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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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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周雪宁突然叫住了沈惜时,她回头一望。
“你的父亲已与我父亲打点好了,时华去军营时,你不必担心了,父亲和众将士会照顾好他的。若是今后去了边境,兄长也会好生照料的。”
沈惜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周雪宁也随着她下楼,直到离开了凭阑阁,她们才分别。
聚少离多,再加上沈惜时接下来要忙于及笄与成亲之事,怕是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分别时总是留恋不舍。
周雪宁将双手搭于沈惜时双手之上,笑着对她说:“惜时,你与太子殿下相爱多年,可一定要幸福下去。”
“那阿宁也要幸福。”沈惜时点头回应。
分别之后,才发觉已日上三竿。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饭馆飘出的香味,让沈惜时激起了兴趣。她告诉挽月,今日难得出府,游玩一番,吃些小吃,再回府也不迟。挽月立马答应,吩咐了小厮回府通报后,高高兴兴地与她一同游街。
同在人群熙攘之中的江未留,这几日干脆认真研究起了东隅的古中医。古代的中医,肯定比教科书中写得还要神秘、博大得多,她凭着医女的身份,在太医院里见到了许多她只听过却没见过的草药,更加激起了她的专业本能。
太医院中的许多药材供宫里人使用,她无法获取太多,于是,她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宫,准备在京城的药房中碰碰运气。
可皇宫外的药材,哪比得上宫内的,半天逛下来的她,不仅见到的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药材,还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
“什么嘛,真是白费功夫了。”江未留手撑在柱子上,不禁吐槽道。
只是她一抬眼,便看到了正跟着人群路过的沈惜时。她立马站直了身体,躲到了柱子后面。
沈惜时偏头望向她的方向,没注意到她根本没藏好的身影,却闻到了那家品香楼的香味。突然,沈惜时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准备与挽月来品香楼解决午膳。
江未留看到沈惜时和侍女朝她的方向而来,无措之感一闪而过,她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想躲避。
江未留在慌乱之中才想起这位沈小姐似乎并未见过她的真颜,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可在沈惜时与挽月从她面前走过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特别是沈惜时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时,二人四目相对。
沈惜时觉得眼前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可只看了一眼,沈惜时又转过了头,向里面走去。不过刚迈进门槛,她脑中又忽尔闪过了什么。
江未留刚松了口气,就看到了沈惜时走进去又退了出来,又与她对上了眼,她吃惊且见鬼的心情就写在了脸上。
沈惜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江姑娘?”
江未留的神情转变成了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也能认出来。
可沈惜时也带有些探寻,眼前的女子长相清冷淡漠,生得很美,若是用冰山雪莲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而她那双眼睛她记忆犹新,虽说沈惜时并未见过江未留的容貌,但前几次相遇,沈惜时可以清楚感受她眼中那种从未见过的胆怯与迷茫,正如眼前之人一样。
在被沈惜时灼热的目光盯着后,江未留见瞒不下去,便承认了:“微臣见过沈小姐。”
“江姑娘怎么在此?”沈惜时终于解开疑惑,笑着看向她。
“我出宫买些药材,没想到能在此碰见沈小姐,真是巧的。”江未留有些窘迫地回答着,眼神四处飘忽,心中还思索着该如何找借口离开。
沈惜时没注意到她神情的不自然,继续问道:“咦?可是太医院药材齐全,江姑娘何需出宫购药?”
“是我自己私人要用些,总归拿不了太医院的。”
沈惜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想必江姑娘也未吃饭吧,不如邀她共进午膳,也算是作为她救了殿下的答谢吧。
眼看着沈惜时没有动作,江未留正准备溜走。
忽然,沈惜时开了口,她半迈出的脚步停在了空中。
“江姑娘,午时快到了,姑娘还没用膳吧,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在这小楼里吃些东西吧?”沈惜时面露微笑看向她。
江未留还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沈惜时就已经吩咐了挽月进去点了菜。江未留回过头来看她,摆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多谢沈小姐了。”
江未留就这样跟着她进了一间包间,沈惜时入了座,她却只是在一旁站着。沈惜时看着她,微笑着说:“江姑娘,为何不坐?今日有幸见到江姑娘,还希望给个面子。”
江未留听她这么说,忙不迭地坐在了沈惜时的对面,强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又不知该往哪里看,很是不自然。
江未留不知为何抵触与眼前的这位沈小姐接触,或者说,抵触与任何有身份地位的人接触。她似乎希望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过得再平淡一些,平淡得默默无闻,任谁都不要记得她才好。
沈惜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似乎是自己太过鲁莽,让江姑娘无所适从了。
可沈惜时与江未留都没有开口,直到小厮端着菜碟上来时,沈惜时才打破了这片沉默。
她笑着开口:“江姑娘于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我于情于理也应该当好好感激江姑娘,若以后江姑娘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便是,千万不要让我毫无用武之地。”
江未留看着沈惜时炽热的目光,不忍说出拒绝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似乎不愿意多开口,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沈惜时倒是把她当成了朋友,问起了许多事。
“听闻江太医早年一个人来京城学医,妻儿依旧在老家,记得前几年江太医坐上了太医院首席太医的位置,便将江姑娘接来了京城。”沈惜时从脑海中极力回忆起关于她的事情。
江未留吃饭的动作一顿,掩饰住了眼底的心虚。其实她对于原主的记忆并不深刻,甚至是说一无所知,她只能在与父亲交流的蛛丝马迹中寻找。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微臣从小就在川泽长大,母亲早早逝世,是两年前接来的京城,这几年一直跟着父亲学医。”
沈惜时听完后,不禁回想起自己,她对自己的母亲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在生下时华后便离开了人世。四岁时她被接入皇宫生活,一年中只有三四个月能够回家,多年来与父亲的感情并不那么深厚。不过,她还有皇帝皇后的疼爱,还有殿下的爱,相较之下,江姑娘似乎还是不幸得多。
“江姑娘,曾在营帐中听你说你的名讳,似乎是叫未留?我名惜时,不如我们就此缘分交个朋友,以后在皇宫内,也算是有个伴。”
江未留的眼神带上惊异,不知该是接受还是拒绝。她在内心不禁感叹,不愧是温室中娇养的贵女,心思都是如此单纯,她是丞相嫡女,也是日后的太子妃,而自己却是一个医女,身份天壤之别,如何能成为知心朋友?
可是不愿看到她失望的表情,江未留还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看到她的同意,沈惜时笑了笑,又与她说了好一番话,也毫不在意她的沉默,这诡异的气氛终究是在沈惜时的努力下热了起来。
结束了这顿饭,沈惜时吩咐挽月好好送她离开。江未留在品香楼门口谢过了挽月,随即落荒而逃,她跑了好远,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停下,她回头望向来时的路,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带着复杂的心情,江未留在日落前赶回了宫。前脚刚踏进太医院,后脚便听到了父亲的呼喊。
“未留,你怎么才回来?快些动作,为父要去东宫为太子问诊,你也一块儿去……”江正微忙着备好药箱,一眼也没看江未留,“药汤在那边,快端好了,亲自送去东宫。”
她转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汤药,内心无可奈何。她这父亲不容拒绝,每次但凡太子有什么事,都要拉上她这个女儿,换作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踏入东宫时,江未留的心是忐忑的。一来,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离这位太子远一些;二来,她依旧对昨夜西苍亭的事羞愤不已。想着想着,人已经踏进正殿了。
二人刚进去时,萧成安正看着一封信,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江未留有一瞬的晃眼。在看到他们之后,萧成安方才收起了信,又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温情只是错觉一般。
江正微又是例行给萧成安把脉,而江未留则将煎好的药端到了萧成安的面前。江未留依旧低着头,而萧成安只是稍微瞥了她一眼,就将目光转到那碗汤药上。江未留双手举着,有些不稳,汤药似洒未洒。
萧成安一只手接过,而她的手紧张颤抖。
汤药被接过去,江未留收回了手,抬头望了萧成安一眼,萧成安也看着她,她恍惚了一秒,依旧低下头去。
问诊很快结束,江未留端着空碗,又跟着江正微离开了东宫。走之前,还不经意瞥到了桌上的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沈惜时。
在殿内的萧成安又重新打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日常小事,有时华要去军营的消息,有府中发生的趣事,还有什么想他了的话语。虽然沈惜时看上去沉默,但对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萧成安又收了起来,拿着这封信走向了烛台,看着火焰逐渐吞噬信纸,最后化为一滩灰烬。
处理完后,他淡淡一笑,脑中突然浮现出刚才江未留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