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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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安还有些不习惯他的新同桌，这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讨厌变动，非常非常讨厌，即使是一件很小的事。
小到换座位这种事，他都会很烦躁，因为又要花时间重新适应新的位置新的同桌。位置倒没什么关系，林奕安不近视，坐前排坐后排都无所谓，他害怕的是要和新同桌相处。好不容易和同桌相处得不错，换同桌之后却不会再有什么交流了，而他也害怕新同桌不好相处。
他一直都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有时候看着楼下女生手牵着手散步，男生勾肩搭背去打篮球，他会很羡慕。
林奕安看向刘嘉杰的位置，他的“前同桌”正和新同桌有说有笑，周围还围了一圈的人。
安亦感受到了林奕安的失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群男生围在一起聊天。
“怎么了，你在看谁？”
林奕安收回视线，“没什么。”
“你真的很喜欢说‘没什么’，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林奕安不说话。
“好吧，你是在找人吗？”
“不是。”
“怎么回事呢，我的同桌怎么天天心情不好呀？”说着，又塞给他一颗糖。
林奕安要还给他，安亦就抓住他的手，撒泼打滚：“怎么了，同桌不喜欢我的糖吗？是不是因为我太讨人厌了，呜呜呜……”
他只好收下糖。
还是柠檬味的。
他的新同桌是不是有读心术？每次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他平时都是一副样子，没什么表情，以前还被人骂“面瘫”。
同桌不仅有读心术，还会拿糖哄人，一遇到他心情不好就给他塞糖。
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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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又消失了一周。
林奕安没去问老师，但班上的老师同学对消失了一个同学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但某一天，安亦又突然出现了，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安亦回来之后，有时候会莫名其妙问些奇怪的问题，还偶尔逃课，但大多数时候，林奕安觉得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除了……安亦总是有意无意地问他之前的事，这让他有些烦躁。
过去的事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他不想提，但安亦却总问他。
现在安亦又在问他。
他一定是知道的，他骗了自己。
他明明知道那是一块疤，却装傻问自己是不是胎记，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说什么胎记，什么新生，都是骗他的……
知道就知道了，为什么要逼问他，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林奕安仿佛又感受到了左手腕上伤口的疼，血管像干枯的树皮一般裂开，鲜血止不住地涌出，流到他身上，流到地上，他的衣服还是被染脏了。
越流越多，鲜红色渐渐变成深红，黏黏的在他身上，他仿佛闻到了铁锈的味道，原来血的味道就是带腥的铁锈味。
好疼，好疼，他好疼，浑身都疼，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真的好疼啊。
他紧紧抓着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腕。
“同桌，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吗？”安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闭嘴！”这是林奕安第一次朝他发脾气。
林奕安趴在桌子上。
安亦想去安抚他，却感觉周围很不对劲。他抬头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恶狠狠的，像是要把他吃了的眼神。
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慢慢向他靠近。
安亦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他只能低声哄林奕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后不问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好吗？”
那些人还在靠近。
安亦心里慌极了，他看见林奕安还死死抓着自己的左手腕不放，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奕安的后背：“安安，没事的，你的手没事了，不疼的，放开它好吗？”
“滚开，别碰我！”林奕安冲他吼。
安亦却凑近抱住他，轻声安抚：“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趁林奕安愣住的时候，安亦握住他的右手，慢慢掰开，“乖，没事的，都过去了。”
周围那些人不动了。
林奕安的左手得以解脱，安亦轻轻握住，放到嘴边吹气，语气轻柔地哄着他：“没事，不疼了，不会再疼了……”
这个课间仿佛格外漫长。
长到林奕安趴桌上垫着的右手失去知觉，他起身动了动，发现安亦还抓着自己的左手，他生气地抽回来，没看安亦一眼。
他的眼眶现在一定很红，他不想让安亦发现自己哭了。
林奕安没发现班里人的异样，大家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一只千纸鹤摆在他桌上，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同桌，我给你折千纸鹤，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奕安没搭理他，也没动那只千纸鹤。
安亦只好把字条拿回去，接着写：我还会折玫瑰花，同桌要不要？
林奕安还是没理他。
安亦又拿回字条，继续写：我还会折狐狸兔子小羊灯笼雨伞飞机坦克潜艇……如果还不行，我只能拿出我的毕生绝学——霸王龙了。
林奕安在心底逗乐了，面上还是装作高冷，写道：如果你每一样都给我折一个，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安亦爽快地答应：好嘞，同桌大人。
他买了一沓彩纸，开始每天给林奕安折一个小玩意儿。
特地折小一些，不易变形而且还不占位置。
一开始，安亦会让林奕安猜今天折的是什么，但安亦会的太多了，林奕安总是猜不到。后来安亦就干脆全写下来，让林奕安自己抽，抽中哪个安亦就给他折哪个。
两人对这个小游戏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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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一周，月考到了。
他们学校的传统是高二就学完高中三年的课程，高三一整年复习。
不过他们班是尖子班，个个都是初三成绩6A+的学霸，没参加过中考，他们是通过了选拔，提前三个月进入高中的，教学进度比起其他班会快很多，所以他们高二上学期就学完了高中课程的所有内容，现在是总复习阶段。
每个月都有考试，这也是高三的传统。
林奕安还挺期待考试的，因为大考的市前一百会有奖学金，他要把奖学金悄悄攒起来。
“同桌，你通常在班里排第几？”
“前三。”一般是他和许佳敏、陈雨琪。
“哇呜，我之前也是。这次是我来这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你猜我会排第几？”
“前五？”
“我猜是前二，同桌，你信吗？”
林奕安看着自信满满的安亦，没说话。
一周后，月考的各科试卷陆续发下来，大家都忍不住自己算起总成绩，而林奕安一般不会管，他也不着急，老师总会发成绩单的。但架不住有人来问他单科成绩，然后帮他算总分。
很快，在老师成绩单发下来之前，班里的排名情况大家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第一名是林奕安，班长许佳敏和化学课代表陈雨琪并列第三，第二竟然是转校生安亦。
安亦揽着林奕安的肩膀：“同桌，我猜对了吧。”
“嗯。”
安亦递给了一只金色的小老虎，小小的，很精致，安亦还手动给它画上了花纹，额头上写了个“王”。
“这是你的。”
他又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那只银色的小老虎，说：“这是我的。”
林奕安把两只都拿起来放在手心，这一对儿除了颜色以外，几乎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你会考第二？”
“不是呀。我只是觉得想给这只金色的小老虎找个伴儿，不觉得他们很搭吗？就算你考了第二我也会把金色的给你的，同桌。”
林奕安撇撇嘴：“我才不会输给你。”
“好吧，同桌说的是。”
安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你有事要说？”林奕安问。
“呃，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同桌放学后能不能等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林奕安不解：“什么话要放学才能说，现在说不了吗？”
安亦神秘地说：“放学才能说。”
“好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林奕安收拾好东西还坐在座位上。
许佳敏和他同路，见他还在坐着，过来问：“奕安还不走吗？”
“嗯，我等我同桌。”
“行，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安亦收拾好东西，背上包，两人一起出校门。
“现在可以说了吗？”
安亦把他拉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牵起林奕安的手，从校服里拿出一支手折红玫瑰塞到林奕安手里。
林奕安有种不详的预感，心嘭嘭直跳，他直觉安亦会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果然，下一秒，安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林奕安，我喜欢你。”
即使有预感，林奕安还是很惊讶，他思绪有些混乱，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晕晕的，无法思考。
可以说吗，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这太突然了，甚至让林奕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啊，谢谢。”他转身想逃走。
“就只有谢谢吗？”安亦拉住他，笑看着他。
“可是，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林奕安看向他的眼睛，困惑得像个解不出题只好找老师请教的学生。
“你很优秀啊，还很可爱。”安亦认真地说：“是不是觉得太肤浅了？可是我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优秀你的可爱你的敏感脆弱你的意气风发……”
“嗯……谢谢你。”
安亦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林奕安慌张地尝试拒绝：“可是我们才认识两周……”
“同桌觉得我们认识太短了，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林奕安点点头。
“可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
“同桌真的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我，我们才高二，不能早恋的。”
“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林奕安：……明明是在拒绝，他怎么能理解成答应的？
“没有……”
“不能早恋，高中毕业就可以谈了，同桌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奕安后悔答应放学一起走了，他胡乱想，要是当时许佳敏也和他们一起走就好了。
“同桌？”
“啊？”
“同桌还没答应我呢，怎么在发呆。”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应该……”在一起。
拒绝人的话总是很难说出口的。
“我知道同桌还不喜欢我，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和他说过话，泪眼汪汪地恳请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从来没有。
林奕安说不出“不可以”这三个字。
一是觉得矫情，二是觉得自己不配。
说到底，他在人际交往方面总是处于下位的，他也知道自己有点讨好型人格，总是不自觉地委屈自己迎合别人，他害怕别人会讨厌他。
他害怕安亦会讨厌他。
他已经适应了和这位新同桌的相处，难以接受他们关系的转变，不论是前进一步还是后退一步。
“同桌，不如这样吧，下次是期中考，要是我考得比你高分，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林奕安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起码比现在好，于是同意了，“好。”起码换了个他能接受的方式，至少还可以努力一下拒绝他。
“这花就收下吧，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的折纸。”
林奕安不再抗拒，点点头。
安亦抓了抓袖子，遗憾地想：看来真花送不出去了。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春天的傍晚天还很亮，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过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岔路口，该分别了。
安亦停下脚步，看着林奕安往左拐，习惯性回头看向自己，他就站在原地笑着朝林奕安挥手。
林奕安看着这一幕，少年笑容灿烂，阳光给他镶了金边，清风吻过他的衣角，他在朝自己挥手作别。
他想：如果安亦再次开口，说不定他就真的答应他了。
但安亦只是笑着和他挥手作别。
他也朝他挥了挥手，转过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