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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这,恐怕大大的不妥 ...


  •   定涵昨夜睡的很不好,前半夜一直想着见了父亲该说些什么,父亲自己有没有脱身的谋划,进了京都又该怎样安排。
      银钱是必不可少的,关家人丁不旺,到了父亲这辈只有这么一个正房嫡子,祖辈传下的产业多在父亲关贺名下的,积累颇丰。母亲章氏出身清流世家,金银财物不多,古籍名画却私藏不少。
      还要有人脉,可是父亲外放多年,京中人事也已疏远。外祖家是清流世家,外祖父虽官至参知政事,但也不过短短三年就因风寒离世,至今已有八载,章家离权力中心尚远。大舅舅一心钻研古籍,在国子监一向只是个迂腐顽固的形象,让他去疏通关系,着实是为难。小舅舅是去岁新中的进士,才入翰林不到一载,根基尚浅,也许能去探听些消息,再多也只有爱莫能助了罢。
      思来想去,眼前除了一个昨日才认识的天子近臣崔桢,自己竟然想不出还有哪个能在天子面前说得上话。
      可是不能认命啊!自古功成名就的,又有哪位是认命的?他们只是拼尽全力去当执棋手,以利益做砝码,以世人做棋子,搅弄他人命运,满足自己的欲望。可是欲壑难填,贪婪总是是不断扩大的。拥有权力,一定是其乐无穷吧!
      辗转反侧到了丑时才朦朦胧胧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日,天色未亮,定涵就起身了,几乎整夜未阖眼。
      小丫头伺候梳洗,用清水洗净了脸,梳的是双蟠髻,绾发的是一对白玉色琉璃双股钗,发髻上简单的簪了一支珍珠花筒钗。换上了烟青色缠枝葡萄罗的大襟短衫,抹胸是嫣红色的如意茶花罗,搭的事蜜合色的百褶裙。
      毕竟年轻,梳妆完毕,就掩去了脸上的疲惫。简单的妆容,素淡的服饰,却衬托的定涵如清水里的芙蓉,有一段天然纯粹的美。
      章氏起的也早,带了好大一个包袱,定涵好奇问“母亲,这里面是什么?”
      章氏道“也不知道你爹爹在里面吃了多少苦,他喜洁净,给他准备了几身衣裳,两双新做的鞋。他又嗜书,这里还有几本诗书,笔墨纸砚。另外一包他喜欢的和兴楼的肉脯,和今早刚蒸的鲜肉包子。我手上还准备了一千两的银票,也给你父亲带在身上。”
      定涵心中无奈”母亲,这种情形了,不如把诗书暂且抛开吧!衣服和食物带着去就好,父亲马上要押解入京,路途遥远,携带并不方便,一路辛苦想必也无欣赏的机会。”言罢又轻柔的抚了抚章氏的后背道,“父亲现在是戴罪之身,身上不适合携带银钱了。不过押解的兵士确实需要打点,但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反倒难办,女儿昨日已备好了三百两的碎银,今日看情形给押送的兵士罢。家里若有跌打损伤的膏药,强身益气的药丸,倒是可以准备着带上。”
      章氏不解“可是那崔大人是京都来的,这点碎银岂能入他的眼?豫豫,我也不过是心疼你爹爹,你一向是有孝心的孩子,万万不可舍不得钱财,耽误了你父亲!”
      定涵又轻柔道“母亲,豫豫当然不是不舍,只恐万两白银都未必能行。崔大人那边我自会打点,母亲不必担忧。”
      章氏叹了口气“罢了,就依你所言。”说完便解开包袱内,将最占重量的文房诗书拿了出来。
      于是三人挎着包袱就登上了马车。一行人到了城北码头,天光尚未大亮。
      码头上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卖小食的小贩,卖力气的脚夫,等船的旅人,点货的商人。定涵抱着手臂,倚着车壁假寐,难熬的等待着,并不曾真正的休息。
      良頔一只手撩开了车窗的帘子,下巴搭在窗沿上,半张小脸露出了窗外,神情怏怏的。
      章氏抱着良頔,也从儿子头顶上方小小的一角向外望着,看着清晨薄雾中的码头中人头攒动。小小的人儿懵懵懂懂的知道家中出了事,爹爹好几天都未出现,母亲和姐姐天天愁容满面。原本活泼的孩子,也在这种氛围里丧失了活力。
      忽然,良頔出了声“母亲,姐姐,官兵从那边来啦!”
      章氏撩开了车帘,定涵也睁开眼向弟弟指着的方向看去。远处一队威武的兵士由远及近而来,中间押解着一辆囚车,囚车的一角里缩着个蓬头的中年男子,囚车旁有几人骑马随行,为首的正是崔桢。
      三人下车,章氏拉着良頔想要往那辆囚车前靠,却被官兵拦住了去路。
      定涵快步跟在后面,朝着马上的人道“崔大人,我来了!您看,一同来的是家母和幼弟,还请大人通融。”
      崔桢对着手下的士兵摆了摆手,那些人便让出了一条通道,定涵往前行至马下向他纳福。
      马上之人脸上浮出来一个浅笑“你来的倒早。”
      定涵微微抬首说是,“不敢耽搁,怕误了时辰,耽误崔大人办差。”
      一个轻巧的转身,崔桢身手利落的下了马,收拢了马鞭便朝着章氏远远插手行了礼,才道“此处人来人往,不方便。崔姑娘且等等,待我上船安顿好了再使人来请。”
      既然如此,便不好多说什么,定涵只微微欠身,手指了指自家的马车,“大人先请,我们就在那处等着,有劳了。”缓缓退到了队伍外侧,与章氏一起直等到了队伍走远才返回马车。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半炷香过后,就有人来请了,是崔桢身边的伍七。定涵三人亦步亦趋跟着来人,上了泊在码头上最大的那艘船,伍七领路边说“我家大人在主舱内为夫人和小公子备了茶,上好的龙井,请夫人和小公子略坐一坐。请关小姐随我来,大人有话要交代您。”
      定涵心下纳罕,有什么事值得单独交代呢。不过想想的确是,前夜不就是自己单独找的他么,有些话,不好摆在明面上讲,自己正好也有话要同崔桢讲。
      远远得见崔桢站在甲板前头,空旷的甲板上只他一人,猎猎江风吹起他的衣袍,卷起他前额的几缕碎发。习武人的体态挺拔,身体里像是有一副架子抻着筋骨,遗世独立的样子,不得不让人为这如松般的身姿叹服。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此刻定涵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像前晚似的,心里一腔孤勇。可是再怎么着,都不能退缩,定涵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便往前走。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身,崔桢回头扬唇一笑,“崔某怕隔墙有耳,你瞧此处空旷,关姑娘再离我近些,旁人便听不得墙角了,不过倒要劳烦关姑娘陪某吹风了”
      什么离近些,又是听墙角,这话说的,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味。定涵警惕的观察,望着远处,每隔几步距离便严正的站立着一位守卫。也算得上是大庭广众了罢,定涵有些不自在,双脚定定的并未挪动半步,只道“江面上风浪大,离的这样远,想是听不清的。大人有何嘱咐,小女必一一照办。”
      崔桢见她没有动静,只得作罢,“关大人先前在府衙狱中,很受了些苦。按规矩不好安置在上面,目前关押在下一层的舱内。不过我已派遣了足够的人手,保证崔大人的安全,路上的衣食住行也必不会叫他受委屈。”
      对崔桢来说,抬手就能办到的事,又何必为难别人呢。不过举手之劳并不是他的本分,大约也是有交换条件的吧。
      定涵从袖口摸出来一柄短剑,双手呈上。“此乃五百年前,梁明帝为嘉奖大将军程远驱逐匈奴有功,敕造的宝剑,名轻雁,价值千万金。此剑在小女手里全无用武之地,自古宝剑配英雄,大人统辖禁军,护卫皇都,与大人相得益彰。万望大人收下,物尽其用。”
      一双素手端方的托举着一柄宝剑,递到了崔桢胸前。
      剑身长约一尺三寸,宽两寸,剑柄由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镶嵌了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错金铜制镶绿松石的刀鞘,只是看外形便知珍贵异常。崔桢拿起宝剑,将剑身抽出刀鞘,百炼钢八面剑身,轻盈却锐利无比。
      从他眼中流露出的欣赏,定涵可以确定,很合他的心意。
      可是崔桢将剑收鞘后却说,“关姑娘好生有趣,第一面月夜求见,第二面便要相送信物了吗?我是不是也该回赠给姑娘什么,可惜,随身并未带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说罢,解下腰间的玉佩,作势往定涵手上递,“此玉伴我多年,远不及宝剑贵重,我将它留给姑娘当做凭证,待平安抵达京城,姑娘便凭此玉来换你的宝剑,如何?”
      定涵红了脸,内心知道这人又在戏谑自己,“这,恐怕大大的不妥,小女并没有不相信大人的意思,只是大人劳心劳力,小女觉得除了大人,便没人配得上这剑了。我曾祖父、祖父和父亲,一脉传下来就喜收罗谢金石古玩,这剑确是家传独一份的宝贝,留在家下实在可惜。若大人觉的无趣,小女再去寻。大人可还喜欢其他物件?古玩字画您喜欢吗?小女一定为大人搜罗了来,以报大人之恩。”
      洋洋洒洒的辩白一通,生怕对面的人拒绝。说罢一双无辜又澄澈的眼睛就惊惶兮兮的望着崔桢。脸上红晕尚未消退,流露出尴尬又着急的神色。
      他便板着脸,收回了玉佩,“我既承诺你安全送你父亲入京,就不会反悔。这剑宝贵,我虽很喜欢,却实在不想收。”
      停顿了一瞬,崔桢朝定涵微微一笑,“不过,若我不收下,你心里一定不安。那么只当暂且借给崔某,我为关姑娘保管一段时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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