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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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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事皇后下了死令一旦透露便是死罪,但看到的人太多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来。连家因此事丢脸,连映照更是以泪度日,连海平心里恶气下不去,日日跑到皇后那里哭诉,想要个说法,最后连皇帝也知道了此事。
他一心炼丹甚少关心这些事,只不过听人说得多了便开了金口,意思是女儿家毁了名声,再者连海平官至从三品,家世也配得上伯安之,叫他娶了。
别说伯安之不愿意,就是是皇后也不愿意,皇帝子嗣单薄,前三个都已夭折,除却几个小的就只有伯安之最长,也是未来皇帝人选,皇后之位她自然要想着别寒漪。
这事就这么僵了几天,最后还是别逋表态赞成伯安之娶连映照,连海平才稍稍收敛。别逋这么一说纪鸢心里责怪他,就连陆竞毓也颇为费解。
皇族之人三妻四妾最平常不过,哪怕发生了这些,只要自家女儿为正,就不怕以后受亏待了去。如今自家夫君表态,她就是想争都有些不合适了。
闷闷不乐地来到秋水阁,见别寒漪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树叶。微微叹了一口气,被别寒漪听到了。
“娘,怎么不进来?”
陆竞毓跨进门,走到她身后,此时她身穿嫩粉色的中衣,乌发泼墨般垂在腰间,昏光给她镀上一层柔光,恬静宁和。陆竞毓看着那一头乌黑秀发不禁抬手抚摸,情难自禁,慢慢红了眼眶。
别寒漪感受到她情绪,笑着说:“娘,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那封旨意皇后娘娘请来很久了,就想等一个好日子宣布。三个月后便是大吉之日,那日成亲宜白头偕老。殿下仙姿佚貌,又谦逊好学,他日临朝,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唉,我不懂你爹为什么会……”
别寒漪转身握住她的手,定睛看她,认真道:“娘,福祸不能看表面,夫妻间最重要的是彼此信任坦诚。那日之事纵使他人下药,但他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我,由此可见,这事于我反而有益。”
陆竞毓惊讶她这么想的同时也惊叹短短几日自己女儿想事情更深了些。话虽如此,可她的前程除了伯安之还有谁更合适?
“娘,我父是百官之首,我母出身世代功臣之家,我自己亦是郡主,论身份地位不需要靠一个男人来给前程。”
她像是猜到陆竞毓心里的想法,继续说:“有你们在我也能一辈子安乐无忧,我只想保护你们,至于他人爱娶谁娶谁。”
这世她只想保住爱她的人。
母女俩谈了很久陆竞毓出了秋水阁,回到自己院子见别逋回来了,刚想上前讨论一下女儿的事,别逋率先开口了。
“夫人晚膳不用叫我,我去书房忙,饿了会自己叫人送点心。”
她的话咽回肚里,自春宴那日起她没与他说过话,连他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如今从别人嘴里知道他表态的事虽有薄怨,现在经过女儿开导她已经想通了,就想和他说说心里话,却……
“呃……好……你注意身体。”
叮嘱一句后别逋点头离开,面色一如既往地平淡。
二十余年的夫妻他们一直相敬如宾,是真的如宾客那般既不熟络也不陌生。陆竞毓有时在想是不是读书人的身份让他一直比较克制,不然怎么解释这二十余年的平淡如水。
别寒漪次日去了凤藻宫,她知道皇后还是不死心,一直咬着不松口。她得再去劝一劝,再僵持下去,不但伤了连海平的臣子心还拂了皇帝的意。
她去时伯安之正跪在外头,听说这几日他日日来跪,纪鸢就是不见他。
“小漪,我……”
“殿下以后还是叫我别小姐或者郡主吧,免得惹人非议。”
“小漪,你知道我是被陷害的,现在人虽没找出来,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揪出他。”如贵妃下了令要彻查,几日过去一无所获。
“被陷害的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殿下,这事朝中已经有了定论,那些未宣之于口的事已经过去了,还请殿下自重。”
说完大步离开。
纪鸢一脸的愁云惨雾,幕后人没查到,连家又逼得紧,皇帝和别逋都松了口,她真怕最后她也坚持不住了。
“义母,”听到她的声音阮嬷嬷和凉禾回头,立刻露出惊喜表情,“漪儿来看你了。”
纪鸢不看到她还好,一看到她眼眶就红了。别寒漪过去搂住她,笑嘻嘻地说:“我来的路上听到喜鹊在叫,人都说喜鹊叫,故人到,您看这不我来了。”
纪鸢嗔她一眼,斥笑道:“你听到的喜鹊那也是你的故人到,净说些歪理。”
“义母刚刚不是笑了吗?”
“我那哪是笑,我是想……”
这个时候她哪还舍得责怪她。
“义母,”她拉着纪鸢走向一旁的桌子,“有些事出人意料,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知道义母一片好心,可是我已经荣宠无双,那些虚名不争也罢。何苦为了那些惹人不痛快,说不定还给自己招祸。”
纪鸢接过她给的一颗果仁,认真问:“你真不在意?”
“说不在意或许有点勉强,”她换上一副可惜之容说,“冷静几日之后便想开了。我有你们,只要你们在有没有那个位置又怎么样?只是……”
“只是什么?”
“小时候我与四殿下相处不多,玩得最好的人是……是表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却远在天边,就是想见一见他,能有个信得过的人说说话。”
她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怀哥哥,舌头打个结换成了表哥,小时候玩得最好的人是伯怀之。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任谁看了都默认两人以后的关系。
只是伯怀之死于大火,再提他于义母来说也是伤害。
纪鸢了然她的停顿,只恨老天不公夺走了她的儿子,不然哪有伯安之这些个糟心事。
“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义母,四殿下娶谁往小了说是私事,往大了说就是朝堂。原本的打算大家都心知肚明或许不会说什么,但现在闹大了,义母因我而与臣子闹僵对您不好。”
纪鸢定睛看她,从小到大她把她当金丝雀保护,现在听她一番言论她十七年的柔弱形象开始立不住脚了。
“义母?”别寒漪发觉她神色变了,不安地叫她。
纪鸢回过神,叹惜道:“罢了便罢了,只是我没想到你有此心思,原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安之,现在看来……唉,能放下的又何止是男儿。”
别寒漪一愣,想来是她之前那副提线木偶的性格与现在大相径庭而让义母有些诧异。在她十七年的岁月里还没有一次自己做过主,穿什么衣服都是娘做好或者宫里送来的。就连她喜爱的香也是宫里送的,送来什么便用什么。
接受伯安之做她的儿时伙伴;接受他们默认的与伯安之的亲事;接受他们为她安排的锦绣人生。她就像一个乖巧的布偶走在既定的轨道里,不用担心偏差,因为会有人替她摆正。
可是从她回来的那日起她就变了,春宴上自做桃花衣,现在又劝义母放弃婚事,这些是她以前不会做的。
出凤藻宫时伯安之还跪在那里,别寒漪看也没看一眼便走了过去。他之所以跪着不是因为想娶她,而是怕义母放弃他。
纪鸢走了出来,立在伯安之面前。
“母后,母后教导儿臣铭记于心,半分差池也不敢踏错,如今犯下大错,虽非本意,也难赎其罪,只求母后给儿臣一个机会,更不要因此而伤母后的心呐。”
他哭得惨兮兮的,眼泪鼻涕齐流,到底还是纪鸢软了心肠。
“起来!像什么话!”
他没动。
“错了便错了,这事怪不得你。如今要弥补错误,那连家小姐家世样貌也不差,就给人一个名分,好好对她吧。”
“母……母后,小……小……”
“住口!有些话三思而言,没有定论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至此襄京的风言风语总算告一段落,皇宫和连家忙着为婚事奔波,又是请民间卜师又是钦天监观星,总算将婚期定下来,就在三个月后。
而那天回去后别寒漪就对外声称病了,此事传到宫里纪鸢心急如焚,派了太医去相府诊治也没诊出个什么,人都暗道是心病。
纪鸢深思后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陆平疆即刻回襄京。边关有陆竞雄坐镇,少一个陆平疆也没什么,况且他又值华年,也该回来考虑终身大事。
别寒漪听到消息时正在作画,檀木架上展开一张大大的绢布,四周框起来,紫毫笔在绢布上如游龙走锋,寥寥几笔便成气派。
斥悦提着一食盒进来,边走边说:“小姐,宫里又送来软糕了。你说你又没病,干嘛这么说,害得宫里天天送药送食,嬷嬷们跑来受累,我天天去拿也累。”
别寒漪头也没回,嘴角一勾,她那天故意说想见表哥,现在又心病缠身,义母肯定会满足她这个愿望。阻止赐婚是其一,其二便是让陆平疆回襄京。
她一个人孤掌难鸣,若表哥光明正大地回襄京,不但让他们有所忌惮,她也多了一个帮手。这也是她装病的原因。
斥悦猛一用力将食盒甩到桌上,正要触桌时别寒漪急道:“别!我的颜料!”
斥悦吓得一缩手食盒砸了下去,侧倒在地,翻出里面的软糕,有白的、黄的、绿的,做得很精致,一看就有食欲。
“小姐,你干嘛吓我!”
“桌上有颜料,你那一膀子下去岂不全倒了。”
斥悦耷拉个嘴看着那一堆宫里送来的昂贵矿石颜料,认命地说:“得,谁让你那颜料比我命还贵,现在咋办,吃不成了。”
小姐善画,所用材料皆是顶尖贡品,尤其是颜料,那是采石人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矿石颜料,色泽经久不褪,价值连城。
别寒漪看着满地的软糕眼珠一转,狡黠说:“浪费可惜了,捡起来送去给四皇子。”
“啊??”斥悦满脸问号,“它不是脏了吗,能吃吗?”
“擦干净就行了,就说是义母的心意。”
斥悦试图在她脸上找开玩笑的痕迹,奈何她说得太认真,由不得她不信。于是打了一个冷颤,咽下恶心捡起地上的软糕,将尘屑清理干净再装回食盒。
心里想果然不能得罪女人,这东西吃下去不会坏肚子吗?
会不会坏肚子斥悦不知道,她只看到四皇子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后胃里翻滚就马上找借口溜了。别寒漪看她面如菜色地回来顾不上她心里想什么,眼下还有一件事她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