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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临走前,卢云祁在王明恪的盛情邀请下,二人十分和谐地一起去了康阳县中最有名的珍馐楼。
      景钰则表现得不感兴趣,婉拒了同行邀请,她也没有接受王明恪派遣的仆从护送,而是独自走出县衙,踱步在回青阳客栈的路上。
      街上微风阵阵吹过,香樟树的枝桠也随之晃动摇摆,清晨的太阳并不算刺眼,但阳光晒在身上还是令人有些燥热。
      景钰走在县衙旁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到了突然跑到路中玩耍的孩童,被身后追来的妇人狠狠责骂,看到了巷旁挑着担子的货郎正一家家上门售卖,还有那街边做吃食的娘子虽满头大汗,但只要有生意又立马充满干劲,袅袅食物香气飘来让人感到幸福和满足。
      景钰从没有这么细看过市井样貌,以前瞒着耶娘偷偷带弟妹们出来玩乐时,只觉处处新奇,有几分野趣。而如今再看,原来那些根本不入世家贵族眼的物件和吃食,却是世上大部分人赖以生存的根本。
      景钰正盯着某处出神时,耳边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小娘子,要不要买个糖画,甜得很嘞。”
      景钰回过头,只看到街旁的香樟树荫下立着一个买糖画的小摊子,一位带着草笠的老丈正坐在树下,笑容慈祥地看着她。
      摊子上插着的各种糖画栩栩如生、晶莹剔透,景钰走过去看见还有剩余的材料,突然来了几分兴致。
      “老丈,我想自己做一个。”
      “好啊,好啊,小娘子以前可曾做过?”
      “并未,所以想试上一试。”
      老丈没想到自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随便一喊,这位看着像仙子一样的女郎竟然真的来光顾了,于是一边和景钰闲谈,一边赶紧将身旁小火炉中的火重新燃起。
      只见他将一把干草屑撒下去,炎炎夏日中,一点小小的火苗瞬间就将四周的气温又提升到一个难忍的程度。
      感受到火候差不多时,老丈取出特制的勺子架在火炉上,随即从糖罐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块小小的糖放入其中,黄色的糖块儿立即开始融化。
      咕嘟、咕嘟、咕嘟……糖块儿不多时就化成了粘稠的糖浆,并且冒着细小气泡,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霸道占据着树下小小的空间。
      景钰在摊子前蹲下,接过老丈递过来的勺子,不大熟练地倒出调制好的糖浆,表情却十分认真,像是在描摹一篇精心描绘的名家画作。
      怎料就在她专心致志时,身边却突然多了几道小小的阴影,还伴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咽口水声。
      吸溜——景钰抬头看去,一群三四岁的稚童不知何时将糖画摊子团团围住,一个个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嘴角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去了。
      但景钰却并没有理会,依旧自顾自地画着,观察到糖画正快速凝固,她赶紧描补几下后将竹签放了上去,随后将其轻松铲起,拿起来细细观赏。
      看着自己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的得意之作,景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今早杨彦递给她的荷包,从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了老丈的摊子上。
      景钰本想就此打道回府,却没想到那群稚童像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眼巴巴的小神情令人属实有些于心不忍。
      “想吃吗?”
      嗯嗯嗯。
      看着他们的小脑袋点个不停,景钰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牙坏了却整天吵闹着要吃糕点,因为耶娘不许,也是这样和自己撒娇的阿瑶和阿昭。
      “这么多人想要啊,可阿姊只有一个糖画,这样吧,你们谁能说出阿姊做的是什么,这个就归她了。”
      孩子们听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起先没有一个人说话,但自从一个小女孩细声细语地小声开口后,瞬间场面像炸了锅一样。
      “是碗?”
      “好像石头。”
      “肯定是包子,大包子。”
      “我知道,我知道,是馒头。”
      “……”
      景钰:……
      “一个都不对!这样,给你们个提示,画的东西呢就是现在大家所能看到的,好好想一想,再猜不对阿姊可就自己吃了。”
      “是树吧。”
      “是水井,是水井。”
      “一定是那边的木桶。”
      “不对,是阿姊!”……
      稚嫩的童音还在耳边不断地猜测,但是答案却越来越令人啼笑皆非。
      景钰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笑呵呵看热闹的老丈,轻声问道:“老丈,你说这是什么?”
      “嗯,小娘子,这是、铜钱?”老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景钰紧闭双眼。
      “是草笠。”清朗温润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哎,看来你们是吃不到喽。”景钰叹了一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后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抬眼望去,一位清雅郎君长身玉立,身着一袭鸦青色锦袍低调端方,凑近些还能看见领子上绣着雅致的竹叶暗纹。一丝微风吹过,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得他的长发微微扬起,衣袍也轻轻晃荡着。
      伴随着头顶树叶的飒飒声,景钰意外觉得这位崔氏门阀的高岭之花有了几分人情味。
      “这位郎君聪颖过人,慧眼识草笠,自当拔得头筹。”景钰也一诺千金,果断将“头筹”递给崔珩。
      端方郎君看着眼前白皙玉手上递来的稚童喜爱之物,不由怔了一下,如潭水一般的眸光,瞬间荡起层层涟漪。
      “多谢沈娘子。”
      崔珩接过竹签,上面的图案是一大一小两块不大规则的圆,其实仔细看上面还有草笠的编织花纹,但因某人绘画时,将糖浆控制粗细不一而不太看得出来。
      “至于你们嘛——”
      看到眼前的一众小萝卜头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珠子里透露着深深的渴望,景钰决定今天当一回心软的阿姊。
      “一人去挑一个,不许多拿。”
      “谢谢阿姊!”“谢谢阿姊!”“谢谢阿姊!”……
      孩子们一听到有糖吃,开心地立马挤在摊子前挑选,而老丈做的糖画就简单易懂多了,有精巧的兔子、小狗、牛羊等一些动物图案,也有简约的灯笼、伞、花草树木等形状。
      每个人都选到了心仪的图案,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叽叽喳喳的孩童声吸引过往的路人纷纷回头张望。
      “崔郎君怎么在这儿?”
      “沈娘子与南川许久未归,某随处逛逛罢了。”
      景钰听后不置可否,但心中爱作弄人的恶趣味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今日本只花了一个糖画的钱,谁知最后竟买了这么多,崔郎君赚银养家不易,实在是令我心生愧疚、不得开怀啊。”
      崔珩了然,将一块足够买下糖画摊子的银子付给老丈后,又拿了一个灯笼形状的糖画递向景钰。
      “望沈娘子、开怀。”
      景钰理所当然地接过,随后转身慢悠悠地向前走。
      “卢三呢?”
      “和王县令把酒言欢呢。”
      景钰咬下一块糖,嘴中嘎吱作响,“崔郎君,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一起去王大郎家看看?”
      “好。”崔珩一边温润回应,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糖画,用刚刚在摊子上拿的糖纸轻轻包起,放在袖中。

      竹雨巷,巷中大片的竹林随风而动,整个街道里竹影摇曳,站在巷口清凉之意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景钰和崔珩来到王大郎的家门口,前几日站岗的衙役已经不在,四处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没人了,看来都去河边搜查了,进去吧。”
      崔珩点头,率先推门进去,不大宽敞的院子中一片狼藉、杂乱无序,只有一个东西占据着二人视线。
      “马车?”
      景钰上前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还挺结实的。”
      崔珩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看见明显比寻常马车高出许多的座位眉头一皱,随即迈步进去查探。
      马车在外面看上去很大,里面也确实宽敞,但布置却相当简单,竟然只有最里面的车壁前安装了座位,中间偌大的空处也没有摆放一张桌案。
      “咚、咚、咚。”崔珩在马车内四处敲打,车壁和座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却注意到脚下的木板有些晃动。
      “唰——”崔珩用力拉开中间的一块木板,果不其然看到马车底下还有一道夹层,以其大小完全可以藏下一个瘦弱女郎或者、孩子。
      崔珩与车外的景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皆是若有所思。
      “去屋里看看吧。”
      崔珩轻点头,下车后和景钰前后脚走进屋中的内室,也就是王大郎夫妻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不出意料的和院子里同样一地狼藉。
      所有的柜子箱子都已打开,衣服床褥被翻出来随意丢放,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也被一扫而空,一看就是偷盗钱财金银的现场。
      至于王大郎夫妻的尸身,衙门带走后仵作验尸得出,王大郎是被重物击打,失血过多致死,尸体旁还有花瓶的大量碎片。而张娘子则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被发现时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上毫无损伤、面色安详。
      “王大郎被杀时,身体朝向门口,后脑遭到重物击打,而张娘子却是窒息而死,倒在床上。同一间屋子,一对恩爱夫妻,截然不同的两种死法。”
      这杀人还有区别对待的?
      景钰走近看了眼床铺,虽有些凌乱,但不难看出此处并没有被粗暴翻找过,和屋里其他地方实在格格不入,看来这凶手与张娘子有些交情,可又为何会狠心杀了她呢?
      等崔珩和景钰前前后后探查了一边,走出王大郎家时,太阳已是高高挂在头顶,即使巷子里有不少竹影遮盖,但站在空地上仍是燥热难耐。
      “不知不觉竟然已到午时了,怪不得有些饿,崔郎君可要一同用膳?”
      “好。”
      崔珩和景钰走出竹雨巷,在街边看到家装修精巧的小馆,两人进去扫视了一圈,发现人三三两两并不多,就随意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店中伙计正在后厨上菜,掌柜的看见刚进来的郎君娘子皆是容貌气度不俗,心知是贵客来临,脸上立马挂出十二分的笑,端起茶壶向两人走去。
      “郎君、娘子大驾光临,有什么想吃的?”
      “也不知贵店有何珍奇,就劳烦店家上些寻常菜肴即可。”
      “好,好,那某这就为二位上些这里客人常点的,本店的罗浮春是招牌,郎君可要来上一壶?”
      崔珩从不饮酒,本想拒绝,却又转头看向景钰,眼神中带着询问。
      “罗浮春啊,也是许久未喝了,那就劳烦店家了。”景钰笑着轻抿了一口茶后,看向掌柜说道。
      “不劳烦,不劳烦,二位稍等。”
      很快伙计就端着托盘走到桌前,将酒壶和酒杯放下。“郎君、娘子,这是本店的招牌酒,菜马上就来。”
      景钰笑着点了点头,拿起酒壶率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随后十分豪迈地一口饮下。“不错!来来来,崔郎君,京城里可不大喝这罗浮春,快尝尝味道如何。”
      崔珩见景钰作势又要给自己再倒一杯时,立即伸手轻掩住了杯口。
      “作甚?”景钰见状微挑了挑眉,眼神疑问地瞥了一眼崔珩。
      “某不饮酒,沈娘子一人喝便好,但饮酒之前还是先等饭菜上来垫一垫吧。”
      年纪不大,行事却像个啰嗦古板的老头子,景钰心中无奈叹气。
      幸而没等多久菜就陆续上齐了,家常菜的味道本就不大出错,景钰吃了几口,还算满意,又喝了口绵柔醇厚的罗浮春,满足地直直点头。
      吃饭时间,崔珩和景钰都未再交谈,二人安静用膳,虽没人说话,但氛围并不显得尴尬。
      八分饱后,景钰便不再动筷,她端起酒壶又要倒酒时,却瞥见崔珩也放下筷子,眼神静静地看着她。
      对面有道目光一直盯着,景钰的酒也倒不下去了,她抬眸对上崔珩的视线,“又作甚?”
      “沈娘子身上有伤未愈,今日不宜再饮了。”崔珩淡淡开口。
      景钰和崔珩沉默对视半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放下了酒壶。
      “真是为崔郎君未来的新妇和孩子掬把同情泪啊。”
      “沈娘子怎知某尚未娶妻?”
      景钰心想,要是娶了新妇,在她开口调笑第一句时,崔珩就应该板着那张人人敬而远之的脸教训她道:某已娶妻,请娘子自重。
      “咳咳,我就瞎猜,崔郎君一心为国为民,想必娶妻生子难免耽搁了。”景钰敷衍笑笑。
      “不过崔郎君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该考虑娶新妇的事情了,我有个妹妹……”
      “沈娘子,若是喜爱这罗浮春,便带一壶回去吧,不过一日适量、不可贪杯。”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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