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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驿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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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这队人马从马蹄铁钉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就能听出要比前一队正规一些,或许是杜熙口中李仞派出来的人,也或许是某一位皇子中的一队。
杜熙摸到门口侧身往下看,只见院里飞起一阵尘土,住宿的旅人四散躲避,院子中间是那俩队人马和挡在前面的驿馆。
后一队人马进院后为首并没有理会前一队人马的头目,而是冲萧文广拱了拱手说:“卑职参见萧将军,参见公主殿下。”
阿颂在屋里听到这句话莫名松了半口气,这个人认得萧文广,就说明这些人是营里的,至少是正经的兵,登记造册的兵以纪律为先,就看发号施令的人什么决策了。
萧文广问:“你们是谁的部下?来此干的什么差事?”
那人道:“回萧将军,我等是二殿下的府兵,来随阳是为了抓二殿下府上一个逃跑的仆役,天色将晚,想在馆驿内歇歇脚。”
“二殿下府里的仆役跑了还要追回去?再买一个不就是了,还是说这仆役有什么特别之处?”
“将军还是莫问了,多的卑职也不清楚,将军有事?卑职便不扰将军,下马歇一歇,等马吃饱了再上路。”
“是。”
阿颂才松出去的半口气又提起来,这是来了一队看戏的,也是,谁也不想先出手沾她这个满是刺的祸。
二皇子的府兵拴好马进到屋里吃饭,馆驿中还有别的人招待,驿官依旧挡在最前面,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又轮到前一队来的人和萧文广对峙,萧文广俨然没了耐性和他们磋磨下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姓名说明来意,咱们好好商量,若是再不说,别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
“萧将军,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真神,给您赔个不是,但还是请您见谅,咱们的来意不能说明,您要挡呢,是您愿意,我们从命,大不了见识见识您的本事,您要是不打呢就请把公主送出来,我们自有我们的事要做,天要黑了,我们可不能在这儿歇宿,不要耽误时辰了。”
“那就打吧,既然各自奉各自的皇命圣旨,各自找活路。”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对方便死了两个,这样的情形阿颂只在花山时见其他江湖中人寻仇或比试时见过,杜熙把这一幕转说给阿颂,阿颂终是见识了萧文广的本事,千军万马取敌方将领首级,探敌营如入无人之境,他到底还是花朝最英武的将军。
萧文广安然无恙地退回到门前,这让阿颂定了不少,而且她知道她可以逃了。
“红尾,看有没有别的出口,咱们准备离开。”
“姑娘,天黑了。”
“就是要等天黑,天不黑咱们还不好走。找一条出路,先离开这里,不要牵连这里的其他人。”
“是。”
红尾从后面窗户翻出去,前面又开始新的一轮混战,萧文广无一败。
就这样断断续续几轮以后安静了。
杜熙说道:“殿下,起火把了。”
天黑起火把,这是一时半晌不打算结束的意思,对方已经死了好几个人,是想车轮战耗着萧文广吗?
这时馆驿的驿官忽然出现在门口,他是猫着腰爬过来的,整个人贴在地上,路过萧文广脚边还往墙根底下挪了挪,生怕萧文广飞身下去双脚点地踩他身上。
“殿——下——”
他声音极轻,小心的有些过分:“下官参见殿下,不便行礼,多多赎罪。殿下,下官无能,护不住殿下,您看……”
阿颂眨巴眨巴眼,一时间没想到要和这驿官说什么:“呃……你先自己躲起来?我,本宫尚可,尚可。”
驿官不答应:“不好不好,殿下的安危是最要紧的,护不住殿下,下官虽生犹死,还是想一条生路的好。”
阿颂叹气道:“没有生路,你瞧瞧外头的阵仗架势,莫说是生路了,就是留个全尸都不易。哎,驿官大人,本宫且问你,来的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不知,后来的那一队人马说是二皇子府中的府兵,这些,不知道。”驿官打量阿颂身边两个人的时候萧文广又飞了出去,“殿下只带了这两个人吗?这可不好,随阳地僻土荒,穷乡僻壤的,尽是些刁民,殿下身边没个得力之人不行,下官,下官还是在此处守着殿下吧,有危险也能替殿下挡一刀。”
说着驿官就往前爬了爬,阿颂才说不必了,眉目之间一紧,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红尾不在,阿颂只能看向杜熙,杜寒英一贯会读她眼中的话,盼望着杜熙也一样。
终于,外头又来了人,这些人举着火把,穿盔带甲,一眼看过去尽是些精兵强将,且是某营某府在册的,阿颂屏息凝神听来者的名姓——
“奉皇上手谕,请重华锦宁公主接旨。”
这一回当是李仞的人。
萧文广还是多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那人道:“萧将军,在下鹰骑三营薛岩,两年前还与您练过招。”
萧文广穿过火把上的一簇簇火焰看过去,果是认识之人,笑道:“薛将军,两年不见了,一向可好?”
薛岩道:“多谢将军挂念,末将一切都好。将军,夜色浓深,还请将军请公主殿下接旨,末将也好安排今夜与明日的行程。”
萧文广倒是没着急回来问阿颂的意见,他指指旁边的一堆人马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薛将军,这怎么说?”
薛岩只是偏头看了看,说:“末将还以为这是大将军自己的恩怨,怎么,这些人也是来寻殿下的么?”
萧文广不说话,薛岩只好去问那些人:“你们是谁的人,来此处做什么?”不想薛岩的话才问完,那些人便全都举起剑,自刎落下马来,众人惊骇,阿颂听了亦然。
“保护好公主!”
薛岩下令将馆驿围起来,萧文广先回头看了看阿颂,看了看站起来的驿官和许司一还有杜熙,对阿颂说:“我下去看看,杜熙你和红尾保护好公主。”说完他人不见了。
阿颂也站了起来,她现在可以走出去看看,至少能走到门口张望,可就在她走到那驿官跟前的时候冰凉的刀刃抵在她的颈间,皮肤被划开的疼痛感传来,她仓皇挣脱跑出去,而驿官的尸体在她跑出去的同时“砰”的一声砸在楼下的地上。
又是一阵静谧。
杜熙跳出来挡在阿颂身前,阿颂惊魂未定,薛岩倒比萧文广更先一步上楼:“殿下,殿下,还好吗殿下?”
阿颂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嘴巴微微张开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萧文广上来时阿颂还是这副模样。萧文广问薛岩:“你可知道哪部哪营的兵会在身上纹狸奴?”
薛岩摇摇头说:“狸奴?没听说过,军中士兵大将军您知道,身上通常不能纹有图样,除非是将领允许。”
阿颂颤巍巍举起手示意萧文广看她:“白……白玉令……”
“什么?”
许司一安静了一整日,终于说话了:“白玉令,我们在花山的时候就碰到过,这些人不知来历,只知手段狠辣,杀人无形,皇上知道,但不知是否在查,怎么,萧将军,下面那些人身上纹有狸奴?”
萧文广:“是,连同那个驿官在内,都有。”
许司一便不解了:“驿官是朝廷的官,怎么这都能和白玉令有关系,他是不是真的驿官,方才杀我们家公主殿下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手起刀落生怕晚了就杀不到了。”
众人:“……”
许司一还有话说:“我说,江湖上流传着易容之术,你们不放查一查,真的驿官是不是被他们给换了,否则小小驿官都能被选中,况朝中大臣乎?”
众人互相看看,最终看向许司一。
许司一连连摆手:“别看我,我不懂,我若是有那样的本事,早逍遥江湖去了。”
阿颂缓过劲来,她先谢杜熙救命之恩,再谢萧文广,问薛岩皇上有什么旨意,薛岩却说并无明旨,皇上只说让他们护送公主回宫,不得有误。
随阳驿惊天一夜,死伤十数,二皇子府里那些人竟从头至尾没有出来露过面,就连他们骑来的马也只是安安静静吃草,头也不曾抬过。薛岩闻知有二皇子府兵在此,因死伤众多,便想请二皇子的府兵帮忙安置尸体,待他去大堂寻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连带着好几间屋子里的人也没了踪迹。
这一夜比之在宫里时候更多凶险,但似乎又没什么凶险,这些人冲她来,却连她的面都没看到,死有全尸,就像是传说中的死尸,出现既是为了死去。
阿颂坐在台阶上看薛岩的兵抬尸体,有那么一恍惚,她也想有她的死尸,与暗桩不同,是永也不担心会叛变的死尸。
萧文广走来给她递了条毯子:“红尾呢?一直没看到她。”
红尾,被阿颂派出去寻路的红尾,算时辰,她确实该回来了,可她没有回来就一定有她不回来的缘由,这缘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夜她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