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与君归》风月小公子

8、第 8 章

　　秦松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熨贴，其实如此费心也是有小心思。自魏王幼时，秦松便侍奉在旁，看着魏王长大。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魏王养成了冷心冷情的性子，连同整个魏王府都冷得如冰窟一般。眼见着魏王可能孤独一生，府中老人心中不禁感到痛惜。若是别人家的奴仆，对于这对落难的姐弟怕是瞧不上的。可是这对姐弟的到来仿佛给魏王府带来了一丝生气。尤其是沈云华，姿容自是不用说，性子好，对幼弟爱护有加，对下人客气有礼。府里的老人们对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甚是喜爱，不禁动了些心思，若这沈姑娘与殿下有姻缘之分，与殿下和和美美，共度一生，是再好不过了。
　　沈云华听了秦松的肺腑之言，内心五味陈杂。不得不说，魏王殿下如此费心，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秦松掏心窝子的话，说不理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住人家的，现在还要拿人家的，沈云华还是过不去那个槛。
　　这时，沈瑞往前卖了几步，深深一鞠：“沈瑞谢过殿下知遇之恩，来日必当报答殿下！”
　　秦松笑着点点头，将袋子递到沈瑞手上：“沈小公子深明大义，定能大有作为！”

　　将沈瑞送走后，沈云华的日子清闲了很多。
　　这日，玉嬷嬷送来了杨婉瑜的拜帖，让沈云华喜出望外。自上回苏晴大闹魏王府之后，秦松不敢再私自定夺，而是交给沈云华处理。沈云华应允后，玉嬷嬷方才回复秦松，礼部侍郎嫡女杨婉瑜来访。
　　第二日，沈云华早早就着芙蓉去二门外候着，自己则在院里等候，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终于，远远看见几个人往这边走来，沈云华站起身。
　　果然，是她等候多时的婉姐姐来了。
　　她迈开步子迎了上去：“婉姐姐！”
　　“云华妹妹！”杨婉瑜也看见了她，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相拥在一起，多日来的委屈和难过统统释放了出来，沈云华埋在杨婉瑜怀里放声大哭。杨婉瑜也是泪流满面，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良久，沈云华才缓过劲，略微直起身，看着杨婉瑜。两只红桃一样的眼睛，还有发红的鼻尖，看得杨婉瑜心疼不已，却又无从安慰，只好拿着帕子给她压着还在往下流的眼泪。
　　“瞧我，”沈云华哽咽着说，“尽顾着哭了。婉姐姐快请进。芙蓉，快给婉姐姐看茶。”说完，牵着杨婉瑜的手往屋里去。虽说是寄人篱下，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不能少。
　　杨婉瑜年长沈云华一岁，二人自小就极合得来。杨婉瑜身量比沈云华高，虽不及沈云华美艳，却端庄姝丽，气质高雅。
　　杨婉瑜自进了魏王府便在暗暗打量。翠微阁在王府内的位置上佳，屋内陈设品味不俗，物件也是价值极高。王府的下人方才引她进来时客气周到。再看沈云华身上穿的也是价值不菲。沈云华眉间虽有忧容，但气色是极好的。
　　杨婉瑜的心放下了不少，看来沈云华在魏王府过得还不错，与一开始她想象中的寄人篱下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时芙蓉已经端着茶进来了，又绞了帕子让沈云华擦了脸，两人这才坐下说话。
　　“云华妹妹，沈叔叔还有沈大哥的事，节哀顺变。你还有沈瑞，你们二人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话虽如此，一个好端端的家没了，沦落到寄人篱下的田地，再好听的安慰话又有什么用呢？
　　“妹妹知道，”沈云华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怎么不见沈瑞呢？”
　　沈云华答道：“在王府的书院念书呢，不和我一个院子。每五日回来一次。”
　　这倒是让杨婉瑜有些意外：“是魏王殿下吩咐的？”
　　“是。”
　　“魏王殿下倒是有心。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回去也好给爹爹和哥哥一个交代。”
　　“殿下慷慨，我受之有愧。”
　　杨婉瑜握住她的一只手，说：“妹妹，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行刑那日，父亲和大哥去了乱葬岗，但是……”杨婉瑜面露难色，“没有发现沈伯父和沈大哥的尸体。”
　　沈云华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意思？找不到尸体？”
　　“没错，此事蹊跷得很。父亲和大哥快把乱葬岗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沈云华努力理清思绪，更加肯定了父亲和大哥的死有问题，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杨婉瑜见她脸色难看，急忙安慰：“不要担心，父亲和大哥还会继续寻找。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你和沈瑞没有了危险，我们立刻把你们接回去。”
　　沈云华鼻头一酸，树倒猢狲散，如今谁说起沈家不得马上几句？患难见真情，杨家上下如此记挂着他们，怎能不感动。
　　“婉姐姐，”沈云华也握住杨婉瑜的手，“那天我刚刚找到爹爹留下的东西，马上就遇刺，可见沈家蒙冤一事的背后不简单。请你转告杨伯伯和允哥哥，务必量力而行。婉姐姐，拜托你得空时，跑一趟白马寺，帮爹爹和大哥点上两盏长明灯。”
　　杨婉瑜点点头：“你放心吧，好好照顾自己和沈瑞，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和大哥。”
　　毕竟身在魏王府，不是沈家，杨婉瑜不好多留，又交代了几句后依依不舍告辞。

　　皇宫，养心殿。
　　宽大的书桌后坐着一个身着龙袍的十八九岁的少年，手执朱笔，眉头紧锁。
　　他便是当今天子，李珩。
　　李珩面容与李豫有着五分相似，长相俊美，身形修长。虽刚成年不久，神情却异常老练，喜怒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大总管福临从门外进来，深深一鞠，恭敬说道：“陛下，薛文淑娘娘的寿宴时辰到了。”
　　李珩并没有回答，福临只好弯腰等着。
　　良久，李珩终于在折子上画上几笔，扔下朱笔，起身道：“走吧。”
　　福临：“是。”

　　薛文淑乃当朝薛将军薛昭之女，薛文淑。李珩尚未封后，薛文淑薛文淑后宫位分最高，暂时执掌后宫。今日是薛文淑十八岁生辰，一月前，宫里就在给她筹备生辰宴。虽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倒也邀请了不少女眷前来庆贺，丞相苏如海之女苏晴也在其中。

　　“陛下到～”
　　薛文淑居住的衡芜苑里已经坐满了女宾，一片姹紫嫣红。听闻福临唱诺，众人忙不迭起身，在薛文淑的带领下恭敬行礼：“恭迎陛下。”
　　“不必多礼，”李珩虚扶一把薛文淑，便大步迈向首位。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就是来看看，别打扰了你们的性质。”
　　薛文淑在李珩身边坐下，笑着说：“陛下赏光，臣妾很是开心。”
　　“开始吧，”李珩一声令下，宫人们端着各色佳肴鱼贯而入，乐师和舞者们入场，一时间，歌舞生平，一派欢乐。
　　李珩独自喝着酒。其实，他并不想来，并不全是因为堆积如山的公务，而是他对薛文淑毫无爱意。今日来捧场寿宴，不过是看在她是薛昭的女儿，又是目前位分最高的嫔妃，这个面子不得不给。薛文淑平淡的面容让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趣，想到这里，他不禁瞥了一眼坐在下首不远处的丽嫔，正巧丽嫔也正在看他。二人四目相对时，丽嫔勾唇一笑，媚眼如丝。
　　丽嫔是兵部侍郎曲成之女，曲闻意。曲成年逾五十，却有着成群妻妾。曲闻意就是最受宠的姨娘所生，虽为庶女，却继承了生母的样貌，生得极为美艳。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媚态浑然天成，深得李珩宠爱。如今她位分虽低于薛文淑，却并未将薛文淑放在眼里，有了李珩的宠爱，等她怀上龙嗣，封妃唾手可得。就算李珩给薛文淑的寿宴捧场又如何？方才与李珩对视一眼，她便知道，李珩今晚又要宿在她的云露轩了。
　　几番歌舞之后，一众贵女开始为薛文淑献礼。有些礼平平无奇，但也有一些是花了心思的，而还有一些贵女，则是冲着李珩来的，嘴上说着为薛文淑献艺，实则把表演当成吸引李珩的机会。
　　李珩心中嗤笑，真当自己是什么破烂都要的人吗？
　　酒过三巡，李珩觉得差不多了，便对薛文淑说道：“朕还有事，你们继续。”
　　薛文淑哪里敢耽误，只好起身相送。李珩走后，不少人立刻便觉无趣，寿宴的氛围立时变了，丽嫔也寻了个由头告退。不过，还是有人真心为薛文淑庆生，沉浸在宴会中未受影响。

　　李珩带着福临一行人还未走出衡芜苑，就在连廊里遇到了苏晴和彩荷。
　　苏晴假装惊诧，连忙行礼：“臣女见过陛下。”
　　“天寒地冻的，在这做什么？”李珩淡淡问道。
　　“回陛下，今日薛文淑娘娘寿辰，臣女喜不自胜，不觉多喝了几杯，出来透透气，”苏晴恭敬回答，立刻又说：“陛下洪福齐天，有贤良淑德的薛文淑娘娘执掌后宫，又有天姿国色的丽嫔娘娘添香，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