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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请大人受小女一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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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涵与郑中南商定好细节,便瞧见郑关尔从幽深的竹荫小径往这边走来。郑关尔见郑中南神色自得,便开口打趣“哥哥这幅不值钱的样子,真叫妹妹着急,怎的,豫豫姐姐许了他什么好处吗?”
定涵笑笑“并没有,只是中南哥哥帮了我大忙,豫豫感激不尽罢了。”
“嚯,没见过上赶着帮忙的人反而志得意满的。豫豫姐姐,某人呀,一见着你就脑子灌满浆糊,头重脚轻了。”
郑中南扬了扬手“妹妹别再打趣我了”
定涵赶紧转移话题“尔尔,你拿到钥匙了吗?”
郑关尔懊恼道“怎么着都找不到人呢!想是母亲最近在粥厂忙着,这婆子便开始偷懒了。只盼着豫豫姐姐再来了!不过……”郑关尔捂着嘴笑“说不定以后豫豫姐姐要看的厌烦呢!”
定涵不意与两兄妹周旋,如此正合意“不急,下回再看也是一样的。出来的时间也久了,我应回去陪伴母亲了。”
回到郑老夫人的院中,郑大人已走。母亲拉着定涵的手向郑老夫人告别,说了一堆感激的话。
拜别了郑老夫人,登上了回家马车,定涵同母亲讲“母亲,郑公子愿意为我引荐特使崔大人,就在明日晚间。”
母亲道“赵知府和刘同知如此小心谨慎,皆是忌惮他吧?可咱们既不认得他,人家何必要搭理咱们?”
定涵心中也无把握,只是孤立无援时任何一块浮木都想去抓一抓,哪怕机会全无。
定涵不愿让母亲忧心,安慰道“母亲,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以及杭州府内其他官员,或深陷泥沼,又或想撇清关系。可这位崔大人是御前行走的人,或许只有他是想查明真相的。”章氏想一同前往,被定涵劝阻了。
第二日申初定涵已到了醉意居,特意挑了二楼间临窗的阁子坐着,隔壁就是郑大人宴请订下的雅间。若是平常,难得来外边的酒楼消遣,点上一壶上好的茶饮,临窗而做,赏景吃茶,真是快哉。不过,这会并没有这暇意的心境了。
直到了申末,隔壁才陆陆续续有了热闹的声音。不过迟迟未见郑中南身影,定涵心中着急,怕他失约。可是,不论心中如何焦灼,还是要迫使自己坐下,盯着窗外的街道,打量着来醉意居的各色身影。
不远处,一行三人打马而来,皆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勃。为首的年轻男子,从骑马的姿态可以看出是经年累月的训练才练就的漫不经心,看似正襟安坐,却又得心应手,操纵自如。
待行至酒楼大门,才看的清晰,那男子穿着黛蓝色缠枝莲纹圆领阑袍,显得皮肤白皙,不似身后二位般黝黑。再细看,他的长眉入鬓,丹凤眼明亮锋锐,鼻又挺又直,其下双唇鲜红饱满。若遮住眉眼,大约会被认作是一位朱唇皓齿的玉面郎君。但配上这剑眉星目的眉眼,又是一副深沉,坚毅的姿态。
他一来,便有各位大人出门迎了上去,想来这就是崔指挥使了,没想到有这么一副俊俏的皮相。
也许是定涵的目光过于直白,也许是生性警惕的特质,定涵的视线尚未收回,便迎头对上他冷峻探究的目光。
阿合惊呼连连“小姐,小姐,被发现了!”
定涵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无邪的杏眼里流露出一股胆气“别露怯,咱们又没做亏心事”
“小姐,这人看起来恁地凶!”
“许是武将,须得在气势上就唬住对方。你到楼下去看看,悄悄的别让人发现,郑公子还未到吗?”
阿合依言退下,偌大的阁子只余定涵一人。天渐渐黑了下来,华灯初上,隔壁间或传来男人们的笑声和妓子劝酒的妩媚声线。
忽而听到有人提及爹爹的名字“崔大人,听闻您即将押送罪犯关贺进京了?好容易来一趟杭州,要我说要紧的一桩,定要体味一番江南瘦马的滋味,江南女子舞文弄墨,风流绰约。啧啧啧,那滋味,自古不知出了多少美人呐!”
另一个声音响起“周大人,你新纳美妾才月余,怎么像是又生出了旁的心思了,就不怕大小夫人吃味吗?”
郑同知爽朗的声音响起“崔大人年少有为啊,经年的在御前行走,什么世面没见过,哈哈哈哈。”
“诸位大人说笑了,臣心如水,本官只想着效忠圣上,办好差事,旁的事是一概不睹不闻的。来,再敬诸位一杯,我初来杭州,这几日全靠诸位在旁协助,又有知府大人和诸位大人的点拨,只要能将圣上交代的差事办好,崔某感激不尽,若有不足之处还有劳诸位帮衬!!”
他话说的慢,气息又稳,好像每一声都带着腹腔的力量似的。场面话说的又圆满又妥帖,却让人心生畏惧。
男人们吃饭,意在结交,觥筹交错间便有了联系。酒过三巡,这群男人仍旧侃侃而谈着。
定涵等的心焦,再三的克制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推门而入,带入一股风进入这有些许闷热的阁子。是郑中南,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阿合。
定涵起身刚要问好,郑中南立刻伸出食指覆于唇上,提示禁声,又示意定涵跟他出去。定涵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随郑中南下楼。
郑中南一边走,一边压低声线,细语低声“豫豫,对不住,让你久等了。父亲不让我跟来,着人押着我在家抄书,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关尔在家替我把门。”
“不妨事,中南哥哥,是豫豫的事让你为难了!”定涵说的诚挚。
“不为难,不为难!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随我来,崔二哥已在后巷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问他。”
穿过酒楼后院,出后门,是一条颇清净的小巷,家家悬挂着红彤彤,黄灿灿的各式灯笼,照亮自家的门头的那一隅之地。再往深处看,隐约有个身影,只觉得高大,其余皆溶于夜色之中看不清了。
郑中南有点不好意思道“豫豫,原应我亲自送你归家的,夜宴的主角走了,席面便也就散了。原想与你多说两句话的,可我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得在父亲之前赶回去。不过我央了崔二哥派人护卫你回去,豫豫你无需害怕。”
定涵微微一笑“中南哥哥冒险前来,豫豫很知足了,若因此再牵累你和关尔,我就没脸再见你们了。”
郑中南边说着边引定涵朝黑夜里去,向阴影中的那人道“崔二哥,这位便是关家的女儿了。中南有劳二哥了,豫豫若有不周全的地方烦请二哥看着她的拳拳孝心,不要介怀。回头我请二哥和兄弟们吃酒!”说着便朝着暗处深深的做了一揖。
那人原本上半身依靠在墙上,此时往前走了两步,半边身体隐匿在黑暗中,另一半则在昏黄的柔光下,一张眉眼分明的脸就显了出来。
他喝了些酒,脸颊比白日里多了一丝红晕,目光依旧锐利,声音是平静无澜的“我心中有数,你若不便,就先回吧。”
郑中南走后,定涵便有些局促,场面变得尴尬。崔桢神色平静,目光盯着定涵却只是不语,静等待来人开口。就像定涵家后院的那只野猫,逗弄精疲力竭的雀儿的样子,看似松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而定涵这只惊慌的小雀,壮着胆子道“小女乃关贺之女关定涵,斗胆私下求见大人,全因小女父亲获罪入狱之事,失礼之处,望大人海涵。”
崔桢仍旧定定的看着定涵,好似在看一场无趣的表演,只不过眼前的女孩玲珑精致,面庞脱俗,比那些油腻虚伪粗俗之辈赏心悦目的多了。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戏谑道“崔某确实不曾有过这般暗会女子的经历,想来关姑娘定有万分紧要的事情要交待崔某了。”
崔桢说的虽是实话,却十分难听。定涵当然不能同他计较,斟酌着道“小女原想去府衙拜访催大人,可惜阻碍重重,只能出此下策。我父亲在狱中一言不发,其中缘由,催大人应能料之一二罢。父亲入狱前曾言及有书信要送往京都,小女知道干系重大,不敢轻易向人吐露,只想着见大人一面,当面告知。”
崔桢上翘的嘴角愈发的弯了,故作稳重的少女被绯红的面颊出卖了。他负手,微微偏头,眼神里满是探究“关姑娘又怎知崔某可堪托付?若我转头递消息出去,怕是今晚府上就不太平了。”
定涵只是觉得面前这人着实可恶,像是故意戏弄她,自己长到这样大,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即便心中万分愤慨,也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平静的道“就凭大人在此时前往余杭,押解我父亲入京,若不是大人来的及时,想必我父亲...恐已遭不测。又何谈府上太平?”
她呼了口气朝崔桢盈盈一拜:“请大人受小女一拜,是大人救了小女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