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长生》是阿止

1、遇见

　　大历二十七年十一月，佟楚萧丧爱妻。
　　大历三十四年的二月中旬佟楚萧战胜归来。
　　他自幼出生贫困，靠着战场杀出了一条生路。
　　“今天得了赏赐，佟哥，去花楼庆祝一杯啊？”
　　“去哪？”佟楚萧微微皱眉的问道。
　　“花楼啊！走啊！咋着？打了胜仗不请我们哥几个去花楼玩玩？”
　　“那里是烟花之地，我们怎能随便去？”佟楚萧眉头皱的更紧。
　　“就玩一次，咱们不是哥们吗？走吧走吧”说着同僚拽着佟将军走进了花楼。

　　初春的夜晚尚有些寒意，屋内鎏金博山炉内静静燃着檀木沉香，烟气无声缭绕。
　　同僚们喝着桂花酿，眯着眼睛看着舞姬们飞旋着的楚楚身姿，如痴如醉。
　　“真是……唉……”
　　佟楚萧看着他们的样子无奈轻笑，斟满酒，瞥了一眼台上的舞姬，愣住了。
　　舞姬此时恰巧碰上佟楚萧的视线。
　　佟楚萧赶快别开眼，低下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恍惚间，看到了他的妻子。
　　他又在想他的妻子了，这七年来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离去，导致感觉随处都有她的影子。
　　将军继续喝了几口，抬眼间，又看了那个身着华美舞衣的舞姬，翩翩起舞，如同一个仙人落在了凡间。
　　佟楚萧看的迷离，又抿了口酒，觉得她太像自己的妻子了。便招了招手，让那舞姬过来。
　　“哟，哥看上了？这个是这里最有名的舞姬呢”同僚们带着揶揄的眼神在周围起哄。
　　“滚蛋！你老子才看上了。”
　　佟楚萧气的给自己灌了口酒，他喝酒喝得急，下巴脖颈上都是倒出的酒水，他也不擦，又笑骂了句：“一帮兔崽子，老子请你们吃饭，你们倒好。”
　　佟楚萧看着面前的舞姬，伸出一只手让她坐下，另一只手抓起酒壶，仰头灌下了半壶，笑道：“你像我的妻子，很像…很像”
　　佟楚萧盯着面前的舞姬，微微出神。
　　他的的眼神乌黑，像是外头漫长无垠的夜。
　　歌姬听到后微微一笑，垂着眸温柔道：“将军喜欢便好…”
　　将军随后示意让她到自己的怀里来。
　　歌姬只好柔顺地倚在他怀中，微微仰着头，看着和同僚们说笑的将军，也微微发起了愣。
　　这就是佟将军吗？
　　自己喜欢了很久。
　　她靠在将军怀里，享受着片刻的温馨，将他胸口的酒渍擦干。
　　同僚看着被将军搂在怀里的舞姬，爽快的喝着酒，对着舞姬打趣道：“诶，你要是能给这佟将军灌倒，我就给你十两银子！哈哈！”
　　佟楚萧瞥了一眼那个要把自己灌倒的同僚，同僚立刻不敢不出声了。
　　“姬妾名字叫璃月…是酒楼的舞姬。佟将军…可愿意让我帮您喂酒？”舞姬试探道。
　　听到这个舞姬这么大胆的对将军示好，众人顿时来了趣味。要知道，将军心里一直装着那个女人，那是将军心里过不去的坎…不过，将军貌似很包容她，有趣。
　　舞姬声虽然很小，但还是清晰的传入了佟楚萧的耳朵里，将军不置可否的抿着酒。将领们静了片刻，一人拍了拍将军的背，安抚道：“佟将军嘛，不进女色，还是算了。”
　　惹来的确是将军的一阵轻笑，随后看向怀中的人儿：“为何到了我便算了？”
　　已经有一位将军已有些喝醉了，大声嚷道：“上将军，打了胜仗，大伙儿心里都高兴。弟兄们都觉得，回回都是咱们醉，没意思！”
　　将军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那如何才算有意思？”
　　“佟将军！是爷们就干了这壶！”
　　“是啊！将军干了它！我敬将军！”
　　“如此。”将军拿起一个小盅，那低低声音顿了顿，“我便喝了。”
　　“好！”
　　将军今日的风范引起了同伙的兴趣，一个个都上前敬酒。
　　敬酒声此起彼伏，佟将军竟是来者不拒，一杯杯喝下。
　　璃月看着一杯杯酒下了肚的将军，有些于心不忍，想要伸出手替将军挡酒。
　　“怎么？你也要喝？好好待着！”将军微微把璃月搂紧。
　　璃月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将军怀里，看着将军一杯杯喝下去。
　　将军看着怀里的美人儿，陷入了回忆。
　　可能是在美酒的作用下，回忆中的妻子容颜如梦幻般的与眼前女子重叠在一起，恍惚间他脑海里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可自己的妻子呢？早已经不在了。
　　我希望能透过她来看看到你…我的妻子以凡…真希望你可以多停留这片刻温馨…
　　一伙人喝的烂醉，被一个个妓女扶到房间伺候，璃月看着醉酒的将军，亲自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二层房间歇息。
　　“佟将军…下次别喝那么多了…”璃月赶快扶住左摇右晃的将军，把他带进二层房间。
　　“以凡…别离开我好吗，你不在的时候我每晚因为梦见你而高兴的惊醒，真希望这梦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将军…”璃月听了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以凡…那是他亡妻的名字，他们自小相认。
　　他们是小时候的朋友，是年少时的初恋，也是长大后的妻子。
　　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有一样的理想壮志：天下太平。
　　印象里自己见过那位夫人一次，那是在佟将军要出征的路上，她时候在不舍得目送将军，仔细一看，是个长相明艳，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他们结婚还不到一载，将军就要去远征。后来，将军的妻子在出征的那段时间里，被人用侮辱的手段侮辱致死。将军听到消息连夜赶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早已凉透。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前不久刚刚逝去，他不愿相信，他不顾众人劝阻，抚摸妻子的脸颊，早已哭成个泪人。随后将军对着妻子的尸体泣泪下拜，发下重誓，一定要让这天下太平，世间的所有妻子儿女不会再遭人凌辱！此后多年不曾娶妻，一直征战沙场。
　　听说当时将军在妻子的院落里种了棵批把树来怀念对她的思念，七年了…如今已经长大了吧…
　　璃月把将军扶到床上，就着将军靠在软垫上休息的时候，她开始好好打量这位大将军。
　　好看是真好看，一袭玄色厚锦长袍，黑发以玉冠束起，正以一个随意的姿势靠在软垫上，眉宇英挺，薄唇，侧脸线条分明，是个英俊的男人。
　　将军闭着眼睛干笑两声，问道：“怎么还不走？”
　　璃月这才从发愣中回醒，刚刚看晃了神，她忽然想到：男人中，他应当是自己见过最英挺的一个了。
　　现在是在大将军的房间，偷看竟然被发现了！
　　她赶快回过神来跪下，低着头，说道：“将军恕罪…”
　　佟楚萧慢慢睁开眼，伸出手一只手单手支着下巴，双目中因为含着浅浅酒意，而十分水亮，他只淡淡凝视着跪着的少女，用带着酒醉的声音道 ：“抬起头来。”
　　璃月心头一颤，缓缓抬起头，用一双灵动的眼眸注视着床上的将军。
　　“这就是这里最好看的舞妓？今日一看，确实如此。”将军捏起璃月的下巴，仔细观察。
　　少女不明白将军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是。”
　　“将军，我们楼的舞妓可在里面？您要有需要可以随便挑选…不过这个舞妓…”她没有卖身契。
　　老鸨急急地在门外忐忑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给您添麻烦了…将军？”管事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不太敢随便动作，只好在门外守候。听闻佟将军素来待人仁爱，从不会为难下人，所以才会撞着胆子开口。
　　“她在里面，我一会让她出去。”
　　“谢谢将军！”老鸨赶快在门外感激道。
　　佟将军眼睛轻轻眯起，收回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璃月从地上爬起，连忙道谢，随后带上了房门。
　　璃月重新走回台上跳起舞来供客人观赏。
　　一曲舞毕，宾客掌声雷动，纷纷上前打赏。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飘向楼上的那间房门。
　　“上面那个舞姬！你敢不敢从火盆里拿出这块银子？你要拿出来我给你五十两白银！”一个流氓地痞在台下痴痴地看着璃月。
　　“咦…这个有趣儿！”
　　“有好戏！诶呦诶！是个美人儿，你这么做我可是会心疼，来来来！试试！”台下的客人纷纷起哄。
　　“快去啊！你傻啊，你没看见人家要给咱们五十两银子了吗，赶快答应！”老鸨使劲戳了戳璃月的脑袋，试图让她机灵点。
　　璃月面无表情的看向那正在燃烧的炭盆，眼里闪过一丝凉意。
　　“我不去！”璃月冷漠的扫视台下的众人，当众反驳老鸨，然后低下头无所事事地玩弄着刚刚做好的指甲，轻笑道“五十两？太少了呀…客官可知我上次给别的客人提诗都要三百两呢～”
　　“你…你个畜生！要不是觉得你以前听话老实，看你有点姿色能给我们酒楼赚钱，你以为老子愿意养你？当初就该把你打死喂狗！”老鸨随后指着璃月的头传来一阵阵低咒。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纷纷对着这个舞姬指指点点，意思大概是现在那个舞姬现在有了点地位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真是好生不要脸。
　　提出要求的人听到舞姬拒绝的话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死死的看着台上的舞姬，拿起炭盆里的一块碳直直朝向璃月砸去。
　　看到了要砸过来的炭，璃月沉默地闭上了眼，缓慢的接受它的到来。
　　“何人在这里惹事？”佟楚萧用宽大的袖袍挡住了要砸过来的炭火。
　　璃月睁开眼，看向佟将军，虽然眼里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里却蓄起了泪意。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看来，自己也会有难过委屈时候，也会有人给予自己安慰，这本是件美好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会哭呢？
　　璃月倔强地强忍回去，不想当着台下那么多人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老子就是惹事！怎么了！”
　　“不过是个舞姬！”
　　“就是！我们来这里就是来享乐的！”
　　“扫兴，别打扰我看美人儿！”
　　整个酒楼都沸腾了。
　　“你个将军袒护一个舞姬有什么用！那她也不是每天晚上和别的人睡嘛！腌臜货！呸！”
　　璃月听了无奈轻笑，笑的很淡，带着冷漠的疏离感。
　　这华丽的酒楼背后，是一道道无形的刀光，尺寸精准，不留余地。
　　佟楚萧看着周围乱哄哄的人群，把璃月护在胸前，带着她走下舞台，找个安静的地方。
　　璃月被靠在将军怀里那一刻顿时红了脸，将军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甘松香，很好闻。
　　似乎只要靠在将军的怀里，他就会为她隔绝所有的风雨，给她环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作者有话说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