轻。难道,昨天那人,抱着自己,一直走到了这里?
这里离昨天山坡所在的地方,至少有五公里吧。
他这样想着,继续往塔的方向走。
周围的地面变成了焦黑的颜色。石块全都被腐蚀了,为数不多屹立着的建筑物也被腐蚀得几乎都倒塌了,这片废墟彻底成了一片碎石密布的荒原。
往远处看,废墟全都变成了黑色,像是一片铺满沥青的广场。废墟表面寸草不生,仅存的荒草也被酸水浇死了。
石荧走到塔前,那座塔坍塌程度更严重了,石块间出现了裂缝,向一侧倾倒,似乎顷刻就能坍塌。
石荧绕过了塔,往聚居地走。地面上有很多泥潭,泥潭里的水是浑浊而锈黄的。
石荧知道,这些是酸水,昨天下下来的酸雨来不及漏走,积在了地面,形成了这些池塘。
石荧绕过它们,朝聚居地走,走到半路,发现许多人拖家带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石荧有些愣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聚居地出口的方向走。
一个过路的老人说:“孩子,快走吧,聚居地被淹了。”
石荧说:“淹了……?”
老人没回答,继续匆忙地向前走去。
石荧回到了聚居地内,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吃惊地立在原地。
聚居地所在的洼地整个变成了一片水塘,水塘中满是黄水,里面飘浮着许多木板和铁板。房屋被水潭淹没,有的只露出房顶。
石荧看向聚居地另一侧,他们小院所在的地方也被淹了,只露出了石头屋顶。
石荧沿着水塘的边缘向小院走,远处走过来四个人一个孩子,是郑桥他们。
郑桥他们来到石荧面前。郑桥上上下下查看了石荧一遍,说:“石荧,你没事吧?昨天你怎么没回来?”
石荧说:“我没事。”
石荧的衣服上面满是被腐蚀的痕迹。
卢韬说:“我们的屋子被淹了,我们得逃亡。D199区有另一片聚居地,能收留外来的人。”
郑桥他们拿着许多行李,也带上了石荧的行囊,石荧接过,背在肩上,和他们一起向聚居地外面走。
聚居地外的荒原上,逃亡的人们排成一长串,朝D199区的方向行进。
石荧跟着郑桥几人随着人们行走的方向朝D199区走,走了几个小时,荒原上的人变少了,前后都看不见人。走得快的人已经到了远方,走得慢的人落下了很远,拉开了距离。
石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废墟里捡来的金怀表,打开怀表的盖子,表盘的指针转了转,停在一个位置。
石荧顺着指针的指向往前看,那正是他们要去的D199区的方向。
石荧想,这只怀表的指针竟然不是指时间的,而是指方向的,实在出人意料。
他往左右走了几步,怀表的指针一直指着D199区。
石荧问郑桥:“D199区的位置在什么方向?”
郑桥说:“西北方。怎么了?”
石荧说:“没事。”怀表的指针不是指北的。
众人原地休息了一会,又走了几个小时,天渐渐黑了。
几人搭起了帐篷,把帐篷的四面钉好,天完全黑了。人们进入帐篷,钻进睡袋里面,很快就睡着了。
这天夜里,石荧忽然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一阵波浪似的,拂过整片荒原。石荧蓦然睁开眼睛,他身体里的晶核在微微颤动。
那种声音在呼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