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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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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水袖坊。
因为官差前来捉人的缘故,今夜的客人寥寥无几,梅娘索性决定关起门来休息一日。
“行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你们都出去逛逛吧,想买什么就买,不够我给你们贴。”
姑娘们听后立即喜笑颜开,难得能出去一趟,她们想都没想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带上银子欢欢喜喜地走了,丫鬟和小厮自然也跟随在身后。
梅娘的贴身丫鬟还想留在水袖坊里陪她,却也被打发了出去。
“都走,都走,我一个人落得清净,一天天的这么些个人吵得我头疼,至少今天让我安静会儿吧。”
“是。”
一阵喧闹过后,平日夜里最是觥筹交错、鼓乐齐鸣的场所,竟就这样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梅娘一个人缓缓走上二楼,回到房间后她转身关门,也没有点灯,只静静地坐在黑漆漆的夜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吱呀——”声响起,关上的房门像是被风吹开了。
梅娘垂下风情万种的双眸,幽幽开口道:“你来了。”
来人站在门口,全身着黑,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果然知道我?”
“呵——”梅娘轻摇着团扇,像是感觉不到一丝害怕似的,“知道,其他人都没发现,可那时你一回来,我就察觉到了。”
“察觉到又如何?今夜你必须死。”
“死就死了,这么些年老娘也活够本了,就当去陪她吧。”梅娘妩媚的芙蓉面上尽是冷意和嘲讽,她随手扔掉扇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是该死,但你们也不会活得太久,哈哈哈哈,我等着和你在地狱再见的那天。”
梅娘缓缓闭上眼睛,随着一道银光闪过,她的身子软软倒地,大红的纱裙铺满在屋子里,像极了一朵开到荼蘼的牡丹花。
县衙。
景钰看着说起另一件案子又开始发抖的周和,没忍住翻了个破坏形象的白眼。
“你杀人罪都认了,还怕罪加一等吗?”
“我,我……”
“我查过,康阳县三年前发生过多起失踪案,不见的人大多都是容貌姣好、正值豆蔻年华的女郎。县衙众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回来,人贩子也没抓到,而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时间,就是王大郎夫妻成婚后不久。”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失踪案和王大郎有关?”
一听到三年前轰动康阳县的案子,王明恪彻底坐不住了。他之所以能在离京城最近的县里,舒舒服服地当县令,不仅仅是因为家族势力背后运作的关系,更是由于上任康阳县令在任期间发生了如此大案,却迟迟不能勘破,所以即使家族力保,他也不得不被贬到犄角旮旯里吃糠咽菜,最后就让王明恪成功捡漏上了位。
可这件案子是怎么和王大郎夫妻联系到一起的?毕竟当年所有失踪的人都没有找回来,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而奇怪的是,自那之后康阳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失踪案件。因此当时负责查案的官员都一致认为是外地的拐卖团伙作案,才能让这么多的女郎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现在景钰告诉他,这是两个普通百姓干的事,王明恪是万分不信的。
“你有何证据?”
“王大郎和张娘子,一无家产荫蔽,二无亲戚往来帮助,这夫妻二人都没有活计,却花钱格外大手大脚,一个经常在水袖坊里通宵喝酒,一个在锦绣坊和胭脂铺里一掷千金,就连收买一个邻居都舍得花十两银子,王县令你猜,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吃穿不愁,肆意挥霍呢?”
“可……就算有古怪,也不能说明他们就和失踪案有关?”
“三年前张娘子刚和王大郎成婚时,两人过得还十分拮据,张娘子经常会拿自己的首饰去当铺,但自从那起案子开始发生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反而将当初当掉的东西全都赎了回来。直到最后一起案子,二人可算得上挥金如土啊。”
“对了,他们当时还会经常出去探亲,虽然这个亲戚没人知道,但王县令可以派人去看看王家的马车,仔细找找你会看见底下有一处暗格,里面足以装□□型娇小的女郎。”
“这两个大胆的刁民!”王明恪气得脸色通红,虽不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但此时确实像个关爱治下百姓的好官。
“确实大胆,不过王县令你觉得以他们两人的身份,真的能做到瞒天过海的地步吗?”
“卢小娘子,这话怎么说?你怀疑他们背后还有势力?”
景钰看见王明恪装傻的样子只觉好笑,之前还一脸怀疑地不相信这是两个普通百姓能干的事,现在察觉到背后有惹不起势力的苗头就开始乌龟缩头,做个小小县令真真是屈才了啊。
不过,想缩头?也不问她答没答应。
“王县令难道忘了张娘子出身何处?”
“水袖坊……”
“他们与水袖坊有着经年交易,刚开始在县中诱拐少女,但是随着女郎们失踪越来越多,县衙重视起来开始日日巡逻调查,县里有女儿的人家也都不让她们出门,见此王大郎夫妻只能暂时收手。”
“但过后不到半年,县里却开始陆续丢孩子,王县令你有没有算过,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康阳县究竟失踪了多少孩童?”
随着景钰的话轻声落地,公堂里一片寂静。
王明恪也默不作声,他确实不是个糊涂人,不然也不会安安稳稳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等到今年任期圆满,他就能理所当然地进入六部,进入京城的官场里长袖善舞。
他也并非完完全全是个缩头乌龟,以王家的背景,寻常势力王明恪还是惹得起的,但自己在康阳县三年,虽然知道水袖坊背后有人,却始终查不到确切消息,这就让王明恪内心异常警惕。
因此平时有关水袖坊的事,他都是能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不过这次竟然涉及失踪案,王明恪感觉就算自己想糊弄过去,恐怕这位卢氏女郎也不会答应。
景钰虽不是卢氏女郎,但也的确不会就这么让案件不了了之。
“王县令若不信,我记得你们从水袖坊中带来了一个叫窈娘的女子,她和死去的张娘子是最好的姐妹,传她上来问一问吧。”
王明恪被众目睽睽地盯着,只能点头同意,于是很快,窈娘就被人带了上来。
“窈娘见过诸位大人。”
“起身吧。”
窈娘原本被衙役带走后就一直害怕不安,刚刚又让她去公堂接受审问,一路上她不知道腿软摔倒了几次。
而到了之后,窈娘更是只敢颤抖地小声行礼,却没想到她身子还没完全拜下,就被一道明媚清澈的女声喊起。
窈娘虽不明白为何有女郎能在公堂上发号施令,但也没听见其他人说话,于是轻声应答后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的女郎身着淡青罗裙,细腰不盈一握,三千青丝以玉簪挽起,一双灿然的水眸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啊!是你!”
“娘子好眼力啊。”
景钰属实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她对这妆容之道还算研究颇深,以前可没有人识破过,难道多年没用手艺生疏了?
“不敢不敢,只是身处欢场多年,见到人多罢了,况且娘子的眼睛实在独一无二,让人见之难忘。”
其实窈娘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景钰身边站着的崔珩一点没变,还是之前那副装扮,因此她才会立马认出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将景钰认成崔珩的新欢,只能说二人的氛围感太不一般了,特别是崔珩,无论是在水袖坊里看向景钰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的动作,窈娘都不认为他会这么快移情别恋,对刚认识的女郎也这样。
王明恪不懂为何一个世家贵女会和一个花娘认识,但现在明显不是好奇这个的时机。
“咳咳,窈娘,本官问你,你可知王大郎夫妻与三年前的失踪案有关?”
“我……”
“如实回答,若有隐瞒,本官决不轻饶!”
“回大人,我知道。”
“什么?说!究竟怎么回事!”
“三年前,兰娘被赎身后成了亲,坊中的姐妹都很为她高兴,可没过多久,她就偷偷回来哭诉,说王大郎当初赎她花光了所有的钱,成亲后又好吃懒做,他们夫妻两人日子艰难,马上就活不下去了。”
“我当时很为她担心,但自己也身不由已,没办法帮她,可不久之后兰娘却不在哭诉,甚至每次回来都带了许多东西给我,明显日子好过了很多,但问她具体的事情,她却什么都不说。”
“我虽不懂,但也明白这钱财来路不正,而且兰娘每次来都会和梅娘聊上许久,之后高高兴兴地离开,可从前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太好。直到一次兰娘邀我小聚,她喝醉之后说了几句话,我这才隐约间猜到了些。”
窈娘边说边流泪,她当然明白这是天大的恶事,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自私的,她不想引火烧身,也不敢得罪那些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势力,所以她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安静地活着,直到卑微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