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与君归》风月小公子

4、第 4 章

　　想着想着，芙蓉的笑脸慢慢警觉起来：“姑娘，往后您也不能再遮着自己的脸了吧？”
　　沈云华摸摸自己的脸，才想起自己的尊容，差点笑出声：“我居然这幅样子见了这么多人？殿下不治我冲撞之罪都算开恩了，是该洗洗了。”
　　听到这话，芙蓉有些纳闷：“姑娘，魏王殿下为何愿意救我们？不仅帮小公子看病，还把我们收留在王府？”
　　沈云华正色起来：“我把父亲留下的东西给了魏王殿下，以此换殿下护我们周全。”
　　芙蓉好似懂了，却终究不放心。虽说魏王至今未娶，府中别说侍妾，今日芙蓉也算逛了小半个王府，居然连个侍婢都没看到，只有厨房里有几个粗使婆子，坊间传闻也说魏王不近女色。可毕竟姑娘今年才十四岁，这要是长开了，可不就是大灰狼前乖乖待宰的小兔子？想到有朝一日沈云华为了沈家遗族只能委身魏王，芙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想着想着，芙蓉突然看到一只手在面前晃，定睛一看，原来是沈云华。
　　“姑娘，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沈云华轻笑，“想什么想这么出神？唤你三四声都听不到。”
　　芙蓉看着眼前古灵精怪、完全不明白男女大防的姑娘，微微叹了口气，收起思绪：“姑娘想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芙蓉姐姐，”沈云华故意一字一顿地说。
　　“好的姑娘，厨房已经送来了晚膳，都快凉了，就等您回来了。热水也备好了，换洗的衣服也到了。”
　　沈云华拉起她的手，小跑起来，咯咯笑着：“好了芙蓉姐姐，别说了，咱们去看看阿瑞醒了没？”
　　芙蓉也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天天想着法子撒娇，同亲妹妹般可爱的姑娘。
　　外间的秦松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不禁也扬起嘴角，暗暗想道，想不到这魏王府里有朝一日也能听到姑娘们的谈笑。

　　此时，李豫回到书房继续与方才几人商讨。
　　“那群刺客还没有消息吗？”李豫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问道。
　　“禀殿下，那群刺客逃往闹市，正好撞上醉春楼花魁游街，人群拥挤，我们跟丢了，请殿下责罚！”齐风单膝跪下，面露愧疚。
　　“看来早就有人盯上了沈家这对姐弟，计划周密，齐统领也是马失前蹄。”冯清摇了摇扇子说道。
　　李豫从袖笼里掏出那份账目，递给冯青，冯青一看，眉头皱起，转而递给李珣，李珣也是同样的表情：“皇叔，这是什么？”
　　“看起来应该是用了某种密语，”冯青说道。
　　“的确如此，”李豫回答，又从怀里掏出沈云华所写的解密方法递给冯青，吩咐道：“你们记住这个解密方式。”
　　冯青看完之后大为赞叹：“妙哉，妙哉。殿下，这是哪来的？”
　　“沈家那个小丫头写的，说是和小沈公子闲来无事时自创的。”
　　李珣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冯青笑道：“这对兄妹倒是有些意思。殿下，臣以为这种加密方式我们也可以学以用之。”
　　“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吧。”
　　冯青了然，当前这种加密方式不宜为太多人知晓。
　　冯青、李珣都是聪明人，很快便记住了解密方法，李豫便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皇叔，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前吏部侍郎之女投靠魏王，并献上了一份大礼。王府外几路人马都在盯着咱们。上头那位动静尤为大，就差将手伸到府里来了。最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减轻戒备的压力，”李珣说道。
　　“如此说来，这是个烫手山芋，”李豫略一沉吟，“既然多方力量都有意于此，不如就演一场戏。”
　　冯清眼睛一亮：“此计甚妙！一石三鸟，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
　　常胜也明白过来，站起来拱拱手：“殿下，属下来演重头戏。”
　　李豫深知常胜的性子，动手的事从来少不了他，只好吩咐冯青：“这件事你去安排，戏要做足了。”
　　冯青站起身：“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商讨完毕，李豫看看天色：“天色已晚，几位就在府中用膳吧。”李豫合上手中的信报，站起身。
　　冯清拱拱手：“不劳殿下费心，出门前内子交待务必回家用膳。”
　　闻此，李珣与齐风等人摸的摸鼻子，望的望天，心中默念：“又来了。”
　　“也罢，”李豫淡淡说道。
　　“告辞，”众人拱手行礼，先后退下。

　　唯有李珣还留在原地不动，似有话要说。
　　“何事？”
　　“皇叔将沈家姐弟留在府里？”李珣神色不明地问道。
　　“是，”李豫淡淡回答，“贤侄有何疑惑？”
　　“何不寻一处庄子安置，派人保护即可？留在府中终归是有隐患。”
　　“贤侄是对她有所怀疑？既然如此，留在身边盯着，连同幕后主使也一并挖出来岂不更好？”李豫答道。
　　李珣从李豫的表情里似乎看不出破绽，便说道：“皇叔若是这么想，侄儿便放心了。”
　　“沈家一案的来龙去脉自然要调查清楚。当时本王正在平州治乱，你倒是在京中，不如这个差事就交给你吧。”三言两语，李豫就给李珣派了个任务。
　　不过李珣本就对此事有所疑虑，只笑答：“皇叔放心，此事侄儿定会办妥，告辞。”李珣拱了拱手，行至门口，又停下脚步，顿了顿，终于回头说：“皇叔可千万不要栽在女人手里。”说罢，不等李豫回答就快步离去。
　　魏王不近女色的名声在外，这李珣也明白。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少女，还被留在了连蚊子都是公的魏王府里，李珣担心皇叔从此有了软肋，在皇权斗争中落败。他深知皇叔从无夺位之心，相反，龙椅上那位处处忌惮皇叔的权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在如此关键时刻，皇叔千万不可动摇。他深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对付他的兄长，他永远无法为死去的母亲和姐姐复仇，他只有寄希望于皇叔。也许有那么一个契机，逼皇叔和兄长拨冗相见，然后助皇叔成为赢家，而那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毒后所生的阴狠小人坠入地狱。想到这里，李珣的拳头慢慢握紧。

　　坐在桌前看着送来的晚膳，沈云华的嘴巴差点合不拢：晚膳竟如此丰盛！桌上足足八道菜，有炖乳鸽、凤尾鱼翅、宫保野兔、佛手金卷、莲蓬豆腐，还有专门给沈瑞备的鸡丝粥。
　　“这……”沈云华有些不安。
　　“奴婢初时也惊着了，这魏王府果然名不虚传，连咱们的待遇都如此奢华。”
　　沈云华思忖了一番，决心寻机会与秦伯提一提，往后的一日三顿简单些便好，不必如此铺张。
　　“芙蓉姐姐，这么多菜，你也坐下来一起用吧，”沈云华拉起芙蓉的手说道。
　　“不用，姑娘快吃吧，您肯定早就饿了，奴婢先去守着小公子，”芙蓉推辞。
　　沈云华拉住她：“芙蓉姐姐，现下咱们三个是相依为命，就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以后，你便是我姐姐，不是什么奴婢。”
　　芙蓉眼眶泛红：“好。”
　　沈云华含笑点点头：“快吃吧，芙蓉姐姐。”
　　芙蓉应了声好，在沈云华身边坐了下来。
　　晚膳过后，在芙蓉的服侍下，沈云华彻底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衣裙。
　　铜镜前，芙蓉替沈云华仔细梳发，感叹道：“终于又见到姑娘的真容了。”
　　沈云华低头微微一笑。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杏眼微微上挑，鼻子小巧高挺，唇不点而绛。举手投足之间三分娇七分媚，虽还未长开，已有倾国倾城之姿。因常年习舞，身段窈窕。肩若削成，细腰盈盈不堪一握。一头如瀑黑发保养极好，微微泛着珠光，为美人增色不少。寻常人瞧了少不得以为是仙子下凡。沈云华如此美貌，也难怪沈进和沈翊护得紧。若是入了京中闺女圈，怕是不知要成为多少名门公子争夺的对象，不知是福是祸。况且当今天子刚刚成年，后宫空虚，若是让帝王看中了，这才是沈进和沈翊最害怕的事情。
　　想到这，芙蓉暗自庆幸当时急中生智，将姑娘脸上抹了黑，否则，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怕是已经被那帮畜牲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时，沈云华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芙蓉姐姐，你也累了，快去梳洗梳洗歇息吧。我去看看阿瑞烧退了吗？”
　　芙蓉还想推辞，沈云华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芙蓉姐姐，来日方长。你只有自己好，才能照顾我和阿瑞。”
　　芙蓉也明白这个理，只好点点头：“好，我快去快回，弄好了就回来陪姑娘和小公子。”
　　沈云华点点头。目送芙蓉离开后，沈云华来到沈瑞床边，探了探沈瑞的额头，惊喜地发现烧已经退了。
　　替沈瑞掖好被子，一阵困意袭来。这些日子以来，终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安稳地睡个觉了。
　　沈云华来到外间的软塌上躺下，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不出片刻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可是不久，沈云华梦到了父亲和兄长，梦见了在父亲身边撒娇，在兄长身边任性的日子。她好想念爹爹和哥哥，不知不觉在梦中抽泣起来。
　　等芙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沈云华在睡梦中留着泪，喃喃地喊着“爹爹、哥哥”，顿时鼻尖一酸。她轻轻拭去自家姑娘脸上的泪珠，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直到沈云华渐渐平静下来，才在旁边打了个地铺，守着自家姑娘和小公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