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问道》一壶亿语

2、救灾

　　玉华仙山，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盛国都城歧阳北一百里，自古以来便是修仙悟道的圣地，这里灵气丰盈，生灵在此自然生长仅一日，便能抵别处十日，因此不管是山间鸟兽还是林荫草木皆非凡品。山间云雾缭绕，只有一小道直通山顶，顶上坐落着一座古老的仙门玄阳宗，宗门由三位长老主持，大长老李敬闻为掌门，号寂恒子，二长老司崇明，号善钧道人，三长老邹世延，号延空道人。
　　近日天降大灾，无数黎明百姓拖家带口，前来避难，玄阳宗宗门大开，庇佑众生，掌门寂恒子命门下弟子准备食宿，安顿好来此投奔的百姓。
　　玉华山腰上的避难营内，无数张病榻已摆好，许多逃难者在涉水时受伤，横七竖八躺在榻上。
　　营中玄阳宗一众弟子都在忙碌着，有的在为灾民分发食物，有的在发放衣物，有的在医治伤者。其中寂恒子三弟子戚月瞳素来医术精湛，正在为众伤者诊断病情。
　　这些伤者大部分都是些摔伤、擦伤、扭伤、踩伤，伤情都不重，声音却很大，个个疼的哎呦直叫，真正伤重者反而一声不吭，目光无神，行为呆滞，无力地躺在榻上。
　　戚月瞳一身淡雅的青衫，简单挽着一个发髻，看的出来是忙着为灾民医治，没时间精心梳理，她的额前还有些许从髻中落下的碎发，垂顺在耳边。
　　她将袖口挽起，伸出右手，凝神屏息，全神贯注为一位女子把脉。她的手腕纤细，肌肤雪白，五指修长，细细看去却能发现手指手心处长了些老茧，是因为平日练剑、采药、抄写药方太勤才长出来的。
　　她的面容清雅，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却不显魅态，瞳孔中泛着一抹幽绿，很是深邃，不像是属于凡尘间的女子，反倒像个神女。
　　这受伤的女子已经陷入了昏迷，据将她带回玄阳宗的那位师弟说，这女子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身体失温，内脏器官渐渐衰竭，濒临死亡。
　　“师兄，快去替我取一把匕首来。”戚月瞳对一旁的一位男子说道。
　　这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逸，一眼看过去，三庭五眼极为标准，他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衣，却掩饰不住高大的身形，腰间挂着一把佩剑，眉宇间尽显侠士之气，正安置着自己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位灾民。
　　这男子正是寂恒子门下二弟子——纪问道。
　　“月瞳，你确定又要……”他转过头来，看向这边，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虽说之后你可以自行恢复，但这样实在损耗身体元气，影响修行，且要忍受身体的疼痛，还是尽量别用了吧。”
　　“师兄，我也有这些顾虑，只是这女子命悬一线，再不施救就要死亡了，现在必须要用此法了。”戚月瞳语气坚定，容不得半分质疑。
　　接着她又细细为师兄解释道：“我本以为她是在冷水中泡久了失温，便为她强行注入灵气，想要驱除寒湿，但毫无作用，又仔细检查，发现她浑身经脉混乱，血液寒毒，体内似有毒气运行。”
　　她撕开女子的裤脚，只露出女子小腿外侧，出现了两个圆形的孔状伤口，大小一致，形状相同，像是什么动物所咬。
　　“是蛇毒！”纪问道喊道。
　　“是的，洪水把蛇洞淹没，毒蛇只能在水中游行逃生，刚好碰上她，便咬了一口。”
　　“假若我知道是什么种类的毒蛇，还是可以找到对应药材为她医治的，可如今她已经昏迷了，上千种药材，不可能全部一一尝试，只有采用此法了，你快去取吧！”
　　纪问道见情况危急，也不再劝，麻利取了匕首交给她。
　　戚月瞳接过匕首，抡起左手袖口，手持利刃，在手腕处割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下，落入碗中，一会儿便接了半碗。她轻轻扶起那女子，让她呈半躺状，端起碗喂她慢慢服下，再重新将她平放在榻上。
　　半刻之后，女子悠悠转醒，“这是哪里？”
　　两人见她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乌青的嘴唇也逐渐恢复正常，解释道：“这里是玄阳宗，你在逃难之时被毒蛇所咬伤，被下山的弟子发现，送到这里。”
　　“我们给你服下草药，还好抢救及时，现在已无大碍了。”
　　“多谢恩人！”那女子虽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体质仍然虚弱，却非要起身感谢二人，还说要回家取些财务报答恩人，被戚月瞳劝住了：“不要这么客气，钱财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你若实在有意，等身体恢复之后，去堂中为我们的玉清师祖上一炷香就行，他老人家看到我们践行他的宏愿，一定会很高兴的。”
　　纪问道也对那女子说：“你才刚刚脱离危险，身体需要静养，快快躺下休息吧。”
　　接着他转头对师妹道：“你救命治人也挺累的，赶紧回去吧，也好让病人休息，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女子千恩万谢，二人又是一番推脱，那女子终于躺下，师妹也站起身来，背过手，轻轻出了门。
　　纪问道已经记不清，师妹以血救人到底多少次了，只感叹道，初见时那个灵巧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已长成了济世救人的侠女，他自己也曾因为在毒兽出没的林间被咬伤，受过她的医治。只是这独特神奇的体质对她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起这体质的来历，还颇为传奇。
　　幼时师妹父亲带她的兄长去枫林谷猎兽，她十分淘气，非要跟去，父亲拗不过她便答应了。父亲身后背着弓箭，将她放在马背上，护在胸前，与兄长各骑一匹马，带着两条猎犬，在谷中穿行，寻找合适的猎物。谷中红叶遍地，铺满厚厚一层，山间层林尽染，有三三两两的野鹿在啃食树皮野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有鸟儿在天空中飞过，叫声婉转动听。
　　偶遇两只野鹿，父亲与兄长分头追击，不一会儿便走散了。父亲一箭正中逃命的野鹿，野鹿跌跌撞撞，又跑了一阵，终于倒下了。
　　两只猎犬本是用来叼回猎物的，此刻都跟随兄长跑远了，父亲便下马捡拾猎物，他将马儿系在离猎物最近的一棵树上，叮嘱师妹坐在马上等他回来。
　　师妹本有些害怕自己独自一人，见那猎物也不过几十米远，便懂事地点点头。谁知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一道阴影掠过，一只巨鸟从天而降，啸叫一声，伸出两只利爪，拧起她便直冲云霄，速度之快，如同闪电。待到父亲反应过来，那鸟已飞到百米之高，父亲策马跟在后方拼命追逐，搭弓挽箭试图将其射下，又怕伤到巨鸟令它松爪，导致孩子从高空中坠亡，陷入了两难境地。
　　忽然林中有一老者闻声而来，长须白发，仙风道骨，像是个得道高人，他平地腾跃而起，在半空飞行，主动问父亲遭遇了何事。父亲急忙求助，老者听闻二话不说，施法控剑在空中将大鸟刺伤。那鸟吃痛，松了爪子，师妹在空中直直坠落，老者瞬间飞起，将她接住带到父亲身边。他们迅速为师妹检查伤势，只见这孩子天灵盖已被利爪贯穿，两只眼珠也被抓得稀碎，整张脸面目俱裂，鲜血喷涌，气息奄奄，眼看就要救不活了。
　　老者有一挚友是位神医，号华阳子，住在枫林谷，老者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与他有约，便急忙带着师妹，同她父亲一起赶往其住处——红叶庄。华阳子用草药止血治伤，老者用灵气封住穴位，终于暂时维持住她的气息，可也仅仅是保她不死。华阳子把脉细细诊断，发现这鸟是罕见的毒禽“毒灵鸩”，浑身剧毒无比，其羽可制毒酒，其爪如同毒刃，此毒已通过血液传遍师妹五脏六腑，就算现在不死，三个月后也要毒发身亡。
　　父亲跪地苦求华阳子医治，见他如此，华阳子道：“唯今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去苦竭山葬身崖上，取一仙草——灵崖草，此草能解世间奇毒，修复损伤的筋骨血肉，一千年只生一株。只是此去路途艰辛，荆棘遍布，稍有不慎还会葬送自身性命，想要成功实在难于登天。”
　　“须三思而行啊！”
　　父亲救女心切，忙问这路途该如何走。
　　华阳子道：“出枫叶谷，向西直行三千里之后，还需趟过冰血湖，跳出枯骨坑，爬上怨坟山，渡过化尸海，来到日落之地，有一小岛，岛上便是苦竭山，山顶有一葬身崖，须徒手攀千丈高，才能摘得仙草。”
　　父亲谢过华阳子与老者，毫不畏惧的出发了。
　　三月之后，他浑身血污，伤痕累累，蓬头垢面，宛如一个野人，跌跌撞撞回到红叶庄，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灵崖草。他衣衫破烂不堪，但怀里的草却包裹的严实，那草仿佛从未被摘下，还是绿的青翠，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几人急忙将仙草给孩子服下，碎裂的眼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圆球，变形的天灵盖自动拼接还原，脸上可怖的疤痕逐渐修复，凸起处慢慢平整，凹陷处逐渐长实，她也从昏迷中苏醒，懵懵懂懂，迷迷瞪瞪，喊出了久违的“爹爹”二字。
　　那个灵巧可爱的小女孩重新活过来了！父亲喜极而泣，抱住她久久不放。至此，父亲连忙唤她跪拜磕头，谢过老者与华阳子。
　　二人道：“不必谢我二人，父爱之深，感天动地，这才是挽回她性命的关键所在。”
　　而这老者正是玄阳宗的大长老“寂恒子”，此番奇遇后，师妹便拜入长老门下，在玄阳宗修行。
　　一日，她苦练飞行术，道行不深，重心不稳，不慎跌落下来，撞到坚硬的石头上，手臂被磕破，血水顺着手腕滴落，刚好落在一颗枯萎的月季上。
　　月季经过风吹日晒，本来都快化成灰土，此刻却陡然焕发生机，蜷曲的枝叶一点点舒展开来，由灰黑变为翠绿，枝叶末端甚至生出一只花，那花袅袅婷婷，开得娇艳，长得繁盛。她那伤口也是在一天之内迅速愈合，但还是消耗了自身的一些元气。
　　她惊觉自己吃了这草后，已然获得了起死回生的本领，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便反复不断尝试。经过多次尝试，她发现自己的血撒在花草树木上，只要不是化为灰土消散，即使是枯萎也能复活 ，如果是单株小型的花草，甚至不需要血液，直接施法就能复活。用在飞禽走兽上，也能够恢复气息，治疗毒伤，但必须有一息尚存，若彻底无息，也回天乏术。
　　她想道：“既然如此，岂不是可以用来治病，等我找到机会便去试一试。”
　　恰逢二师兄去林中时被毒兽咬伤，她便盛了半碗血给二师兄喝了，他竟然真的立刻痊愈了。她发现自己的血对治病救人也有奇效，兴奋不已，便对师父师兄说了此事。
　　师父寂恒子道：“你这神奇体质，多半是吃了那灵崖草的缘故，虽然你的血液可解百毒，修复肢体损伤，但这样做要耗费你的灵力，有损你的元气。”
　　“我建议平时还是慎用，一定得是性命攸关、迫不得已时才用。”
　　她镇重地点点头，将师父的话牢记在心中。
　　以往她本就时常去拜访华阳子学习医术，又获得这神奇体质，便更加积极地修习医术了。倘若宗门内有谁受了伤、生了病，都会第一时间去找她医治。
　　后来不知为何，民间有些百姓也找了过来，只说是听别人说她治好了许多无药可医的病症，非要她帮忙医治，这些人一见面就径直跪下苦求，她心肠软，看不得别人受苦，几乎是来者不拒，不管是用普通医术还是靠自己的鲜血，只要是前来找她的，都一一帮他们将病治好，而且只收一点便宜的药钱，有时碰到实在没钱的甚至干脆免了药钱。
　　这些人看好了病，个个感恩戴德地谢了又谢，宗内长老们劝她不要声张，名气传出去了，以后来得人太多，占用她的时间，影响她的修行，她也听从长老所言，告诫这些人将病看好就行，回去后不要声张。
　　这些人满口答应，回去后仍旧大肆宣扬，使她逐渐声名远播，城中百姓都知道玄阳宗有位女神医，医术之精湛，传言有起死回生之能，甚至传到了宫中。
　　一日，宫里的陈皇后生了重病，已经不能行走，只能卧病在床，靠下人照顾，朝中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陈皇后的哥哥又恰好是她戚月瞳的姑父，姑父听闻此事，便来找她，请她去宫中替皇后治一治。
　　果不其然，皇后经过她的医治，一日之内便能下地行走，不出三日便恢复了气色。这一次，她治病有功，还受到了皇帝的嘉奖。
　　从此之后，她更坚定了学医救人的决心，不管遇到何事，碰到何种困难，都绝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