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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晏周】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


  •   月面廃墟

      From LOFTER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第一人称

      -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我当然不认为这是什么有趣的玩笑,事实上在周翔开口之前,这房间里都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报声和信号不稳的白色花屏。那行字是黑色的像素方块,没有生机地盯着我看。

      “在开玩笑吧…?这里?哈、杀人可是犯法的。”

      我听到周翔站起来,在我身后来回踱步,脚步声没办法掩盖那句调节气氛似的玩笑话之下的烦躁。他从这边走到那边,又走回来。我看到他走到那块电子屏下,他伸手去够,像拍一台坏掉的电视——或者说是希望一台卡住的自动售货机能吐出不同于预设答案的彩蛋。他扯着那根线摇摇欲坠,最后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了。

      他像犯了错似地沉默下来,不安地搓了搓手,又小心翼翼地将电子屏往上举,试图接好那台屏幕,这里没有工具,他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能听见干瘪的空气声。

      “明修,有工具吗?”

      “钥匙?”

      其实是他前几天刚给我的那串。

      多年的独居确实带给他不小的本事,他是个熟练的电工,一小片钥匙也可以当成排查问题的螺丝刀。这个屏幕是因为扯松了零件所以接触不良吗?我支着脑袋看他忙活,但那块屏幕确实又断断续续地响起信号噪声,一行字慢慢浮现在雪花屏下。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什么嘛。”我听见他嘟囔:“不能换个新意吗?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我没有听清,但开口向他询问什么又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何况他前几天才拿我托辞他的那句“说好不干涉彼此”来刺我。没错,是了,凭什么我要去问他?说好的轮不到我去管他。

      于是这间不足五步的狭小房间安静下来。周翔觉得无趣,却不敢再动那台唯一的外来物。索性在我身边坐下,他靠得很近,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飘。见我对他动手动脚的行径没有驳斥,便大胆放心下来,托着我的脸与他对视。

      “嘿,明修,说句话呗?你这样弄得怪渗人的。”

      我可能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只是知道这么对我的就一定是他。周翔的眼睛明亮,瞳色也偏浅,只有一小点儿黑的是瞳孔。他或许真的磨炼出了好演技,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在说什么?在说——

      “喜欢你啊,好喜欢你,说句话嘛。”

      这是只粘人的大狗。

      我不介意适当给他些甜头。“说什么?”

      “比如说……怎么出去?”

      “这里没有门,你甚至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我掰开他的手,难得耐心地同他分析:“手表不会走,但保守估计我们应该已经在这里呆了半天了。如果这是间空气不流通的屋子,那大概差不多已经开始感受到呼吸困难了——你有这种感受吗?”

      周翔重重吸了口气,“也许这是间装了新风循环的屋子也说不准,只要找找,总会找到门。”

      “可是你也不会感受到饿,这里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判断。”

      “那只是因为早上吃太饱了,说不定这只是个恶搞综艺,《楚门的世界》那样的。”他比划道:“摄像机可能在这个角落?那个角落?那个被我搞坏的屏幕,或者是……“他指了指眼睛:“其实我是个仿生机器人,眼睛是动态图像传感器,加载了监控元件。”

      无聊。我嗤笑他:“你最近不是在和汪雨冬拍武侠片?改行科幻去了?”

      “好吧,那你说。”他耸耸肩,“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耗在这了吧。”

      “为什么不行?”我下意识反驳他:“不会饿,没有时间,不用工作,待在这里不是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吗?在这里不是能满足你?”

      其实这不符合我的作风,保守派向来是周翔的选择。公司刚起步,我怎么可能会甘心留在这里?

      周翔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张了张嘴:“你说是就是。倒也是…,没错,可是……”

      “……我还,哎有点矫情了。”他摩挲指节,有些为难道:“我想出去,我还没活够呢。”

      “你也没死。”

      “哦。那…,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但是我想,或许呢?或许也用不了多久,或许这只是个梦,可能只是工作太累了,在梦里什么也不做,有周翔陪着,休息一下也挺好的。我说不定有机会更了解他,毕竟如果……他可能是不错的选择。

      “最坏的结果是在这里闷死,或者饿死。”我在地面上点了两下:“但是这显然不是正常世界,如果那行字属实,那就还会再回复意识。”

      “哦,你是在害怕死亡?”周翔突然敏锐地指出来。

      怎么可能?我想笑他怯懦,毕竟这里在我看来就和梦一样不真实。却被他打断:“那你不用担心,已经验证过一次了,现在只剩下九十九次了。”

      “什么…?”我从来不觉得周翔讲话如此晦涩难懂,或者说他是个谜语人,明明题干只是道简单的幼儿园数学题而已。“什么九十九次?周翔,这是你们合起伙来整我?”

      “你们”是谁,现在已经一概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翔成为了我心中那股无名火倒霉的攻击对象,谁叫这巴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我和他?我咬了咬牙:“周翔,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

      他垂下眉毛,如同丧家之犬,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哦。你不记得了?也是,这算什么?‘创伤后心理应激’?”

      我从来不觉得周翔的手这么凉,明明他才是冬天负责暖被子的那个。他牵着我的手,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就是这儿,上一次。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我觉得这里确实没有新风循环,不然为什么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而又黏腻,像缺氧充血,能听到眼球上脆弱的毛细血管炸开,然后将视野染成湿淋淋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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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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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剩九十九次。

      那种不适感可能确实如周翔所说的是“创伤应激障碍”,而它们早已随着周翔手上的力度加大驱散出了脑海,包括我那种快要呼之欲出的莫名恐惧。在我面前的确实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好端端的周翔。除了那点之前帮汪雨冬拍替身戏留下的旧划痕,他身上没有任何一道足够致命的伤口。

      “我当然不会死。”他虚虚揽住我,却因为体型相差不大显得不伦不类。“你也不会,在这里。”

      “……可是这是薛定谔的猫,在观测到下一次之前什么都没有办法确定。”我完全没有关于上一次的回忆,也许那时候我们刚来到这里,因为分歧所以爆发巨大的争吵,然后……不,我不是故意的,我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对他这样的。

      “而且——而且我怎么下得去…,你在骗我吧?周翔?”这个人平时圆滑惯了,说的话也真假掺半,骗我说不喜欢的东西实际上买回来给他恨不得天天摆在眼前用。还有那个兰溪戎——哪里只是普通朋友?两个人私底下说不定背着我偷偷联系过多少次,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兰溪戎他能耐再大,这房间里也不会有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压低声音,手指恨不得嵌进他的肩膀。“这不好笑。”

      他盯着我,面色不解。“我说的事实。”

      “我没在开玩笑。”

      “哦,没在开玩笑。”他复述一遍,又刻意拖长尾音。显得我这句认真的话倒变得像是小朋友赌气说“我不理你了”如此。“……就生气了?”

      周翔皱了皱眉,摆出一副有点困扰的脸色。“明修,你该长大了。很多事情不是你觉得不可能他就不会发生的。就你摆出那张拒人三尺的脸放到明面上,换做几天前的我也不会相信你会在公司里和人大打出手啊。何况这只是个游戏,跑图的时候碰到太强的敌人死在回合里,不是很快就会在传送点重生了。”

      “这和我打架有什么关系?我一直是这样的,何况我和他有仇。”周翔倒是聪明,省去了那人的名字。可是他明明从来就不会在我二人独处的时候提及有关兰溪戎的事,他这是看我也没地方去,胆子大了?“他要和我比是他自不量力,周翔,你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吧?”

      “我都答应过你的。”他举双手求饶。“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提他干什么?何况、何况——”他眨了眨眼,又讨好似地凑上来:“我哪儿舍得你啊,你要是受伤了我都得心疼半天,这游戏里罪不还得是我吃。”

      “你的意思是换做我就舍得对你下死手?”

      或许我不够了解他,他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好啦,就这样吧…,早点结束,也好早点出去。我那边电影要开机了,头一次做主角还怪紧张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你要是不想面对就闭上眼睛…,反正再睁开就好了。”

      再睁开眼睛就好了。

      -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

      肌肉生长的声音像新芽在土壤中蠕动,下一秒便在微弱的摩擦声中探入新的根茎。只有刺破的那一瞬间是费力的,再往下,于是血管和神经像水一样包裹住受力,又重新联结断端。骨头其实比想象中要硬实,金属划破表皮,划破筋膜,在皮质骨的表面会留下指甲刮过玻璃时艰涩的声音。疼痛让他的身体冰凉,又让他呼吸得像个破旧的又卖力的风箱。起伏——平缓——然后起伏,他的手捏起来不再像一块冷掉的橡皮泥,而是重新勾住我握在手里的那把钥匙。

      “有点狼狈。”他挪了挪身子,满地的湿滑让他像不慎摔倒在雨后的泥地上,又像在咀嚼一碗黏糊糊的羹。“说实话还是挺疼的,下次能换个干脆利落的办法吗?”

      我用他衣服勉强还称得上干净的一角擦干净那串钥匙。

      “我以为你会吓晕过去,和上次那样。其实我没想过能…,呃,残局还要我来收拾。”他见我没反应,便絮絮叨叨自顾说起话来。血液像海水退潮重新回到他身体里,他撑着地站起身,关节骨嘎吱嘎吱地又重新接到一起。我有弄断他的手吗?我想,可能是有的,可能是没有的。

      他顺了顺粘住的刘海,从指缝间漏出的眼睛盯着我笑:“哈,开玩笑的。没有残局要收拾,这房间知道你我都是爱干净的人。”

      暴雨会洗刷一切,包括生者未宣之于口的忏悔录。只要主角归位了,这间屋子便会像清点好一切事项的过场工作者一样,带着上一幕留下来的一地狼藉默默退场,只等帷幕重新掀开。

      “那怎么办?”

      “再快一点吧。”

      我看到角落里周翔上一次弄坏的那台电视,它似乎重新换了屏幕,字迹比先前更清晰。

      -

      ……从我手里消失的或许不能被称之为“生命”,我想。那实在太脆弱了。会被一块碎玻璃夺去,会被一条聚合材料的边框扎破,会被一地的玻璃渣子粉碎,会被暴露的电线末端触焦,会被衣服扯碎的布料勒紧,但我找不到出血点。

      我要去看他胸腹的起伏,去看他的心跳,去看他放大的瞳孔,去看他从青紫再次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眼皮。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五个呼吸之间周翔就会重新抓住我的手,对我说——

      “快一点吧,再快一点。”

      “这是第几次了?”我没敢数。

      “呃…,三十六?四十六?够数了的话自然不会在这里了。”

      可是为什么一直是我要做这种事?没有趁手的工具做起来……不对,从头开始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我一开始想的是只要一直留在这里就好,是周翔…,明明是他一直想要出去的。

      我转头看他,突然感觉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抵挡在我和他之间,将恐惧抽丝剥茧开最后只得到空心的死物,我看了看我的手,先前沾的东西已经完全被清理掉了,但是那些东西一直只会主动的沾在我手上。

      “…我有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只有第一次我完全没有印象?”

      “……太害怕了也是正常的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记住。”

      “为什么你记得住。”

      “可能因为我见识过了。”

      “我累了,不想继续了。”

      “已经一半了,再快点吧。”

      “我手累了,这件事很费力气。”

      “……”

      “换你来。”

      或许我其实没什么怕的,只是想要这个人和我一起分担…分担本来就不该是我的错。

      -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

      有时候我会像突然从梦里惊醒,像被人从水池里捞回空气里。周围一切都是钝感的,只有呼吸声急促地像立体音响在耳边打转。或许这根本不是我的呼吸——那只不过是一个载体,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我在看他——我在看他,他注意到我,便重新成为我。

      所以只要我不看他……视线不要聚焦,那在那边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的肢体就只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我觉得我好像能看到他,看到血液飞溅到他脸上,看到握住玻璃被扎得遍体鳞伤的手,看到他跪下来,如同脱力,只能紧握住那条碎掉的黑边,但隐匿在血肉之下的末端却无时不在彰显他的罪行。

      ……我是在干什么。

      明明也已经说好了从上一次开始,我负责继续做这个完成任务的指标。但是为什么如今还是我……还是我、像苦力一样、像被困在过去的幽灵一样,只能重复一样的事?

      “为什么还是我?”我停下手。

      “就快了,就快了。”钥匙正好垂于他的眼球之前。

      “我不要再继续了。”

      于是我把钥匙丢掉,坐到一旁。

      我不知道周翔能否猜到我会在这时候撂挑子,总之他愣了一会,站起来的时候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还剩多少次?”

      “我以为你会数。”

      “哈,我每次睁眼都是崭新的我。”

      “一件事只要连续21天就会成为习惯,但是这不一样。这很……”我顿了顿:“折磨。”

      或许这并不能叫失去,这只是在反复读档,从无数个不可能经历的未来中随便调来一具修复成崭新的躯体。我并没有真正地杀死他…,我也不会这么做。

      “我不会再继续了。”

      周翔蹲在一旁,撑着脸看我。“为什么?明明就快了。”

      “为什么?”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听话,只要是我说的话总能被他钻到空子反驳,从一开始就背道而行。“你不是喜欢我吗?养条狗养只猫都会希望宠物也能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肯定我一直会狠下心来杀死你?”

      “那当然是因为你——”他突然扬声,随即音量随着气势一同衰减下去:”…好吧,明修。我当然喜欢你……所以我舍不得,这很正常是吧?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坐下来和平地讨论一件事,但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应该把他约到咖啡馆——或者在他家里,从头开始细细道来。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电信号的杂音,只有我摔在地上的钥匙,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似乎不会复原,从我第一次不小心扎到他的骨头开始,那处豁口便一直醒目的停留在钥匙上。

      “那我呢?”

      “我的想法……我的心情……我的所见所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因为这一句话?”我觉得他忠诚,此刻又不免嘲讽起他愚蠢的固执。“你舍不得?所以就打着‘为了我’的幌子,方便将一切问题都归结于我。等到时候出去了,你倒是清清白白,一身轻松,可是难道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就会不存在了吗?”

      “……这只是个无聊的游戏,明修。”周翔叹了口气,像他曾经对我表现出的不信任那样无奈。“我不甘心一辈子待在这里的,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可是我受够了。”我打断他:“你要是想出去,就换你来。”

      他摆出那副为难的脸色。“一定要这样吗?”

      -

      死亡是相互的,我会知道从哪里下手可以让这件事结束的快一点,他会痛,会因为没有着力在要害点所以晕过去,等醒来之后…,我不知道那是否还是同一次,他“没有死去”或者“还没活过来”。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会听到心跳和鼓膜在耳边沉闷如擂鼓,像灵魂被拘禁在空壳里,因为没有建立联结所以只能无声地嘶喊。那么这些嘈杂声又是从何而来?在这其中是否有包含一句真心话?

      他的胸前血肉模糊,只要完整剖开胸腔,便能在心跳重新开始鼓动的时候重新击穿那块可怜的碎肉,这样会快点。

      “又停下了吗?”

      可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明明……明明他从来不会逼我做任何一件事。我突然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对他太坏了?所以他现在做的事情其实是在报复我,为了勾起我的怜悯之心,所以回到现实世界里才能对他好一点?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做,只要他开口,我会给他更好的。

      “只要你开口…,周翔,不用这么报复我,听话好吗。”

      或许这应该算是祈求吧。

      “……要我爱你,要我喜欢你,我给你就是了。”

      不小心说出口的心里话,我几乎能想到周翔脸上是如何震惊的表情。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要表现的…如此悲伤?张了张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用沉默来回应我?

      于是我低头看他,他的脸上还沾着早几次没有处理干净的污痕,我从来不知道这件屋子能这么安静,就好像从来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从来没有血肉生长的声音。

      -

      杀死对方100次才能出去的房间。

      END

      热门评论

      ??:

      这是不是小晏的内心世界啊?发生在翔宝1.0版死后,他在翔哥死后才去回想,去反思,他发现他不想的,他不想让周翔死的,他慢慢发现他爱周翔,但周翔已经死了,所以最后才会苦涩吗?但第一次没有印象是因为什么?是现实中的周翔死了,所以晏明修没印象吗?他内心始终拒绝承认周翔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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