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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鞭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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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没有!”
一声厉喝伴着鞭子的响声落下。
跪在地上袒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只是咬了咬牙,没有回话。见他沉默别寒漪姝丽的容颜又冷了一层,扬手又是一鞭落下。
这一次力道重了点,被血染红的鞭子在他身上弹出红色细絮,旁边的灯焰也吓得缩了一下。
“小姐,再打下去就该血肉模糊了。”一旁的丫环斥悦出声劝说。
别寒漪看着那血水淋漓的后背心尖软了一下,旋即想到他今日做的事又复怒容,眼也不眨地又是一鞭后才把鞭子狠狠地掷下。
“说!下次还敢打人吗!”
男子只是沉默。
别寒漪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随后睁眼,眸中清明冷淡。
“我既然使唤不动你,我们主仆情份到此为止。趁我现在不杀你,滚!”
她一声令下守在外面的小厮欲进来撵人,斥悦动了动眼,示意他们退出去。
男子闻言眸底哀痛,膝行过去,怯生生地伸手去牵别寒漪的裙摆,她一撩裙角,男子没牵住。
“别……别……你打,打死我,别赶我……”
说完抬头看她,眼眶湿漉漉的,映着别寒漪冷若冰雪的脸。他再次伸手去牵她的裙角,而这次别寒漪没动,他牵住了。
“主,主人,我不……不走,你再,再打……消气。”
他牵住裙角不放,另一手去够她扔下的鞭子,够到后举至她眼前。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别寒漪心中起了一层不知名的酸涩。
是她当初留下他的,确切地说她杀了他几次都未能成功才留下他的。而留下这个危险的人到底是对是错呢?
“你为什么要打表哥?”
男人一愣,眼中浮现一出厌恶的表情,却不敢回答。
“我讨厌你不说话的样子,不说清楚就滚!”
“小姐,”斥悦上前低声说,“鬼啸才学会说话一时表达不来也情有可原。而且他往日对小姐绝对忠心,这次打了将军可能是无心之失。看在他受了这么多鞭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别寒漪盯了一眼斥悦,心中五味杂陈。斥悦,你可知上一世这人不但撕碎了你还杀了我,甚至表哥全家以及那些将士。
“鬼啸,你是我的武器就该唯主人命是从。这次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表哥,下次是不是就该杀我了?”
“不不不……”他快速地摇着双手,鞭尾在他手上舞出蛇形,极力想表达清楚,却因太急只能说个“不”字。
“那你为什么要打表哥?”
“我……”
“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喜……不喜他……”
“哼!”别寒漪冷笑一声,蔑然说,“你是从地犾来只会咆哮的恶鬼,我随时可以丢弃,有什么资格不喜别人。明日去道歉,如果表哥要杀你,你就自己把命奉上。”
丢下这句话别寒漪手势一挥,其他人都撤了下去,屋内只有她和斥悦以及她看着就厌恶的人。
“下去!”见他还没走,她出声喝斥。
鬼啸受伤的神色又深了几分,低头抿嘴,垂下的手无力地搭在身侧,随后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这不说不动的态度惹得别寒漪更为恼火,手在桌上大力一拍,喝道:“斥悦!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斥悦看出她家小姐真的生气了,上前劝她消气还一边朝鬼啸使眼色,让他快出去,别犟。
“死……可,可以,不不……道歉。”
“你怎么……”斥悦恨铁不成钢,她一个劲地好不容易劝慰了些,结果他一句话前面说的都白费了。
于是抢在别寒漪出声之前先一步说道:“小姐,他虽然傻但也有自己的想法,况且少将军也不一定会怪他,不如就算了。”
“我不喜他靠近你。”这句话擦着斥悦的尾音落下。
斥悦懵了,她好心来调和怎么这人转不弯呢,还从没像这么顺地说出一句话。
“我不喜他靠近你。”似乎怕人听不到,鬼啸重申了一次。
“咦,你说话正常了?”斥悦一脸惊喜,反应过来氛围不对又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道,“小姐,他就是太犟了,你看他好像正常了,以后会改的,就……”
瞥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赶紧闭嘴了,不安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别寒漪同样被他那句完整的话震得失了一会儿神,从刚刚的怒容中转过神色,凝向正坦然迎着她目光的人。
那双亮泽深邃的眼里似有春波涌动,瞳仁中映着两簇焰火,细看之下焰心里还有一个人。诚然世间爱她的人很多,可她从未看到过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样子。
“你说……”她想质问,话到嘴边却变了,“住口!”
鬼啸不但没住口还快速地膝行过去,逼得她往后退,跌坐在椅上。他逼近她的样子让她不禁想起前世被他掐死的那幕,目光向下移去,那双青筋暴突的手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令她脖颈生寒。
“我不道歉,我没错。你打,狠狠地打,打了就不能再赶我走了。”将那条沾了他鲜血的鞭子往她手里塞。
斥悦惊得张大了嘴,连话也说不圆了:“你你什什么时说说话这这么么顺顺了。”他之前都是三两个字往外嘣,听他说话就像在受大刑。
“我我不知……”他本能地接下她的话,却又回到了以前。
又怕别寒漪讨厌,忙又急切地说:“你打,打死我,别赶我。”
“小姐,”斥悦一头雾水,“他这是?”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寒漪从前世的惊骇中回过神智,大声喊了出来,吞咽一口,暗自深呼吸后侧身与他隔开一点距离,抖着手指他,“你你……退开!”
鬼啸听话地退了两步,别寒漪才正过身,手在椅子上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喝斥也好,嘲讽也行,总归要说个一词半语的,却张口哑然,搜刮半天竟吐不出半个字。
于是朝斥悦使眼色,斥悦立马明了,笑嘻嘻地说:“鬼啸,你先下去吧,小姐累了,这事以后再说。”
“主人……”他委屈地唤了一声。
别寒漪惊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神有害怕亦有嫌恶,连忙摆手让他出去。鬼啸在她和斥悦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捕捉到别寒漪的目光越来越冷委屈地垂下头。
“去吧,放心吧,不会赶你的。”
得到斥悦的肯定他期期艾艾看了一眼别寒漪才慢吞吞不舍地起身离开。
转过身后那块被血染红的背就这么呈现在别寒漪眼中,她惊诧这一抹妖异的红色想起前世她流产时被染红的衣裙,跟这个一样红。
“小姐,”等他关上门后斥悦才出声,“小姐,鬼啸能保护你,又这么忠心,你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
“斥悦,你也下去吧。”
斥悦不解,但看她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最终还是点头。
离开之前她将大窗户关了,只留了一扇小窗透气,又吹灭了几盏烛灯,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半昏半暗间别寒漪抬腿缩进椅子里,双手抱膝,极力地减少存在感却还觉得太过张扬,于是将头埋进腿/间。
孤寂和昏暗嚣张起来,大声嘲笑她的胆小,耀武扬威的姿态仿佛她被世人抛弃。前世种种也如走马灯一般一帧帧地浮现眼前,令她记忆犹新。
她是陈国最尊贵的贵女,父亲是丞相,母亲是大将军之女,又被当今皇后收为义女封嘉则郡主,并许未来皇后之荣。
而她确实成了皇后,四皇子初时对她也是怜爱有加,后来太上皇与太后相继病世,他的态度慢慢变了。
整日与别的嫔妃嬉戏打闹,她想劝阻奈何抽不开身,彼时母亲乃至母族全都因各种原因死的死,离的离,到最后竟剩她一人。
最痛心的还在后面,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没了,在她伤身又伤心时却被一道圣旨打入天牢。
那里暗极了,有好多虫鼠在身边爬,耳里听到的永远都是抽打声和哀求声。她喊破喉咙终于求来了皇上。
他身着龙袍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她,眼中不带半点感情,好像他一抬脚她就被踩碎一样。
“你要见朕?”声音也是毫无波动,像对着空气说话。
“我才小产,是我们的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遭到这般对待?”喉如磨砂磨过。
她爬起身想与他平视,在她的一生里从来都是别人仰望她,何曾这般低过身?可是她还没爬起来,他旁边的太监一脚将她踩了下去。
“这般又是哪般?你对朕有怨言?”
太监的脚在她背上用力地踩着她动弹不得,十指在地上抓扯,地上的枯草被她抓得深一堆浅一堆。
“不敢。”
“不敢最好,”他朝太监一使眼色,太监就松开了脚,“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朕准你在这里了却残生。你好像不满,非得逼朕来见你。”
“大陈律法千万条,臣妾面壁思过多日竟找不到一条我触犯的。到底什么样的罪能让一国皇后小产后受此非人对待,我自问对圣上无错,十年恩爱一夕成仇也得要一个理由。”
他冷冷地看着她倔强的神色,半响后道:“你当真要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