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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都(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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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稔的印象中,陈闻甫只是一个每日在外劳作的人。寒门想要当官不容易,上辈子他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为什么到了这辈子陈闻甫却成了太史令?
秋月看着眼前思绪渐远的姜稔,她叫了几声:“小姐?小姐?” 她轻轻地拉了一下姜稔的衣袖,“在想什么?”
姜稔被拉回思绪,她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没事,就是感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陈大人是丘南胶陵人,距离中都和回雁关都远。”秋月跟在姜稔的身后,“而且陈大人为人低调,小姐没听过自是正常。”
姜稔又重新回到座位上面,又将陈闻甫和陆侑恒的名字也写在纸上。这辈子有许多事情和上辈子对不上,首先是她认识了陆侑恒,上辈子自己和并不认识他,其次这个术士她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最后便是陈闻甫的身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她叹了一声气,卸了力气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墨水随着姜稔的动作在纸上散开,“小姐要是想问陈大人,今日就可以。”秋月看着纸上陈闻甫的名字开口,“陈大人今日值班,小姐运气好就可以在太常寺外面抓到陈大人。”
“你怎么知道他值班?”姜稔抬头望着秋月,脸上还蹭上了一大片墨汁。
“陈大人的值班时间,中都许多小姐都摸清楚了,还做了一张纸记录。”秋月去拿桌边的铜镜递给姜稔,“小姐如果要的话,一会去太常寺门口还能去誊抄一份。”她又指着自己的脸边,示意姜稔看自己脸。
姜稔立马坐起身,用清水擦干净自己的脸之后,又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水。“走!我们也去!”
姜稔站得远远地就看见太常寺门口围了一堆人,各色各样的衣服如同百花宴上的花朵,不知道是谁的首饰,在夕阳的照耀下闪得姜稔张不开眼睛。
姜稔回头用沉重的语气和秋月说:“在这里等着我。”便提着裙摆冲入人群,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军,气势是摆足了。
可是还没等她挤到前面,她便被人推了出来,又被谁的脚绊倒摔在地上。她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头顶传来了愤懑的声音:“这个陈闻甫有什么好看的?”
姜稔看见眼前一双银丝云竹纹白底黑靴出现在眼前,她顺着看上去,来人的头发梳得发亮做成束发,戴着嵌着红玛瑙的金冠,大红色的长袍金丝绣在袖口和领口,白玉宽边锦带围着腰缠绕一圈,最外层还套了件青色黑狐毛大氅。
“哎呀,姑娘你怎么在地上?”那人低头看见姜稔跪在地上,一只手还撑在地上,“地上凉,快起来。”他伸出手准备将姜稔拉起来。
等姜稔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谢谢还没到嘴边,眼前就看见那人的手挡在自己面前,“不用谢,这是本公子应该做的。” 那人又收回手,“本公子是不是很潇洒?”
那人回头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问站在他一旁的侍卫。
“这位公子......”姜稔试图打断这人。
“姑娘请说。”
这人夸张地回头,摸了摸自己光亮地头发,头以四十五度仰着望着天空。
姜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嘴巴甭成了一条线:“这位公子,请问陈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什么?”那人听见这个话才讪讪收了自己的动作,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眼底,“怎么你也是来看陈闻甫的........还以为姑娘和其他人不一样,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姜稔这才看清楚这个人的脸,长得与李瑜又几分像,但没有李瑜长得清秀,嘴唇略厚,脸上又存着几点为褪去肉,加之这一身亮眼的打扮,让人感觉像是偷穿大人衣物的孩子。
他见姜稔一直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他咳了一身:“算了算了,你问陈闻甫的话,一会就出来了。”
这人话还没有说完,姜稔就听见身后突然变得嘈杂的声音。
“这不就出来了吗?”那人往后退了几步,顺带拉着姜稔一起,“你可别靠太近了。”
姜稔转身便看见太常寺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官袍的人,腰背挺直,脸上的线条柔和,嘴角总是含着一股笑意,而周身有一股子书卷气。他被四周涌上来的人群围住,眉头紧蹙在一起,想下台阶却发现无从下脚。
姜稔看着他这副模样,上辈子自己受伤,他都是这样将自己的眉毛簇在一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手上却是轻轻地帮她上药,每次嘴里还要嘟嚷着:“下次再这样不小心,我就不管你了。”虽然嘴上是这样,但下次还在坐在桌边帮她处理伤口。
“喂!爱上了?”旁边的人看姜稔死死盯着,眼中还有几丝莫名的情感,感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本来喊了几声见姜稔没有理他,于是便直接凑到姜稔耳边大叫。
姜稔被吓了一跳,“啊,没.....没有啊。”
那人看着姜稔一脸少女羞愧模样,“看你这样子。”他又双手环着抱在胸前,一脸神气的模样:“本公子与你有缘,今日就做一桩好事,等着。”
姜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站在自己身边对着人群大喊:“陈闻甫!”
所有人听见,都齐刷刷地回过头看着这边,姜稔想死的心都有,她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地方,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人握住阻止了她离去的动作:“给本公子过来,我旁边的姑娘找你!”
陈闻甫顺着那人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碧色水纹夹袄,外面披着水色的姑娘将头埋低无措的站在旁边。
他穿过众人走到那处:“潘公子,请问有什么事情?”
等姜稔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闻甫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我不是说了,是我旁边这位姑娘找你有事吗?”他声音中带着戏谑,夹杂着嫉妒,“陈大人桃花可真不少。”
姜稔懒得理会他幼稚的行为,她轻咳两声收起之前的神情,看着陈闻甫:“陈大人,我有事想请教一下。”说完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不知道陈大人有时间吗?”
“你管他有没有时间?”旁边的那人又开口,他豪放的将自己衣袖往后一甩,“今天我就当那天上的月老!带你们去下馆子,什么事情去酒楼说!”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两个侍卫一个架着姜稔,一个拖着陈闻甫,直直地往福裕阁去了。
三个人坐在包间里面大眼瞪小眼,中间那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望着姜稔:“直接说!狠狠的告诉他,你爱他!”
陈闻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潘公子,你越来越胡来了。”
“不是....”姜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觉着自己爱陈闻甫,她无语的反驳,“我找陈大人是有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你们小姑娘找陈闻甫不都是表达心意吗?”他眼睛一直再给姜稔使眼色,“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亲切,你可别不领情。这中都能让我潘锦这样帮的人可不多。”
姜稔听完望向潘锦,又将刚刚端上来桂花蜜乳糕推向潘锦的:“行行行,谢谢潘公子,潘公子多吃点点心。”
她心里忍不住疑惑,她方才还觉得这个人长得和李瑜像,原来是表兄弟。两人性情差别太大,李瑜看着是颇有心计之人,但潘锦却毫无心机的模样。
姜稔安静了半晌才开口:“陈大人,我想问一下关于今年新年祭天的事情。”
陈闻甫放下了端在手里的茶杯,看着姜稔认真的模样:“是想问关于那个术士的问题?”
“术士?什么术士?”潘锦听见他们谈话,马上又凑了上来,嘴里的碎渣还喷了几点在桌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用手拂去了碎渣,又睁着眼睛和姜稔一同望着陈闻甫。
姜稔嫌弃的往后退,远离了潘锦一点:“陈大人怎么知道?”
“姑娘要是诚心想问,也应该告诉我你是谁。”陈闻甫脸上没有带什么表情。
姜稔这才想起来,这么久自己还没有说身份,都怪潘锦在旁边捣乱。她嗔怒的瞪了潘锦一眼,盘锦感到莫名:“你瞪我干什么?这可不怪我。”
“不好意思,事出突然一时着急。”她又带着歉意的看向陈闻甫,“我是宁北侯府二小姐,姜稔。”
“你是姜贵妃的妹妹?”潘锦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眼中带着不可思议。
陈闻甫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脸上一直都带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姜姑娘想问这个术士做什么?”
姜稔和陈闻甫都默契地没有理会潘锦:“好奇,我从小便对阴阳鬼神之说感兴趣,但七年前跟着父亲去了迷州,那边的百姓不信这些,便没有什么记录可看。”
她在来之前就猜到陈闻甫肯定会问这些,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现在来了中都,今日听我丫鬟再说这个术士,问了她们也不知道。便跑来问陈大人。想着陈大人应该会知道一些。”
陈闻甫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终于脸上带上一丝笑意:“这个术士是鸾居山来的。太后娘娘之前久病不好,唤了许多太医和民间有声望的医师都没有治好。后来梁军南下,太后娘娘在南逃去云州的途中路过鸾居山遇见这个术士,这个术士不出几日便将太后娘娘的病症消除。后来太后娘娘对他深信不疑,今年灾祸频发,太后娘娘便让皇上召他来中都祈福祭天。”
姜稔听完之后身体一僵,上辈子她暗中调查她阿姊去世的真相,真巧查到和太后相关之后,所有线索却断了。上辈子这个术士并没有出现过,但这次却又是太后将他叫来。
太后的目的到底什么?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不自觉紧窜住自己的拳头,指甲在手掌上留下了新月般的痕迹。
直到痛意传来,姜稔松了力气开口:“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