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不知处》竹影疏狂

1、圣旨

　　　　我从小便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父亲官居丞相高位，外祖父世袭骠骑大将军，为开国先帝立下赫赫战功，金银珠宝更是如流水般送进将军府中。而我作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女，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吃穿用度和教养学识皆是顶尖。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大我两三岁的亲哥哥，爹本想让哥哥承袭自己的丞相之位，经常逼迫哥哥在书房读各种圣贤之书。奈何哥哥对于官场之交嗤之以鼻，反而更向往外祖在战场英勇厮杀，一有机会便让外祖父教他行兵打仗的兵法，父亲不在身旁时也是经常拿出兵书研读。但哥哥对我向来关怀备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给我，还会在爹娘不允许我出府时给我带来街头市井的有趣玩意。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也因此养成了我无忧无虑的性子。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几年，皇家圣旨却在这一天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只听那宣旨的公公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丞相之女裴妍容华窈窕，德才兼备，实乃女子之典范。今特赐婚于朕，封为皇后，择日完婚。钦此！”一时之间，我震惊得甚至都忘了接旨，在爹爹的暗意提醒下才魂不守舍地谢恩。待那公公离去，爹娘的脸上都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神情，就连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哥哥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下正妻，只选择了年幼时太傅家的女儿立为侧妃，并有传言称婚嫁之后圣上并未碰过侧妃，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独处日子。后来在众皇子争夺皇位的过程中，由于先帝先天器重，加之皇后尊贵身份，当今圣上理所当然成为了皇帝。只不过令天下众人大出所料的是，一直谦和稳重的七皇子在登基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先是整肃军风将兵权收归囊下，而后又秘密处决了起先追随其他皇子的大臣，而关系不亲的兄弟要么流放蛮夷之地，要么废为庶人充斥为奴，太后也自请青灯古佛入皇家寺庙清修，从此圣上大权在握，普天之下无人敢有二心。
　　可我不曾想圣上已然做到这个地步却还会忌惮父亲的丞相之权。虽说父亲与母亲都是出自名门望族，结为姻亲之后祖上更是声誉大振，但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对圣上一直都是忠心赤胆，不屑与官场败类同流合污，从未想过取圣上而代之，为何还要对丞相府咄咄逼之。再者即便皇后之位看似风光无比，但一旦入宫便成为了圣上挟持父亲的筹码，碍于这特殊身份兴许一辈子也得不到圣上的真心相待，在宫里得不到恩宠就算地位再高又怎会过得快活。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叹一口气，手中的圣旨也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烫手。
　　父亲见我这般愁眉不展，急忙拉过我的手，眼里满是心疼与恳切：“妍儿，你要是不想嫁，待为父明日早朝后找圣上好好说说情，说不定一动容圣上便会免了这门婚事，你也不必去受这深宫里的委屈。”看到父亲如此为我着想，我不仅鼻尖一酸，心头更加不是滋味：“父亲这么多年已经对女儿照顾太多，况且圣上此次下旨的原因父亲与我都心知肚明，倘若父亲执意去跟圣上言明只怕会迁怒于圣上，平白为丞相府招致无妄之灾，女儿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父亲只管放心便好，只是往后女儿就无法再给爹娘尽孝了，爹娘也要多珍重。”
　　父亲见我这般深明大义，眼里也流露出复杂的神情，连忙将我拥入怀中，声音微颤道：“妍儿，都是为父这身份害了你，圣上若是对你不好，我和你外祖父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护住。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若能得圣上恩宠自然是好，若得不到也不要心生怨恨去害他人，只要能护住这条命便是最好。”我在父亲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好生同父亲说了一通话，这才痴痴回到了房中。
　　房里早已堆满了圣上赏赐的金银珠宝，细细数来竟有二十来箱，将原本空荡的房间照耀得富丽堂皇，尽显天家的富贵荣华。我坐在床边，看着这些珠宝不禁陷入沉思。虽然知道这场婚礼必将普天同庆，但我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自己的未来仿佛就像这堆珠宝一样，看似雍容华丽，实则彻骨冰凉。
　　“小姐，这些珠宝真好看，想必圣上一定是对咱们小姐格外上心的！”丫鬟忍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忍冬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出生那日父亲出门时无意捡来的婴童，那天恰好是冰天雪地般的冬至，父亲便给她取名叫忍冬，希望她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寒冬，此后便成为了我的贴身侍女，一直都对我情义深重。
　　我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皇家权力的象征罢了，又或者是给丞相府的警示。”
　　忍冬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情，轻声说道：“小姐不要难过，想必宫里的日子并非小姐想的那般，还能过上同咱府上不一样的日子呢！”
　　我心里苦笑，不一样的生活？在那深宫高墙之内，改朝换代这么久以来，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无非是更多的规矩与束缚，更深不见底的是非与人心罢了。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