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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   她被黑布蒙了眼,两只手也被麻绳绑了起来,看不见路,也看不见眼前的景象。

      只感觉一阵熙熙攘攘中,她被扔进了一堆干草里,押住她的人脚步声渐远,直至锁链声响起,好似门被锁住,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变得寂静无声。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风。

      潮湿的冷意袭来,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余不安在心底盘旋。

      “有人吗?”被蒙住眼睛的她试探着叫了声。

      只有微不及闻的回音应答她。也许只有她一个人,晏醴心里想着。

      她的身子自济源城中毒后一直在调理,起初是莫老配了药让她日日服用,莫喜定点定时的监督她喝药,后来逃出军营后她便完全忘了调养身子这回事,一遇到雨雪寒天总是忍不住全身僵硬麻木。

      她所处的这间屋子不知为何格外阴森刺骨,周身并不感觉多冷,但是隐隐的寒意如万条蠕虫般钻进她的皮肉,蚀骨吸髓。

      这间屋子潮湿又带着刺鼻的腥臭味,让她不禁后怕,因为这腥臭味不是别的,是血的味道。

      她最是熟悉这种味道,当时在晏家暗道的那几天,鲜血滚滚渗进来,几乎将匍匐的她的头顶淹没,后来外间被摞成一座座小山的尸体开始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鲜血变黑凝固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肉都被黑血糊住。

      让人腹中翻江倒海,作呕欲死,就是这种味道。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这种气味。

      晏醴爬着,用麻绳捆住的双手在地上来回摸索,终于,她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刺痛,温暖的液体从划破的指尖淌出来,她摸到一柄尖锐的刃,好像是把没有刀柄只剩利刃的刀。

      她攥起那把利刃的时候,手指被划开了更大的口子,她半点没松开,因为,这把利刃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紧攥着那把利刃在手腕的麻绳上摩擦,手心传来的暖流不断往外淌着,幸而这利刃锋利,没用太久就将麻绳割断,双手解绑,摘下蒙眼的黑布,她才第一次看清了这里。

      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没有窗扇,只有门上锁链通过的小孔透进来一点光,沿着这一小束光,一直照到墙边的一具泛白的人脸,看清楚那是个确确实实的人脸,晏醴被吓了一跳,跌坐到地上。

      这是一具女人的脸,及腰长发披散在惨白的脸前,她穿着一袭大红嫁衣,嫁衣摆飘在空中,可见她的脚也不及地,是悬在空中的。

      因为,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刀,把她牢牢地钉死在了墙上,上身无力的垂落,嫁衣里似乎空空荡荡,不知为何头却挺起来,她的眼睛里没了瞳仁,氤氲着雾气,死死盯着那个透进光的锁眼。

      晏醴强撑着惧意,站起来环视一圈,这次,她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不小的屋子,除了黑色和白色就是周围的一圈鲜红,那是许多的新娘。她们穿着相同的嫁衣,以相同的方式死在了这里。有些被钉死在墙上,有些刀子脱落,尸体也摔到地上。

      方才晏醴捡的那把利刃就是从一个新娘身上脱落下来的,许是被放在这的时日太过久远,皮肉腐烂褪去,只余白骨,刀子也松动脱落了。。

      她们的面相腐烂程度各不相同,有的只剩白骨,有的还能看得出容貌。

      晏醴终于知道为何这里的气味格外腐臭难闻了。

      突然,一点窸窣的声响如牛毛细针刺进她的耳朵,她感觉这屋子里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角落里隐约声响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被放大数倍。

      晏醴举起地上那把利刃,一步一步,轻轻走过去,只见阴暗角落处,竟然有个人!

      是个男人。方才就是他动弹了一下引起晏醴注意。

      男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他身上的白衣染了大片的血迹,背后的衣裳被撕的破破烂烂。

      晏醴仍举着刀,试探开口:“你,你还活着吗?”

      因着不确定他是否是清醒的,也不确定他对自己有无威胁,晏醴不敢贸然去触他,便从地上捡了块烂掉的凳子腿,朝男人扔去。

      他保持着俯身朝地面的姿势,因此凳子腿砸中他的后背。

      似乎砸中了他的伤口,他痛的微微抽搐一瞬,却睁不开眼,随即又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如此,应当没有威胁。晏醴看他已经虚弱至极,想必也是被土匪抓来折磨虐待关在这里的苦命人。可惜小背篓已经被那抓她的小男孩扔在了山上,她没有草药能替他医治。

      晏醴上前,半抱着男人的身子,托着他的头,将他翻过身来,这屋子光线太微弱了,晏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面上的血迹和污垢。

      也许是缩在这满是血污的角落里太久了,他身上已经脏污不堪,遍是难闻的铁锈味,浑然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当年,在晏府的暗道里,她也是这样染满血污,奄奄一息地被搜查的官兵拖出去,迎接流放的宿命。

      晏醴伸手去探他鼻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的。她松一口气。

      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口,只有前胸和后背有鞭伤的痕迹,都已经止血,可是光是止血还不行,伤口的皮肉都翻出来黏在衣服上,若不及时上药,怕是会感染,继续在这又脏又潮的屋子里待下去,他照样会死。

      晏醴长叹,怎么办,眼下这境地,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还能救他?

      她拿起那利刃,想要先将他的皮肉和黏住的衣物隔开。

      许是吃痛,他的长睫忽闪了一瞬,晏醴的目光全然聚集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没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眸光微亮,只迸发一瞬的光亮,眼睑又无力的垂落,又是无边的幽寂。

      忽的,晏醴停下了手中动作,因为她听见了锁链的碰撞声。

      接着房门洞开,进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他飞扬的马尾还在风中凌乱。

      虽然只见过他几面,晏醴一下便认出他是霍斟的暗卫——赤丹。

      说起赤丹,晏醴不熟悉也并不陌生,从前在军营里见过几面,都是他来找霍斟汇报查探情况,每每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有无正经职位。

      霍斟也只与她说过,赤丹是他年少征战时在荒村里捡来的遗孤,全然忘记了前尘却身手不俗,此后便只认定他一人,一心认他为主,不从军也不归朝廷,霍斟便让他做了自己的暗卫。

      说是暗卫,霍斟其实一直拿他当手足兄弟,只是赤丹为报恩死活不肯与他兄弟相称。

      霍斟从军到现在也只升到个六品副尉,又从不与人结仇,更没人想要他的命,是以暗卫的职责也很清闲,不用随时守在他身边保护他,赤丹更像是个探子或杀手,平时打探打探情报或替南阳军暗中处决附逆叛徒。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呢?晏醴疑惑。

      “赤丹,你怎么会在这?霍斟让你来救我的?”晏醴问。

      赤丹点头。

      晏醴又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莫不是你一直跟着我?”

      赤丹犹疑片刻,随即重重点点头。他想着:自己为了跟着她这不省心的小丫头吃了多少苦,整夜整夜的睡屋顶,夜夜落枕,都快得颈椎病了,可不得让她知道吗!

      他利落道:“我打晕了守卫进来的,此间虽地处偏僻,守卫薄弱,但还是不能多耽搁,快随我走。”

      晏醴脚步刚动,身后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男人鼻息忽重,她听得清楚,停下脚步。

      她思绪飞转:她曾立誓这辈子绝不做让自己后悔之事。如果今天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抛下,自己逃跑,不知自己的良心挨到何时才能安宁?

      他已经不能动弹,大火烧起来是决计逃不了的,可是自己早有谋划,还能搏一把。

      晏醴果断道:“三个人太明显,你带他先走。”

      赤丹才注意到地上的男人,他道:“不行,我得到的指令是救你。”

      她早知道赤丹是个死脑筋,于是忽悠他道:“霍斟给你的指令是来保护我?”

      赤丹重重点头。

      她接着忽悠:“你可知南阳军为何要放火烧山?”

      赤丹答:“为了剿匪。”

      晏醴道:“对啊,南阳军为了剿匪才要放火烧山,可剿匪却并不是只有烧山一种法子,剿匪可以有千千万万种办法,可无论哪种办法,都是为了剿匪。如果他让你去烧山,土匪不让,说只有放过他们才能让你烧山,你烧是不烧?”

      赤丹坚定答:“不能放过他们,可先暂且不烧。”

      晏醴像鼓励孩子般肯定他道:“对了!所以,你听霍斟的命令时也不能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要去揣摩他的根本意图,懂吗?”

      赤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点点头。

      晏醴知道这呆瓜大概入套了,再接再厉。

      “所以啊,他让你来救我,本质意图还是因为在意我,救我只是他在意我的一种表现,既然在意我他就一定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 。尊重要凌驾于一切表现,知不知道?否则便是本末颠倒,你若是不尊重我,便如为了烧山而放过了土匪一般无二,霍斟一样会怪罪你。”

      赤丹这下彻底懵了,皱眉思索一番,末了点点脑袋,二话不说走上去,扛起了那个昏睡着的男人就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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