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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云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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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羽和苏辰清在半山腰的道观里住了一晚,第二天继续上山。
路上偶遇青云观弟子下山,见到他俩,弟子打趣道:“难怪小师弟迟迟不归,原来是收了个徒儿。”
苏辰清行抱拳礼:“徐师兄下山所为何事?”
徐师兄还了礼,道:“山下有个村子挖井,挖出了血水,村民们怀疑有鬼怪,派了人来观请方士去看看。左右我闲来无事,师父就派我下山了。”
“如此。那师兄一路保重。”苏辰清道。
花羽嘴甜,也跟了一句:“师伯一路保重。”
徐师兄被逗乐了:“好,一定。”
两方擦肩而过,徐师兄往山下去了,花羽和苏辰清继续登山。
走了几步,花羽回过头。山路蜿蜒曲折,上有积雪,徐师兄的背影在树荫下晦暗不明。
她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青云观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花羽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施了个火诀扫清雪后,她一屁股坐了下来。
苏辰清一掀衣袍,也陪她坐了下来。两个人并肩眺望来时的台阶。
山顶风大,吹得花羽发丝凌乱,衣袖翻飞。她看了一眼苏辰清,发丝岿然不动,衣服也平平整整的。
“风不吹师父吗?”她很好奇。
苏辰清掐了个诀:“定身诀罢了,你要吗?”
花羽摇摇头:“凌乱也很舒服的。”
苏辰清收回了手。
他们是日出时开始爬山的,现在太阳将落未落,渲染得天边一片瑰丽的红。
“师父…我饿了。”花羽揉揉肚子。
苏辰清掏出最后一块烙饼。
“师父…”花羽眨巴眨巴眼睛,“我已经吃了两天的烙饼了,能不能吃点别的?”
苏辰清收了烙饼,笑道:“徒儿忘了,道士是不食荤腥的。就算在观内,也没有好吃的。”
花羽僵了僵,抠抠手指,嗫嚅道:“徒儿知道了…”
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笑。
光听笑声,脑海里就能浮现出一位慈祥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花羽转过头。声如其人,一位老人家站在他们身后:“辰清此番下山,看来收获不少啊。”
但是花羽没听见这句话。老人手中牵的小孩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个面色清冷的小男孩,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一身墨色的衣服,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显然内心非常紧张。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男孩移开了目光。
花羽立刻认出了,这是墨子鸢。
她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崩裂,好在墨子鸢移开了目光。
内心的恨、困惑、嘲讽几乎要破土而出,但是她不得不维持转世失忆的人设,于是她只能露出好奇的神色。
墨子鸢啊墨子鸢,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打破我内心的平静,扰乱我新开始的人生,让我负面的情绪翻涌上来,冲撞着找不到突破口。花羽内心全是苦涩。
她的内心有一片填不满的海,现在这片海沸腾起来了,卷起了滔天巨浪,情绪的大水要将她淹没了。
她晃神了很久,直到苏辰清清朗的声线传入她的脑海,驱散了那些翻涌的情绪。他是在和老人说话:“师父,这位是?”
是常年修道读经的缘故吗,他的声音让人内心平静。
远处,响起了清寂的钟声。
老人抚须微笑:“这是我新收的徒儿,你的小师弟,墨子鸢。”
苏辰清站起身,打量了一番这个新师弟,笑道:“墨师弟好。师父好眼光,收了个这么俊俏的徒弟。”
老人哈哈大笑。
花羽也收敛了心绪,道了一声:“师叔好。”
墨子鸢的神色暗了暗。
老人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辰清,你收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徒儿,也不告诉为师。”
苏辰清解释:“千里传音符珍贵,徒儿不舍得用。”
老人笑而不语。
“走吧。带你的小徒儿去填饱肚子。”笑了一会儿,老人招招手。
观内的膳食果然寡淡,但是花羽很饿,所以她还是吃了不少。
苏辰清坐在她身边,吃的慢条斯理。
墨子鸢跟着老人回了后山,花羽松了口气。她猜不透墨子鸢变成一个小孩来到她身边的用意,但她本能的心烦意乱,她不想猜,也不想知道。
苏辰清注意到了她有些反常,但是他没问。
“饭后我带你到观中走走。”苏辰清搁下碗筷。
“现在就是饭后。”花羽也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苏辰清看了一眼她的碗,碗内确实空了。他点点头,起身拿碗筷去刷洗,花羽也端起碗快步跟上。
等师徒二人洗完碗出门,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地面一层淡淡的清辉,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白雪。花羽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挑了条路就开始走。
“这条路通往后山。”苏辰清笑了,“你如果不想和你师祖还有墨师叔打照面,就最好别走这条路。”
花羽心下一惊,脚尖轻轻踩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师父看出来了…”她低声说。
苏辰清缓步走来,摸摸她的头:“师父不知道缘由,但师父知道你不开心。”
花羽捏着衣服上的带子,轻轻道:“师父,我不想走这条路。”
“没关系,我们走另一条就好。”苏辰清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又冰又凉,“走,我们去炼丹房看看。”
“第十五个。”花羽捏着木棍,在泥土上添了一个正字。
地面上已经有三个正字了,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苏辰清同她讲,炼丹房每天炸炉的道士不计其数,她不信。于是苏辰清就陪她在外面数。
短短一个时辰,十五个道士炸炉。
花羽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浪费多少药材啊!”花羽痛惜。
“药材都是山上采的,不珍贵。”苏辰清说,“珍贵的是道士的焰火,那不是一般的火,烧的是天地灵气,是需要消耗道士的法力的。”
花羽想起了她的莲花灯,莲花灯也是烧天地灵气的,却不消耗她的法力。这么看来,她和道士有天然的相通之处。
“道士也是化用天地灵气吗?”花羽好奇。那不就和神仙一样嘛!她做仙子的时候,也是化用的天地灵气。
“是的。”苏辰清道,“修道之人炼化天地灵气,储存入丹田,这些炼化了的就叫作法力,随时可以取用。修为的高低其实就是丹田容量的大小,丹田能储存的天地灵气越多,我们就说,该道士的修为越高。”
花羽边听边点头。她知道仙和人的区别了,人要提前炼化天地灵气,储存起来,再使用。而仙不需要,他们可以随时练取随时用。
“如果法力耗尽了,是不是就和凡人无异了。”花羽问。
“是的。所以修道之人需要每天打坐,滋养丹田。”
懂了。花羽点头。
这时候,丹房又传出砰的一声。震天裂地。
“第十六个…”花羽捏着木棍,在泥土上又划了一横,然后她扔了木棍,眼巴巴地看着苏辰清:“师父…我信了,我们走吧。”
道观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师徒两人逛到了深夜,然后一同回了清凉院,也就是苏辰清的师父清一仙师的直系弟子住的院落。
“墨师叔也住这儿吗?“花羽小声问。
“不在,墨师弟天赋异禀,师父应该会带在身边住。”
“那就好。”花羽拍拍胸脯。
苏辰清领着她进了房间,然后他带上门离开了,只剩下花羽一个人在房间里。
角落里放了水盆和一桶清水,花羽掬了把水洗了脸,然后就倒在了床上。
床是硬板床,但是盖了厚厚的被褥,很柔软。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见到墨子鸢的缘故,她久违地梦见了九重天上的事。
东海有神木,名曰扶桑。墨子鸢就住在扶桑树的旁边,是所有仙里最先迎来朝阳的。
她喜欢扶桑的苍翠,也喜欢墨子鸢的细致耐心。她总是窝在他的怀里看太阳跃出大海,光辉撒向人间天上。
朝日一出,百鸟齐鸣。
热闹的声音从人间传到天上,她爱极了热闹。
那时候,墨子鸢总是专注地望着她,仿佛她比朝阳还耀眼。金色的霞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温柔得能将人融化。
她总是看不透他的眼睛,里面沉淀了太多的东西。但是那双暗沉的眼睛里装满了霞光和她的倒影时,她会产生一种离他很近的错觉。
很近的错觉…
也只不过是错觉。
她在黑夜里醒来,梦中金色的朝霞很快褪去了。周围是暗沉沉的夜色。
不,不完全是漆黑一片。
外面有火光,有人声,有人在跑动。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确保自己清醒了后,下床推开了门。
“发生什么事了?”她逮住一名弟子,问。
“徐师兄浑身是血地倒在了青云观的门口,已经送去师祖房里了。”弟子焦急道,“山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