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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宫女提着宫灯,在前方疾步开路,应子清随着一大堆人。

      殿中宫柱,有一道灰色的影子藏在后面,幽幽唤道:“灵清子。”

      那声音是捏着嗓子发出来的,飘渺哀怨。

      大深夜里,应子清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迟早被安景王派来的小太监给吓死。

      “你们先走,我有急事要处理,一会再过来。”应子清看着孟医士,“孟医士,这是太子殿下,不比其他人。若是耽误病情,陛下与皇后娘娘问起罪,那时候,谁都逃不掉。”

      似是被她的话点醒,孟医士脸色白了,他深深看了眼应子清:“下官知道了,多谢应司直提点。”

      那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带着刘之衍离开,应子清看着他们有些不舍。不过她转身,朝小太监那边走去,先处理安景王这边的事。

      灰衣小太监领着应子清,七拐八转,把她引到静谧庭院的一隅,一处精巧的温泉池边。

      四周无人,温泉池的一侧,细腻温润的汉白玉雕了簇簇芙蓉,花瓣缓缓绽开。池中蓄的温泉水汩汩流动,清澈见底,氤氲白茫茫的热气。

      石壁里亮着火烛,光线若隐若现。

      等人的空隙,应子清不经意间,打量湖面模糊倒影。

      那水面,浮现一个穿纱衣襦裙、梳螺髻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如同古画上走下的仕女。

      宫里的镜子是黄铜,照得不如现代的镜子清晰,应子清心里嫌弃,极少照镜子,很少审视自己的模样。

      来了这么多天,她从未觉得自己跟这个大晋朝有什么关系。此时,却恍然发觉,她的举手投足,她的神思仪态,不知不觉染上这个时代的痕迹。

      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倒影,应子清心里,多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温泉别宫留了许多王爷大臣,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第一次到传说中帝王的游幸别宫。这夜,许多人决定秉烛夜游,四处逛逛。

      安景王不必担心避嫌,负着手,与姜泽语两人,庭中散步似的,慢慢走来。

      “灵清子,久等了。”安景王悠然道,“这么晚了,把你召来,希望你别见怪。”

      “王爷。”应子清看着他,“请问有什么急事?”

      如果不是急事,他犯不着忙忙地支使人来找她。

      “灵清子,几日不见,又升官了,你确实有一些能耐。看来你在东宫,过得如鱼得水,得到你这样的人帮助,是我的运气。”安景王十分满意,打量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不知事成之后,灵清子有什么愿望,需要我效劳?”

      应子清沉默片刻,回答:“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我的心愿。”

      “说得好!这也是我的心愿。”安景王禁不住一叹,他对应子清的回答满意极了,不住点头。

      可应子清丝毫没有被赞赏的快乐。

      姜泽语恰时插进一句话,眼中闪烁微妙的探究之意:“灵清子心系天下,胸怀大志。有大志向的人,想来,是不会被蝇头小利,蒙蔽双眼,迷失了方向。”

      应子清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安景王担心她步步高升,起了首鼠两端,左右逢源的念头。这时候把她叫出来,未尝没有敲打她的意思。

      她觉得膈应,蹙着眉心,没有说话。

      安景王看着少女白皙小巧的侧脸,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动了怒,便微微笑起来,打个圆场:“姜先生,不必说这种伤和气的话。灵清子是聪明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应子清脸色变得难看,心情更加凝重。

      安景王手中,捻着一串上好的白檀木珠串:“灵清子,晚宴的时候,我离得远,看不清楚,太子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中毒了。”应子清简短道。

      这种大事,无须刻意隐瞒,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原来如此。”安景王随口答道。

      安景王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而姜泽语偏了偏脸,他似是有轻微的不解,随后释然般,眼开眉展。

      把他们神色尽收眼底的应子清,心里不禁起疑。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刘之衍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是窦皇后?还是安景王?又或是,她还没注意到人?

      为什么安景王知道后,完全不觉得奇怪?难道,只因为他不关心刘之衍是否中毒,是否能救回来?

      半晌,安景王望着应子清,道出他此行目的:“灵清子,今天的太子,让我很不安。”

      “前不久,当着众人,刘之衍尚且言语磕绊,他每次说话,不过是徒增笑料。”安景王心事重重,“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谈笑自如了?”

      应子清抬起眼,眼眸平静无波。

      “刘之衍变了。”安景王半是下命令,半是商量的口吻,“本王希望你能帮我找出原因。”

      “原因?”应子清没听明白。

      “若是单靠他自己,他早就转变了,何必等到今日。”安景王满脸阴沉,揣测道,“他有如此惊人的变化,一定是有人帮他。灵清子,你最好帮本王,把这个人找出来。”

      应子清:“……”

      我查我自己?

      应子清没马上答应,她缓缓转身,问安景王一个问题:“今日晚宴,薛宰相说起摩罗入侵边朔一事。王爷,你是怎么想的?”

      “摩罗?”乍然听到这个与他们所谋之事,毫无关系的地名,安景王神色有些空白,“摩罗如何?”

      应子清只得重复一遍:“王爷,摩罗入侵,是如今朝中最为重要的事,您难道没有想法吗?”

      安景王漫不经心,似有不屑:“这等蛮夷小族,整日在草原上养牛放马,那里的人也跟饿狼一样,只知道扑食。摩罗贪婪成性,看似穷凶极恶,其实难成气候,不足为虑。”

      “但是,王爷,”应子清眼眸清亮,语气平和,“摩罗如今正骚扰边疆,他们烧杀劫掠,屠杀我大晋子民。因为这帮蛮族,幸存的边民们不得安生,流离失所。等王爷继承大统,对屡次进犯的摩罗,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安景王眉头紧锁,细细思虑:“若本王果然继任大统,尚有千头万绪的事,怎么能让这等蛮夷叨扰我的大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以为,暂时与这蛮夷求和,谋得片刻时机,巩固权柄,才是最佳之策。”

      “灵清子,眼下讨论此事,为时尚早。”安景王心思不在这种小事上,不欲多谈,“还是帮我查出是谁帮刘之衍恢复正常,最为重要。”

      应子清静静审视安景王,此人眉目俊朗,端的是贵气十足。

      可不知道为何,听了他的话后,应子清再也不觉得,他有帝王之相了。

      安景王是王爷,却是个金尊玉贵养大,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

      应子清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

      烽烟乍起,安景王趾高气昂地上战场,可是一旦遇到危险时刻,又或是看见兵败的可能,他会吓得腿脚发抖,只希望保命退缩,以金银换取庇护。

      安景王巡视温泉附近,转而道:“我们在这里谈太久,本王该走了。另外,灵清子,刀剑是不长眼睛的,你在东宫行走,请多加小心。”

      “什么意思?”应子清被他话里的寒意,弄得心惊肉跳。

      安景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棋盘已经铺开,棋子们各就各位。如果顺利,就算撑过此次宴会之毒,刘之衍也活不了太久。”

      “本王不希望在这种时刻,多生事端,所以我要尽可能的,除去太子身边的助力。”安景王目光变得锐利。

      “灵清子,找出帮助刘之衍的意外之人!”安景王掷下这句话,将披风一甩,与姜泽语走入夜色深处。

      即使是小小的一只蝎子,亦可藏着无尽的毒意,毒得人痛楚难忍,丢掉性命。

      何况安景王,有着不容小觑的杀伤力!

      应子清满怀心事,朝沐云居走去。

      窦皇后绕着回廊,缓步走动,头上的金凤熠熠,明黄凤袍裙摆拖地。

      乌嬷嬷微垂身躯,慢慢跟着:“娘娘,夜已深,可是累了?”

      窦皇后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朱唇犹如尝过血的玫瑰,鲜艳欲滴:“今晚发生了很多事。”

      今晚发生的,没有一件好事,可她看上去心情愉快。

      乌嬷嬷没有多话,但她牵起嘴角,也是一副愉悦的模样。

      “太子怎么这个时候中毒?”窦皇后想到什么,询问道,“我记得,我们的计划还没开始。”

      乌嬷嬷也觉得奇怪,她琢磨道:“太子身子弱,他小的时候,零零碎碎喝了不少药。像安神汤,定心丸,听上去是好东西,可是它们药性不同。如果调配不当,容易互相冲撞。许是从前积累的太多,诸药相悖,他突然受不住了吧。”

      “喝药也能喝成这样,这倒是他的无能了。想作太子,没有好身体怎么能行?”窦皇后摇了摇头,“我就是担心出了什么防不胜防的事,横生枝节,让我们措手不及。”

      “太子今日,难得有这种表现,陛下看起来很高兴,连病也好了不少。”窦皇后挑了挑精致的眉稍,朝沐云居看过去,“谁知道发生这种事,这是他们无福了。”

      沐云居宫灯高悬,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殿门大敞着,太医们神色匆匆,忙进忙出。

      明明情况比之前坠马要危急,沐云居不论是宫人,还是太医的数量,比那时的情形,要安静稀疏得多。

      东宫的宫女太监,尽管心里有不少疑问,可他们大气不敢喘,个个惴惴不安守在门外。

      窦皇后安静地注视着,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佳的图画。

      一位身穿绯红宫装的少女,恰若一道鲜艳夺目的云霞,翩然而至。她裙摆飞扬,脚步轻盈,匆匆闯入这幅画。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了一颗碍眼的石头,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宫灯里的火光,因为她的到来,摇曳晃动。

      窦皇后不喜欢这种变故,她侧首询问:“那人,是不是之前朝见本宫的小宫女。”

      乌嬷嬷抬头,仔细观察一下那位不速之客:“是她,她的名字叫应子清。”

      “把她叫来。”窦皇后命令。

      乌嬷嬷当即伸出双手,合掌一拍:“应司直,请到这里来。”

      应子清脚步一滑,差点跌跟头。

      这么晚了,皇后怎么在这里?

      她只能硬生生停下脚步,向廊下走去,恭敬地行了一礼。

      窦皇后看她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威严:“应司直?太子殿下那边出了情况,你在他身边,须得小心伺候。”

      应子清愣了下,小心称是。

      “他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你该如何?”窦皇后漫不经心,走了两步。

      “奴婢……”应子清轻声道,“奴婢定当用心留意,一有异动,即刻向皇后娘娘禀报。”

      窦皇后可有可无,微微点头:“你是个聪明伶俐之人,你若有需要帮助,不妨也来告诉本宫。好了,你下去吧。”

      看上去,并未完全信任她。

      应子清没办法照顾她的想法,只能再次行了一礼,转身时,心中猛地闪过一阵悲哀。

      这夜,她在不同的人之间周旋,到此时才知道刘之衍身边,群狼环伺。

      每个人在窥伺他,打着自己的主意。

      原来有那么多人想让他死。

      连她自己,也在某一刻闪过这样的念头,他要是死了,任务是不是会简单些。

      应子清袖中的指尖冰冷地发着抖,她抬头看了眼沐云居的牌匾,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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