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今天称帝了么》荷露非珠

4、第 4 章

　　祺安看着这样的卫臻，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清亮的笑眼，他朝思夜想的笑眼，但伸出去的手还是停住了，只是摸了摸卫臻的脖子，眼眸满是温柔，泛起丝丝笑意：“看来已经大好了呢。”

　　“那还不是多亏了我们祺安大夫。”卫臻略带俏皮的吹捧到。

　　祺安低头笑笑，未做回答，转身向门口走去，浅灰色的暗花衣衫渗出丝丝鲜红的血迹，在后背上弥漫开来，竟像艳丽的花朵般夺目。

　　“我要进行康复锻炼。”卫臻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低着头，摆动着自己的发丝，缓缓开口道。

　　鸣了一个夏季的蝉渐渐哑了声，树叶也有了泛黄的迹象，山里的秋似乎来的格外早一些。已经过去两月了，她明显感受到对自己身体比之前更具掌控力，但这幅身体依旧孱弱不堪。

　　“好，我陪你。”祺安转头看向卫臻，温和的说到，他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卫臻身边从不缺人，无论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公子，还是学富五车的状元郎，亦或者多才多艺的舞乐公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但不过都是些贪图名利的宵小之辈，这些人她根本不在乎，她本也不在乎祺安，她只想要活着，她本想过无论祺安怎么对她，她都能欣然接受，可是祺安没有，他总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温和的接纳卫臻的每一个情绪，这里的卫臻不是公主，不是将帅，只是卫臻而已。
　　卫臻从没有问过祺安来自哪里，又会去向哪里，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祺安救了她，她也定然不会忘了这份恩情，但也应该到此为止了，可是不知怎么，卫臻有些怅然若失。

　　“你会一直陪我吗？”卫臻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带了一些质问。

　　“会的，只要你愿意。”祺安笑了起来，一如往日一般，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一双眸子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欺骗。

　　是的，只要你愿意，我想我会一直陪着你，可是，你会一直愿意吗？

　　“你说过你从不骗我。”卫臻盯着祺安，语气带了些许威严。

　　“我从不骗你。”祺安一字一句的说道。

　　门被风哐当吹开，呼啸的山风涌进这破败的茅屋，房间里悄然无声，只剩风吹过的声音。

　　祺安转身离开。

　　万春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豆大的烛火轻轻摇曳着，窗外的风依旧呼啸。

　　万春把早已准备好的草药敷在祺安裂开的伤口上，伤口极深，横七竖八的遍布整个脊背，似可以看见深深白骨，血早已经止住了，只见绽开的皮肤和血肉张牙舞爪。

　　祺安一改方才的淡然温和，药敷上的瞬间，面色惨白如雪，斗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缓缓落下，但始终未曾听到一句呻吟。

　　“姑娘起疑了吗？”万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她在等我。”祺安气若游丝，似在回答万春，又似在说与自己听。

　　卫臻此时正躺在床上，心神不宁。

　　她好像喜欢上这个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也不知年龄的少年了，她极力抑制住对祺安的担心，也刻意控制对祺安的好奇。她时而想，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只有他一人能聊以慰藉自己的孤单，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太孤单了，又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一向喜欢好看的人。

　　卫臻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她缓慢的挪到门前，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酸楚。她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广阔的天，这样雄壮的山，和这样茂密的树。

　　落月山高耸入云，整座山峰终年笼罩在烟雾之中，远远望去，云雾缥缈，只有山脊若隐若现，难以窥见其真实面目，甚至于卫国建国这几十年间，卫臻听到的也不过是一些月落山的奇志怪谈，至于月落山的真实面貌，更未有详细记载。
　　月落山坐落于卫国和离焱交界之处，一直以来都被两国人民奉为神山，民间传言早些年头有不少侠客不顾当地村民劝阻，执意要进落月山，但随后只听山里传来隆隆巨响，电闪雷鸣，整个落月山明亮异常，夜如白昼，透过云层似乎看见天边的人影，但只能窥见数根脚趾，却并不能看的完全，只半根脚趾便有一座山峰之高，之大。

　　人人都道是兀自有人进山，促怒了山神，山神欲降祸于人民，但念及村民规劝在先，只惩戒入山的众人，以示警告。自此，落月山脚便有官兵严格把守，村名也自发组织巡逻，严防想要进山的人。

　　可现在卫臻却置身于落月山内，面前的山峰连绵不绝，各个笔直入云霄，陡绝异常，山上白雪皑皑，山间树木繁茂，抬头望去看不到一点缝隙，只觉这样的山，怕是黄鹤也难以飞出去。

　　卫臻所在之处并未深入落月山，地势相对平坦，四周被大山环抱，严丝合缝，只看得到四方的天地，卫臻心想，怪不得日照时间如此之短。

　　红日恍然探出一点头，月落山顶连绵不绝，大大小小的山峰一点点被金光吞噬，雪色与日色交融，金色的山恍若梦境一般，光芒万丈，圣洁无暇。

　　“看到日照金山的人会有好运。”祺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卫臻的身后。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卫臻问道。

　　“我说的。”祺安面不改色的说道。

　　卫臻回头瞥了祺安一眼，满眼不屑道：“你能保证我的好运吗？”

　　“能，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运气都给你。”祺安看着卫臻，眼神写满了坚毅，仿佛卫臻要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马上就要哭给卫臻看。

　　卫臻悻悻然，未做答，转而问道：“你知道那座最高的山峰叫什么山吗？”

　　“没有名字，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名字。”祺安回答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没有名字的山里面。”卫臻终究是没有克制住好奇。

　　“我走了很久，从山的那头走到这头，我一度怕我死在这山里，但是我运气很好，好好的活了下来，这样的运气你愿意要吗？”祺安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卫臻心头一震，祺安，居然翻过了这座山。

　　就算祺安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样大的山，山间鲜有人迹，在各路毒蛇猛兽，各种奇花异草面前，生命是如此微不足道。

　　“如此说来，我也是个有好运的人，譬如现在，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卫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还是怕了，她怕再问下去，会听到自己永远不想听到的答案，她料想祺安一定不会是她看到的这般，真实的祺安是谁，是什么样的，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知道的越早死的越早。

　　卫臻想要交给时间来回答，如果永远不需要她知道，她便永远不知道，如果早晚需要她知道，那又何必急于这一时片刻。

　　“我会报答你的，你救了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卫臻好像一直都没心没肺的样子，理所当然的接受着祺安和万春的照护，但是她真的很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需要你报答我。”祺安眼里闪过一丝低落，但转瞬即逝，再抬眼，眸子里满是清亮。

　　祺安真的如他所言，日日陪着卫臻锻炼。

　　卫臻自从恢复一些之后，便再也不愿意待在房间，所以夜幕降临之前，祺安都陪着卫臻在这整个落月山闲逛。

　　山谷幽深，杜鹃哀啼，掺杂着各种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在这罕有人烟的地方，却有许多已经成形的小路，纵横交错，延绵不绝。

　　小路狭窄，但每一条路上都留下了卫臻的足迹，她身体素质极好，恢复的也极快，前几日还需要借助拐杖，现在已经可以行走如常人了。

　　不多时日，卫臻便不再满足于已经开辟好的小路，每逢出门都要背上砍刀，没有路的地方便自己开出一条路。

　　卫臻走过的地方，祺安也都走过。

　　星霜荏苒，夏日转瞬即逝，秋风丝丝入梦，秋雨淅淅沥沥。

　　“祺安，你觉得我好的快吗？”卫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祺安说着。

　　“嗯，好的很快，也只有你能恢复的这么快了？”祺安说道。

　　“你，这是在夸我吗？”卫臻俏皮的问道。

　　“你活了下来，当然要好好的夸一夸。”祺安答的十分认真，言语中满是对卫臻活下来的感激，好像死里逃生的是他自己一般。

　　“祺安，我要走了。”卫臻转过身，背对着祺安。

　　山中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卫臻兀自看着这夜。

　　见祺安没有说话，卫臻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会想要回卫国。”声音有些许底气不足。

　　祺安看着这样卫臻，神情惊讶，随即无奈的笑了一笑：“我们会再见的。”

　　卫臻转过身，双手勾住祺安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尖，吻上了祺安的唇。

　　祺安顿觉全身血液似要喷涌而出一般，周身滚烫，心间有火苗燃烧，愈烧愈烈。

　　祺安正欲伸手环抱住卫臻，卫臻却俶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子。

　　祺安失落的笑了笑，一滴泪顺着眼角悄然落下，夜色漆黑，泪水被吞噬在这极深的夜色之中，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