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问道》一壶亿语

10、凤岚国

　　纪问道飞了许久，脚下的景色变了又变，从万亩良田变成崇山峻岭，从崇山峻岭变为低地丘陵，再从低地丘陵变成了泽国一片，然后踩着剑在这泽国上不停转圈圈。
　　“师祖，这罗盘失灵了，不停转圈圈，我也只能跟着转圈圈”纪问道目视前方，一边控剑，一边问道。
　　“不可能啊，我法术没问题啊！”
　　师祖嘴上不肯承认，但内心也开始怀疑自己：莫非是我主魂留存的法力太弱，法术失灵了？或者是我主魂的记忆残缺，施法咒语念得不全？
　　师祖语气坚定地保证道：“徒儿莫慌，等我再施法一遍，就不会再转圈圈了。”
　　纪问道配合地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持着玉佩将其吊在空中，让师祖施法。师祖上次施法是在平地上，现在却在空中，双手都要拿东西，脚也要踩在剑上，还要竭力保持平衡，如同正在走钢丝，且这钢丝还在转圈圈，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想完成这动作难度系数颇高。
　　纪问道艰难地维持着动作，不敢将身体挪动半分，师祖施法了半天，一直未说要结束，他度日如年，却不好开口催，只憋在心中不说，直到双脚已经麻木，终于忍不住了，问：“师祖，施法完毕了吗？”
　　师祖直道“再稍等一会儿。”
　　他只能乖乖道：“好。”
　　又等了半天，他已头晕目眩，只能再问：“师祖，好了吗？”
　　“你再等等，方才我已找到问题所在，再施法一遍就好，你再坚持一下。”
　　他又道“好。”
　　又过了半晌，他已到极限，实在受不了了：“师祖，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为何还没好？”
　　师祖激动道：“只差一点点了，坚持一下！”
　　师祖这样激动，肯定是相当有把握，自己若是稍微一动，让他功亏一篑，岂不犯了大错，只能继续咬牙坚持了。
　　又过了一会儿，师祖终于说道：“好了，这回没有问题了。”
　　此时他已精疲力竭，感觉不到双手双脚了。
　　他甩了甩麻木的双手，使它们恢复功能，再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间，双脚轮换着抬了抬、缓了缓，才拿出罗盘看了看——还是在转圈圈，而且比之前转得更快了。
　　瞬间他感觉两眼一黑，心中只道一个字“坑”！
　　“师祖，这罗盘还是老样子啊！您确定您使用的法术是正确的吗？”
　　“哪里不正确了！你竟然敢质疑你师祖！”师祖瞬间炸毛。
　　“师祖几千年的道行不比你这小年轻懂的多？哪里转圈圈了，给我看看，我刚才明明看到已经好了的。”
　　他又拿出玉佩，让师祖看看到底是不是在转圈圈，师祖看完后沉默了。
　　“肯定是你刚刚不小心把指针碰到了，把罗盘搞坏了，跟我没有关系。”
　　纪问道心中窝火，但仍毕恭毕敬道：“徒儿知错了，求师祖快想个办法，这样下去我们今天只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了。”
　　“算了，我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师祖放弃挣扎，装死不吱声了，任凭纪问道怎么喊都不出来。
　　“师祖，您怎么能这样呢？”纪问道生气道。
　　“您这样不靠谱，那我也只能不靠谱了。”说着他掏出玉佩就要往下扔，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沼泽，除了能看到一些露在水面上的芦苇在随风飘荡，找不到任何陆地可以落脚。
　　师祖瞬间慌乱：“干嘛干嘛！师祖只是在想办法，你急什么！”
　　“那您想到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
　　“那我还是继续扔吧。”他作势要继续往下扔。
　　“哎哎哎哎哎！等等！”师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喊道，纪问道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残魂就在这湖底？”
　　纪问道思考了几秒，道：“有这种可能。”
　　“那你会游泳吗？潜下去找找。”
　　“不会。”
　　师祖语气充满了失望，批评道：“这么大个小伙儿居然不会游泳，你太令我失望了。”
　　其实他并非不会游泳，只是不想游罢了，他不知道这湖有多深，也不知道这里离岸有多远，更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暗流之类的危险，万一一个猛子扎进去，游半天探不到底，无功而返，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还弄得浑身湿透，就太亏了。
　　“那您会游吗？”他淡定道。
　　“不会。”
　　“那您也别说我。”
　　“你这孩子，我会也没用啊！我一个魂魄，还是个碎的，住在你的玉佩里，既没有手又没有脚，一动也不能动，连东西都不能吃，你还不体恤一下我，唉，真是惨上加惨。”
　　“您也知道啊~您没手没脚……全都得靠我。”
　　“怎么了，你要威胁你师祖？”
　　“没有啊，只是让您知道罢了……”
　　“哼，算了，我一代宗门祖师，不跟你这小屁孩计较。”师祖傲娇道，然后躲起来自己生闷气去了。
　　纪问道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干脆降低高度，贴着水面一直向一个固定的方向飞，心想着反正飞久了总会见到岸的。
　　他一袭白衣，手持罗盘，身背佩剑，迎着风不停飞着，额前两缕碎发也随风飘飞，这湖面空气很好，清风拂面，心旷神怡。
　　他这几日来持续遭遇重重打击，心情一直很丧，此刻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开心，看来好的景色确实能改善人的心情。
　　他极目远眺，只见前方湖面烟波瀚渺，波光粼粼，点点波光中似乎有一小黑点在缓缓移动，随着距离的缩短，那黑点逐渐清晰，原来是一艘小船，船上一位老汉，头戴斗笠，船头几只鱼鹰，一只鱼篓，手持两只长桨，一刻不停地划动着。
　　他心想道：要是能坐在船上休息下就好了，不过不知道这老汉同不同意，我先上前去问问。想到这里他调整了方向，向那船飞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在湖中碰面了。
　　“这位小兄弟，你这剑倒是挺有意思。”
　　老人远远地见他脚踩着一物在湖面前行，还以为是竹排，靠近一看，竟然是只剑，笑着说道：“你这剑好，既可作佩剑，又可以作渡船，相当有意思。”
　　纪问道施法使剑朝着船儿运动的方向飞，使一船一剑保持相对静止，一边飞一边对老人道：“这位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前辈是否能答应？”
　　“没事，你尽管说。”说着老人停下划船的动作，将桨放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晚辈有一物不小心遗失在这湖中，便御剑飞行在这湖面上寻找，可找了许久却迟迟找不到，实在是疲惫至极，便想上岸去歇息一会儿，谁知这湖水茫茫，一望无际，实在找不到岸，正一筹莫展之际，遇到您乘木舟而来，实属幸运，不知前辈是否能让我登上您的船歇息一会儿？”
　　老人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说了这么半天，只是想上船坐坐，这有何难？”
　　“不过我倒挺喜欢你这剑。”
　　“不如咱们做个交换如何？你将这剑给我，我把这木船给你，从今以后剑归我，船归你，怎么样？”
　　纪问道心想：你倒是想得美，拿一把剑换一个破木船，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同意。
　　他礼貌道：“这位前辈，我脚下所踩的剑之所以能在湖上飘飞，是因为我用了仙法维持，倘若停止施法，就会沉入湖底了。”
　　“而且我这剑是宗门掌门所赠，意义重大，不能随意送人，实在是抱歉了。”
　　老人听后，笑着摆手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换了，毕竟我也不会仙法，换了也不会用。”
　　纪问道口中忙道感谢，双脚轻轻一跃，跳上船来，再施法将剑收起。
　　他长舒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等会儿靠岸了，一定要去岸上找些吃的补充体力。
　　说起来自己已经飞得够久了，居然迟迟见不到岸，可见这湖面之大，为了搞清楚状况，他礼貌询问道：“敢问前辈知道这湖的来历吗？为何湖面如此之大？久久找不到边？”
　　那老人像是料到他会问这问题一样，笑道：“哈哈，小兄弟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老汉解释道：“本地人都知道这湖的蹊跷，这湖又大又深，一眼望去看不到底，水下情况又复杂，曾经淹死了不少游泳的人，死得人多了，附近的村子就都禁止本村青年下水游泳了。”
　　“虽说禁止了游泳，但却没有禁止划船，但这湖却像是有某种魔力，不管是方向感多好的人，只要在这湖上划船，都会鬼使神差地迷失方向，即使带上罗盘也会因为失灵无法使用，最后在湖上失踪。”
　　“这湖中的鱼又多又肥，还是有许多不信邪的渔夫来此捕鱼，往往几天后船自行回来了，船上有桨，船头有鸬，篓中有鱼，唯独人不见踪影，从此本地的居民别说划船了，就连靠近都不敢了。”
　　“那您为何格外与众不同，能在此划船呢？”
　　“哈哈，我有一宝贝在手，不会迷失方向。”
　　纪问道好奇道：“这宝贝是什么？”
　　老汉从怀中摸出一物，张开手掌，只见掌中一根羽毛，羽毛呈现七彩之色，泛着点点荧光，老汉将羽毛朝空中轻轻一抛，羽毛极具灵性地在空中飞舞起来，完全没有掉落的迹象，反而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匀速飘去，老人也顺势持桨跟着那羽毛的方向划去。
　　“这是凤凰头冠上的翎羽，不管我迷失在何处，它都能为我指明心中所想的方向。”
　　纪问道啧啧称奇道：“这宝贝果然珍贵，您是如何获得的？”
　　“来历不便细讲。”老人推辞道。
　　见老人不愿说，他也没有强求，继续向老人打探起这里的情况。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湖为什么会这么神奇？”
　　“行~待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老汉讲道：“这里地处云津平原，如今称作安州，地势低洼，雨水丰沛，水网密布，江河湖海四字仅仅只差了一个‘海’字，若是遇上涝年，便连‘海’字也不缺了。”
　　“前几日那场大雨，便应了这‘涝年’。这里本就湖泊无数，素有‘千湖之国’的美称，又恰逢大雨，将数片湖泊相连，连成泽国一片，水汽蒸腾，浩瀚无边，被称作“云夕泽”，只是可怜那‘国’却早已覆灭了。”
　　纪问道也曾听说过，当年盛帝一统燕洲时，为了拿下这凤岚国费了不少力气，便问：“莫非您口中这‘国’说的正是十五年前被灭的‘凤岚国’？”
　　“正是。这船儿漂泊之处，唤作云鸾湖，你脚下所踩之地，正是凤岚国故地。”
　　“这里是凤岚国的都城——凤都，凤都城内有一座王宫，为凤岚国立国之初所建，已有数千年历史，宫殿规模宏大，巍峨壮丽，有广厦万间，处处雕刻着云纹和凤图，所以被称作云鸾宫。”
　　“当年皇上灭掉凤岚国之时，天生异像，大地崩裂，而云鸾宫正在这裂缝中，又有蛟龙引水，不知从何处卷来滚滚洪流，从天而降，淹没了这裂缝，成了今日的‘云鸾湖’。”
　　“竟有这般神奇？”纪问道瞳孔一震，感叹道。
　　“何止神奇，更是传奇，当日凤岚国覆灭之时，全国上下殊死抵抗，都城凤都被屠戮五十万人，湖面上血色尽染，浮尸千里，连凤岚国的神鸟凤凰神君都被盛帝下令绞杀，他为了守护凤鸾国王室选择了自毁，同云鸾宫一道沉入裂缝，葬身湖底了。”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流传，说这凤凰神君只是沉入湖底，并未死亡，一直在默默等待时机，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再涅槃而出，重建凤鸾国。”
　　“那您曾是凤岚国人吗？”
　　“当然。”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您不恨吗？”
　　“我恨啊，但能有什么办法？过去的历史不是我能改变的，未来我也不一定能掌控，只能过好当下，一切烦劳苦痛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当下的快乐才够真实。”
　　“无欲无求，无所忧愁，孑然一身，逍遥泛舟。”
　　“这样的生活岂不妙哉？”
　　“确实逍遥。”纪问道赞成道。
　　“虽然我也想过这种生活，但眼下我有使命在身，待到使命完成，我也像您一样隐居
　　田园，泛舟河湖。”
　　“哦？小兄弟你有什么使命？莫非也是国仇家恨？”
　　“家恨。”
　　“那你所恨之人是谁？”
　　“抱歉了前辈，实在是不方便透露。”
　　“没事，我能理解。”老汉表示理解。
　　“前辈，晚辈还想问问，这湖到底有多深，若我潜水下去，要潜多久才能触到底。”
　　“方才我讲过，这云鸾湖乃是地裂而成，这裂缝谁也不知道有多深，对水面下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且此处死人太多，亡灵太多，阴气太重，以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此游泳，全都被水鬼缠身，拖到水下，不知所踪了。”
　　“劝你还是放弃下水吧。”
　　“前辈，我不能放弃，也没有资格放弃，若没人能探到底，那我就做这个能探到底的人，死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完成不了使命对我来说更可怕。”
　　纪问道诚恳答道：“我不会放弃的。”
　　“哈哈，真是后生可畏啊！”老者面露赞许之色。
　　“你有如此勇气，我也可给你另指一条路，并不一定非要潜水。”
　　“多谢前辈了。”
　　老者讲道：“等会儿我将带你在这湖的东南岸停靠，你再继续沿着东南方向走上一百里，将会看到一片森林。虽说是森林，可整片林子却实际只有一棵树，传说这树已生长数千年之久，是凤岚国建立之初种下的，凤岚国人将其视为神迹，晨起对着它朝拜，晚上对着它祈福，保护了起来。久而久之，这树越长越大，不但向下扎根，根系甚至破土而出，裸露在地面，树枝上又垂下无数根须，再次扎进土壤，生根发芽，由此一棵变为了数棵，独木变成了森林，这森林莽莽苍苍、幽深静谧，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森林迷宫。
　　“更有传闻说凤岚国王室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地宫，地宫之大，遍布整个凤岚国地底，里面藏着凤岚国数千年来累计的财富。这地宫有两处入口，第一处藏在云鸾宫中，第二处便是这参天神树。”
　　“以往这树虽为神迹，受到保护，仍不断有人铤而走险，试图毁掉它，进入地宫寻宝。可这森林迷宫却是一道天然屏障，将他们挡在外面，使他们完全找不到通往树干的路，即使有少数人幸运到达，也无力推倒大树，进入地宫。”
　　“有人想要投机取巧，便去放火，企图将这森林烧毁，却发现普通的火焰根本无法点燃树的一丝一毫，哪怕是一根细枝、一片叶子，也不怕刀劈斧砍、水淹火烧，”
　　“后来凤岚国覆灭，云鸾宫沉入湖底，这树便成了进入地宫的唯一入口，虽然周围也不再有凤岚国人设法保护了，但仍旧无人能够撼动，至今屹立不倒。”
　　“云鸾宫藏身于湖底裂缝之中，又与地宫相连，地宫的入口则是那棵神树，你只要推倒神树，进入地宫，一路走下去，就可以到达湖底，去找寻你想找到的东西。”
　　纪问道将老人所言记在心中，抱拳拱手，表示感谢：“多谢前辈告知，晚辈将竭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