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维斯特兰

7、烧烤

　　林奕安似乎又变回刚开始认识了样子，说疏远也谈不上，但也没之前亲近了，他自觉退回最初的位置。
　　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告诉他，想要不受伤，就要做那个先行的人。所以他要先对安亦冷淡，这样等安亦不再喜欢他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了，是他先“不喜欢”安亦的。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当真了，开始觉得安亦令他厌烦，安亦总是“独断专行”，似乎有些把他当作自己所有物的意味，林奕安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对他好”。
　　他在等安亦对自己厌烦。

　　怎么会喜欢我呢？快点厌烦我吧。
　　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吗？抛下我去和别人打篮球，让我在一旁看着。
　　今天，为什么不那样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安亦等着林奕安收拾练习册，塞书包里，厚厚一沓。
　　安亦接过他的书包，自然地背上：“同桌背我的包吧。”林奕安无奈，拿起他的书包，很轻，他怀疑里面根本没东西。
　　“我们走吧。”

　　下楼后，林奕安发现刘嘉杰他们几个还在这里，似乎是在等他们，不对，是在等安亦。
　　“走咯，去吃烤串。”
　　原来是要去吃烧烤吗？那我还挺多余的。
　　没再等他乱想，安亦拉着他走了。

　　来到一家炸串店，安亦先去找桌子，放下书包后，拉着林奕安去点菜。
　　“同桌想吃什么？”
　　选择困难症犯了，他盯着串串看了一遍又一遍。
　　刘嘉杰走过来：“咋不点呢，随便点，狠狠宰他一顿！”
　　林奕安纠结地开口：“一串金针菇，一串韭菜。”
　　“没了吗？”
　　林奕安点点头。

　　安亦帮他拿了金针菇和韭菜，又拿了鸡翅、鸡肠、玉米、面筋、牛肉、鱿鱼、热狗、茄子。把篮子递给老板，他问：“同桌，吃得了辣吗？”
　　“一点点。”
　　“那我们要微辣好不好？”
　　“嗯。”
　　“老板，我们这份要微辣。他们和我们一起的，等下我一起结账。”
　　“好嘞。”

　　不一会儿，烤串就弄好端上来了，两人面对面坐着，安亦拿张纸巾把串串的尾端包起来，递给林奕安。
　　“同桌先吃。”
　　林奕安接过：“谢谢。”他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他很少吃这种东西，主要是嫌麻烦。因为它们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不管你有多小心，油总会滴到你的白色衣服上。
　　今天穿了黑白条纹衫，他想着白色部分会被油滴沾上的概率。
　　好不容易把金针菇和韭菜都吃完了，林奕安松了口气，这次没沾上，很好。

　　安亦又递过来一串：“同桌，尝尝这个鸡翅吧。”林奕安摇头拒绝。安亦秒变委屈萨摩耶，瞪着一双狗狗眼：“同桌，我点得太多了，你吃一个嘛，很好吃的。”
　　他无奈只好接过。

　　过了一会儿，刘嘉杰窜过来，“看看你们的有啥……”说完，往桌上扫描了一遍，拿起一串鱿鱼就跑。
　　安亦追上去，刘嘉杰正打算喜滋滋吃鱿鱼，吓得又跑了起来：“别呀，不就抢了你一串吗，这么小气。”
　　安亦没再追他，来到他的桌前，冲他一笑，把他的那份端走了，跑去端到林奕安面前。“同桌，快，选两串。”
　　林奕安看着一脸笑意的安亦和慌张跑来的刘嘉杰，果断挑了最贵的一条烤鱼。

　　“哎，哎，我的鱼，呜呜呜……”刘嘉杰幽怨地看了安亦一眼，又委屈巴巴地看着林奕安：“奕安你变了，跟着他你变坏了，不如让老师把你调回我身边吧，我下周就找班主任说。”
　　这时候，王鑫辞也凑上来：“哟，杰哥又被欺负了，看来学神组集体孤立我们杰哥的传言是真的。”
　　“什么鬼学神组，我不是吗？”

　　“杰呀，你看人家上午组团偷偷学习都没带你，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你，他们的组合就可以叫——四大天王，多你一个怪多余的，别掺和了。”
　　“五大天王也挺好听的，我下次要超过陈雨琪，位列第三，看你们还孤立我。”说完，刘嘉杰拿起王鑫辞的一串牛肉吃了起来。
　　“唉唉，你怎么这样……”
　　两人又跑又跳的，你追我赶。

　　安亦坐回位子上吃起了顺来的烤鱼，“同桌，棒！”
　　林奕安淡淡地笑了，这样的氛围感觉还不错。
　　随即他的笑容就垮掉了——他发现自己的白条纹，沾了油滴……果然，抢来的鱼，是要付出代价的。

　　安亦看到他在发呆，凑过去说：“同桌，等会儿在和我去个地方呗。”
　　想了想拒绝安亦之后可能出现的情景，林奕安点点头。
　　“你不问我去哪里吗？”
　　“去哪里？”
　　“等会你就知道了。”
　　“……”就知道，问了也不会说。

　　吃完烤串，大家互道再见，同路的三三两两走一起，刘嘉杰和王鑫辞还在你追我赶。
　　“走吧，同桌。”安亦握着林奕安的手腕。
　　是林奕安熟悉的路线，越走越近，林奕安不由得偏头看向安亦：“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了，你来过？”
　　“前面就快到我家了，我怎么会没来过。”林奕安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对面的方向。
　　安亦笑笑：“原来同桌的家在这里呀，懂了。”到了十字路口，安亦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带着林奕安往右转。

　　“去公园？”
　　“bingo，答对了。”
　　“去公园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到了公园，安亦把书包放长凳上，拉开拉链，拿出一袋东西，递给林奕安。
　　是猫粮。
　　“喂猫？”
　　“没错，我之前来这边玩，发现这里有流浪猫，它们很乖的。”
　　安亦牵着林奕安去找猫。

　　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只橘猫，橘猫认出了安亦，慢慢走过来。
　　两人蹲下，安亦打开袋子，是专门给猫猫吃的鱼干，往林奕安手里倒了些。
　　“你试试喂它，很乖的。”
　　林奕安小心翼翼伸出手，橘猫嗅了嗅小鱼干，埋他手心里吃了起来。似乎是舔到了林奕安的手，他往回缩了缩，猫猫不解地看着他。

　　“球球，和哥哥打个招呼。”
　　“喵～”球球走过去蹭了蹭林奕安的裤腿，又去嗅了嗅林奕安的手。
　　林奕安把小鱼干伸它面前，它又吃了起来。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头，它乖乖地蹭蹭手。林奕安忍俊不禁：“它真的很馋。”
　　橘猫只顾着吃，任由他摸，吃完之后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它和你挺像的。”
　　安亦：“？”
　　“你也经常这样。”林奕安指了指猫，猫猫立刻可怜兮兮地蹭蹭他的手。
　　“我哪里这样了，我比它有骨气多了，好吧。”
　　安亦摸摸猫猫头，“不过我们有一点相同。”
　　“哪点？”
　　“它很喜欢你，我也一样。”安亦往他的肩上蹭蹭，这撒娇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林奕安其实不太喜欢猫，也不是说不喜欢吧，就是猫这类动物，一般不会主动亲近人，那个词叫什么——傲娇，猫猫大多数都傲娇，林奕安又是个不讨喜的性子，不懂怎么亲近猫猫。
　　球球还是第一只主动亲近他的猫，虽然是他用猫粮引诱的。但还是很开心，他很喜欢被小动物亲近的感觉。

　　两人陪猫猫玩了一会，天渐渐黑了，林奕安不舍地和球球作别。
　　球球跑进灌木丛里不见身影了，两人才离开。

　　两人并排走着，路上有些昏暗，安亦把手伸进林奕安手心里和他十指相扣。
　　林奕安挣了一下，没挣开，任由安亦牵着。两人一路无言，耳边只有道路上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同桌。”或许是夜色太过温柔，安亦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他看向林奕安，林奕安闻言也看向他。

　　刚好七点整，路灯准时亮了，在两人对视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
　　林奕安心跳有些快，他慌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明天有空吗，想和你一起去玩。”
　　“和谁一起？”林奕安不想和太多人一起，会很不自在，大家也会因为有他在而不自然地拘谨起来。
　　“就我们两个，我和你。”
　　林奕安松了口气：“去哪里？不许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他竟然对和安亦单独在一起这件事感到安心，是会让以前的他感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好吧。”安亦笑着，那双汪汪大眼弯成了月牙状。
　　风吹过，衣领随着摇晃，如同林奕安此刻的心跳一般，急促。

　　“图书馆，人民公园，电影院，植物园，还有很多很多地方。”
　　“可是一天也去不完吧？”
　　“没说要一天去完啊，我只是说了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你来挑。”
　　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随便吧，我都可以。”
　　“不可以，我就要同桌来选，可以晚点再告诉我。”说着，安亦打开书包拿了张纸和一支笔，写上两串数字递给林奕安。

　　“上面是我的手机号，下面是□□号，我们还没对方的联系方式呢，同桌。”安亦眨着眼睛看着他：“同桌……”
　　“好吧。”
　　安亦牵起林奕安的手，前后摇晃。
　　林奕安也笑着随他晃。

　　晚上，安亦收到了林奕安的好友申请，点了同意。
　　“同桌同桌，想好了吗？”
　　“去图书馆吧。”
　　“只去图书馆吗？”
　　“呃，你来选一个吧。”
　　“好吧，那去植物园好不好？明天是晴天，我们上午可以去植物园，下午比较热适合待在室内，去图书馆。”
　　“可以。”
　　“我明天八点到公园附近那个十字路口等你，可以吗？”
　　“可以。”
　　“好耶，就这样说定咯。”
　　“嗯嗯。”
　　“同桌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

　　在林奕安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企图冷落安亦的计划又悄无声息地失败了。

　　第二天，林奕安七点半起床，摸摸索索换衣服洗漱，发现已经七点五十了，赶紧穿好鞋出发。
　　十字路口离他家很近，不需要十分钟。很快，他就看到安亦，安亦穿了一身休闲装，带了个黑色帽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安亦也看到他了，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起来，笑着朝他招手。

　　林奕安看着他从面无表情到笑容灿烂的转变，想到猫猫嘴角下撇和嘴角上扬的那两个表情包，忍不住笑了。
　　“同桌，早上好！”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