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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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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剑,声音沉沉,对赵玉真说道:“我是雪月城李寒衣,听说你是青城山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天师,道法剑术双修,我想,问一下你的剑。”
赵玉真虽然没有下过山,可他博览群书,师兄弟们也常与他聊天,对山下的事,他还是知道很多的。
可他从没听说过什么雪月城,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城池。
只是这名字……
他拢了拢衣襟:“雪月城,李寒衣。这六个字放在一起,有些冷了。可别耽误我的桃子长大啊。”
李寒衣愣了愣,因着她来了,他的桃子也许真的长不大了。
她有些站不稳地晃了一晃,脚下松了劲,索性跃下院墙站到了院中。
她心头朦朦胧胧地生出些不寻常的感知,铁马冰河剑身上的光芒有些无以为继,李寒衣知道,她能留在此处的时间不多了。
她顾不得赵玉真此刻有没有执剑了,一剑劈了出去:“道士,接剑!”
十六岁的赵玉真面对现在的李寒衣有些不敌,李寒衣忘了他年纪,出剑未曾留手,赵玉真一个躲闪不及,就叫她这一剑劈断了半截衣袖。
少年人看了看自己迎风招展的破衣袖,有些恼怒:“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我现在不能用剑!”
边说他也没闲着,连连后撤的同时,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咬,临空在空中画了一个符箓,符篆画成之时,似有狮子咆哮。
李寒衣认出这是太乙狮子诀,两人正打着,她一招赶一招,便也将这诀一剑劈散了。
赵玉真自恃天才,从没想过自己的道法会被人劈散得这么轻易。且这女子一剑比一剑更凌厉,他别说还手,连躲都有些躲不及了。
他皱着眉头,自觉在自己的院中被人追着打、还被打得这么上窜下跳的,实在是太丢人。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桃树,一咬牙,喝了一声“剑起”,还是将剑召来了手中。
李寒衣见他拔剑,一挑眉,又与他过了几招,招式间悄悄留了个破绽,容他一剑劈开了自己的面具。
赵玉真终于赢了一手,有些得意:“我就说你是个姑娘了!”
他忽的看清了李寒衣的容颜,愣住了,喃喃轻语道:“我还是说错了,你不应该是姑娘……你……你是仙女吧?”
这就是“小仙女”这个称呼的由来吗?
李寒衣低头看了看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面具,想起后世他的那些传闻,有些想逗他,便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是啊,我下凡,来捉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道士。”
赵玉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愣了一会儿,他傻笑起来,竟真的答应道:“好啊好啊,你捉我就是了!”
李寒衣被他的傻气逗笑,她一笑,赵玉真更看得呆了。
他身后的桃树失了纯阳真气的滋养,开始渐渐凋零。
李寒衣还记得他想吃桃子,笑着说:“小道士,我把这一树桃花还你。”
赵玉真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李寒衣就已积聚起了剑势。
赵玉真神色一凛,知道李寒衣方才出剑都没有用全力,现在才是来真的了。
剑气与数九寒风混在一处,赵玉真提剑也没挡太久,连忙往后又跃了几步退得远了些。
自山间卷来的寒风被裹进她的剑势当中,却成了融融的暖流。严冬里山间并没有花在开,她的剑意自山中卷来的是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冬阳照在她的剑上,折射出的寒芒比月光还更清寂。
她登着风势到了高处,剑意柔和地在地面袭过一个来回,将凋零的花瓣一片不落地轻轻卷起。暖流将霜雪消融,院中似降下一场春雨。
赵玉真眼看着漫天花瓣纷飞,他和他的福禄庭一齐被小仙女的剑意笼罩,那桃树自颓势中复苏,花开绚烂,比方才还更盛。
赵玉真看得心潮澎湃,一时忘了说话。
李寒衣瞧着他,想起当年叫他落空的那个怀抱,她唤道:“赵玉真。”
赵玉真回过神来,亦步亦趋走到檐下,仰头看她。
李寒衣笑了笑:“接住我吧。”
说罢,她卸了力气,柔软轻盈地往赵玉真怀中坠去。
赵玉真有些措手不及,意外又慌张地“啊”了一声,忙不迭张开手臂。
他抱着李寒衣旋了半圈卸了下坠的冲劲儿,只是到底太突然,他一时不查,脚下一歪,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他还是顺利将人接住,抱了个满怀,李寒衣正揽着他脖子,在他怀中看着他。
他简直有些心笙摇荡了,脸上红晕直蔓延到耳尖,想说些什么,只磕磕绊绊地叫了声“小仙女”。
李寒衣越发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禁不住红了眼眶。
赵玉真慌乱不已,忙不迭哄她:“小仙女,你……你别哭啊!我让你捉就是了!”
其实时间若能停在这里就好了,花开正好,他也还年轻,这样天真可爱,懵懂拙滞地哄她开心。
在他身边时,怎么时间偏生就过得这样快……
李寒衣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倚在他臂弯,眼神空茫,缓缓说道:“十六年前,我嫁过一个人。”
赵玉真像被什么东西噎住,呼吸一滞,暗暗咬牙。
是谁?好可恶……
李寒衣像是很累了,声音染上疲惫:“可他很快就走了。我后来去找他,他没有跟我下山。”
赵玉真抓住机会,斩钉截铁地道:“他特别坏,你不能再要他了!”
李寒衣摇摇头:“他很好的。我一直在等他,等了十六年。其实他不是故意。”
赵玉真再接再厉地骂道:“他不好!一个真正好的丈夫,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十六年?如果是我的话,我连一天也舍不得让小仙女等!”
李寒衣听着他的这些话,忍不住对他笑了一笑,可彻骨的痛很快袭上心头,泪水自眼角滑落,她克制不住地细抽泣。
赵玉真当即后悔,自己不该不顾小仙女的心情非得骂那几句。
他慌乱起来,胡乱用衣袖替她擦拭眼泪,只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李寒衣离开他的臂弯,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头,眼泪顺着他项颈滑进他衣领。
赵玉真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背,绞尽脑汁地安慰道:“其实……其实……其实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能他这么可恶,就是……呃……可能他这么跑了,就是因为小仙女你其实还会遇到更好的人呢!”
赵玉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上一段感情的失败固然令人伤心,可小仙女这不就遇见他了吗?那家伙越可恶,自然越显出他赵玉真的真挚与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