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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塞壬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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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蚣部落人数有一千多兽人,他们的部落位置不在海边,而是在离海岸稍远一点的距离。
部落面积不算小,建有零零散散的木壳屋。
木壳屋是以木石搭建框架,各种形状的贝壳填补,建造而成的屋子。
远远看过去,各种贝壳就像一块块小石头。
木壳屋高达两三米,大多数只有一层,只有部落最里面的两栋木壳屋才是两层。
海蚣部落中能住进木壳屋的只有海蚣部落的正式族人。
部落里除了正式族人,还有占比较少的非正式族人和占了部落三分之一兽口的奴隶。
非正式族人说好听点就是非本部落的零散兽人,说难听点就是部落的暂住者。
他们随时可能被赶出部落,还要和奴隶们一起工作。
唯一比奴隶好点的就是,他们晚上睡觉时可以挤在由木石搭出的大通铺里,还能在集体大洞穴待着。
但无论哪里,都散发着熏臭的味道,东西杂乱,氛围也乱。
奴隶更糟,他们没有住所,每当要睡觉时,只能随便躺在地上眯上一会。
塞壬被安排到了部落里的两间双层木壳屋的其中一间。
这间木壳屋有一门一窗户,一眼望到底。
屋内只备少许陆地生活需要用的生活用品。
塞壬不适地动了动胳膊,这个屋子太过仄逼和烦闷。
大海广阔而宽大,就算待在黑暗幽静的深海,也不会给塞壬这种感觉。
他只能把目光投到屋内的物品之中。
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这是陶器,用来装东西。”
海巴骄傲地拿起一个泥巴色的罐子。
这是他们在定期开启的集市中用很多海产品交换而来的珍贵物品。
塞壬将手伸入陶罐之中,从里面掏出了一条风干的小鱼干。
这不就是海洋里的海螺壳吗?
海洋里的生物就喜欢捡死去的海螺的壳,用来装东西。
塞壬放下鱼干,看向地上的草堆。
“这是床,用来睡觉。”
这玩意需要用兽皮打底,再铺一层把干草,铺完后放上柔软的绒绒羊的毛,最后再盖一层兽皮。
绒绒羊的毛很珍贵,他们这里没有,依然还是要去集市与其他强悍的部落交易。
整个部落就只有族长的屋子和这间屋子内有。
塞壬抚摸着兽皮的毛,这是他第一次摸不含有水分的毛发,感到有点新奇。
海洋中的生物大多数身披甲壳或鳞片,身上几乎不会出现绒毛。
但陆地上的生物看起来和他们相反。
至今为止,塞壬看见的大部分生物中,身上都会有些毛发。
塞壬望向浑身都散发着傲然的海巴。
这是海岸那会踢小小牛头人的兽人,也是族长安排的,给塞壬介绍海蚣部落的兽人。
海巴是海蚣部落的正式族人,是族长最大的儿子,更是拥有毛发的一名兽人。
正式族人的外貌很好辨认。
即使是成年的海蚣部落正式族人,他们的身高最高只有一米五。
他们的头顶有毛发,背部伏着龟壳,手如虎爪,身披鳞片,肤色翠绿。
用吴坝酒的话来说,就是类似河童。
海巴是非常典型的海蚣部落正式族人的面貌,典型到连吴坝酒都分辨不出他和其他像河童外貌的正式族人的区别。
塞壬话不多。
海巴介绍完木壳屋后,见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回应,只能留下一名奴隶,悻悻地出木壳屋。
塞壬掀开挡住窗户的兽皮帘,闻着空气中散发着的咸味。
海蚣部落的很多木壳屋外会挂各种海产品,空气中的咸味就是海产品散发出来的。
这种夹杂着海腥的大海味道让塞壬心里稍安了些。
他回身,身后是一直低着头的小小牛头人。
在海岸时,小小牛头人要不就是跪着,要不就是缩成一团,连抬头也只抬一半。
现在这小牛头人总算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四左右,看起来就像个小孩。
当然,这是以吴坝酒的角度来看。
在塞壬看来,一米四个子的牛头人是不是小孩不好说。
大海中有不少成年海洋生物只有一个巴掌大,难道他要将比他矮的生物都看成小孩?
“大,大人…”
看见塞壬无声地注视着自己,牛头人身体颤抖,眼睛流下眼泪。
“我,我叫牛玲。”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泣,但眼泪就像被开了闸一样停不下来。
这间木壳屋的地面不像外面的泥土地,而是被铺了一层木板。
眼泪滴到木板后,只留下一摊水痕。
塞壬用三叉戟戳了下那滴水痕。
他知道哭是什么。
来过陆地的龟给他说过。
陆地上的生物在情绪不佳时会掉水,陆地上的生物叫这种为哭。
塞壬记住了。
在海洋里他看不到海洋生物掉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掉眼泪是什么样子。
陆地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非常奇特。
牛玲对他的态度也包括在内。
塞壬很难懂牛玲为什么会掉眼泪。
“我,我是海蚣部落的奴隶…”
“大海没有奴隶。”
塞壬理解不了奴隶是什么东西。
但一路走进木壳屋,他能看清楚奴隶的处境。
大海中,打不过会被吃掉。
只有非常少的概率败者可以依附获胜的海洋生物。
这个依附并不是说打败自己的生物可以对自己做任何包括死亡的事。
依附只是当自己弱小时,跟在强者身边偷吃的行为而已。
塞壬独自一鱼游荡大海时,也依附过很多强大的智慧海洋生物。
他们教了塞壬非常多东西。
这不能说那些强者奴隶了自己。
牛玲也不能理解塞壬的话。
她从小到大的世界就那么大。
她的阿玛是俘虏也是奴隶。
阿玛不喜欢像海蚣族人的她,海蚣族人也不喜欢头生双角的她。
阿玛想要杀了她,海蚣族人们也想要弄死她。
她从小到大都习惯来自外界的伤害,从小就学会了缩着身体接受奴隶的待遇。
她是名从小被困在这么一块小地方的奴隶。
“没有生物应当沦为其他生物的奴隶。”
“任何生物都是自由的。”
他们自由地生活,自由地决定自己的生死。
【所以说出远古之力也是你选择的自由?】
吴坝酒没来得及阻止塞壬说出远古之力。
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上陆地,第二次是吃海蚣肉,第三次是让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海蚣部落族人变强。
每一次塞壬都在踏着死线前进。
这次更是让吴坝酒想起了糟糕的回忆。
塞壬正走在森过去的路上,最终结果只会重蹈覆辙。
他想要介入,想要避开,想要阻止。
但塞壬这个反骨仔,在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前,不会允许他长时间控制身体回到海洋。
【你究竟想要什么?】
塞壬身体顿了顿,将三叉戟放回自己身边。
“我会自由地选择自己能看到的终点。”
“你也能自由地选择你的人生。”
“任何东西都不会是你的桎梏。”
大海教会了塞壬这个道理。
如今,塞壬将这个道理交予陆地。
牛玲愣住了,一双蹄子搅在一起。
她习惯性地微微低头,低着低着眼眶又蓄出来泪。
塞壬对牛玲的态度很奇怪,这份奇怪让吴坝酒也觉得诧异。
吴坝酒和塞壬共享了身体的感觉,但他不能感受和控制塞壬的远古之力。
塞壬能。
他的体内有多股不同的远古之力,这些远古之力都是他收集骨头时获得的。
通过研究体内的远古之力,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远古之力。
正因这样,他才能隐约感觉到,牛玲体内有一股和他相仿的远古之力被压制着。
“你比他们都强。”
牛玲全身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哗啦啦地流下。
她能听明白塞壬说的话。
就是因为听明白,她的全身才会颤抖,脸上才会落泪。
塞壬并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
他靠近最边缘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块浑身是血的东西。
它落下的血让地上的木板染了个色。
本来海巴是想把这玩意丢海里,但牛玲拼命护着,塞壬也没说什么。
于是这块东西就被弄进木壳屋内。
发抖着的牛玲也将目光移向那块东西上。
“他,他叫无名。”
塞壬点头,从无名的眼瞳中他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远古之力第一次进入生物体内后,会在生物深处开拓一个容纳远古之力的空间。”
“空间容量不由吸收的第一个远古之力决定,它取决于生物自身。”
塞壬抬起手,半个拳头大小的水团在他的手掌心上凝聚。
使唤水的远古之力不能凭空弄出水,这份远古之力只能将周围的水聚拢在一起,让他控制。
离开大海后,这份远古之力显得弱小了很多。
“它是让生物得以运作远古之力的基础,生物能否运转多个远古之力,需要的不仅是空间的大小还需要硬度。”
“因此,这个空间我称它为器质空间。”
“意为身体的资质。”
“只要生物开放自己的器质空间,其他拥有强大的远古之力的生物都能感知到。”
水球轻轻摇曳,带着微妙的波纹,这份波纹让水球另一边的灼人目光变得诡异莫测。
无名没有对塞壬散发敌意,也没有对塞壬散发友善。
他只是如同木偶般地注视着。
没死。
塞壬想道。
是的,就算无名被兽人从海岸拖曳到木壳屋内,就算他的皮已全部融化,就算他流血无数。
无名依旧好好地看着塞壬。
塞壬收回目光。
牛玲没有开启自身的器质空间,但她周身散发出的不稳定力量让被捕捉到,这才让塞壬确定牛玲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无名不一样。
无名身体中蕴含的力量,比他,比牛玲,比他看到过的所有兽人加起来,都要强大。
这份强大的力量就装在他那无条件敞开,看起来如静止般的,空洞且浩大到看不到尽头的器质空间中。
是塞壬从来没见过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