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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囚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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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祈安匆匆忙忙赶到家,燕京的天已经翻了,梁少虞跪在地上,后背的长袖衫渗着血,透着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孟长庆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如果他再细心点就会发现,在梁少虞前面的柜子上放着一顶警帽,可他看到弟弟伤得这么重,一向细心的人竟难得乱了阵脚。
“孟叔,这是怎么了?”
“你问问他,好好地,要去考什么音乐学院。真是长本事了,瞒我们这么久,怪不得当初不填志愿,怪不得不上文化课,原来是抱着这样的打算,小小年纪主意怎么这么大?”
音乐学院?梁祈安想起他执拗的要去学小提琴,又想起前些天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个男人。
“少虞,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梁少虞蓦的抬起头,眼神里的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就算有这样的猜测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境下说出来火上浇油?
“恋爱?”孟子朗蓦的想起来,“咬你的那个?你不会是为了他?要考音乐学院?”
孟长庆虽然不知道前一段故事,但这么一听就已经明白过来了,“荒唐、荒唐!梁少虞你怎么这么荒唐!”
他挥起鞭子再次狠狠地抽了下去,抽完以后,一口气没上来,身子颤了颤被孟子朗及时接住。
“梁少虞,我还以为你这一两年长大了呢,没想到——你怎么——”孟子朗也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父亲扶着额头脸色煞白,怕他气出什么好歹,连忙将他扶到车上。
梁祈安静静的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弟弟,为什么所有人觉得梁少虞是个坏孩子,趁他的意了,他却没那么高兴呢?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祈安,我先把我爸送回去,你好好问问少虞还有没有事情瞒着了。”孟子朗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身影,怒其不争的叹了一口气,将杂物间的门带上了。
梁祈安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轻轻走过去,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少虞,你怎么能闯下这么大的祸?”
梁少虞抬起头,目光里没有了从前那种对梁祈安柔软尊崇的眼神,“哥,你是真的心疼我?还是在心里笑我活该?”
梁祈安懵了,“你在说什么啊少虞。”
“哥这么不想让我好吗?佯装噩梦咬我打我,跟孟叔戳破我早恋,故意在我面前说你跑不了步、不想订婚,拿准了我一定会为你出头。今天又是为什么?以为我谈恋爱了,赶紧让孟叔来棒打鸳鸯,哥觉得我不配跟人谈恋爱,只配天天围着你团团转,被你支配,就因为你的爸爸妈妈为救我而死吗?”
梁祈安脸色越来越阴沉,有种被戳破的恼怒。
梁少虞是什么时候洞察他的心思的?
细辛跟他说的?
“哥,我想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以来,咱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你给我的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吗?你对我,就只有恨,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了吗?”
弟弟的眼睛清澈明亮,汪着一汪水看得人心一跳一跳的。
“当然没有,你真是荒唐!”当然只有恨,不然、不然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感情。
梁祈安后退几步,把关的并不严实的门撞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压在他的影子上,梁祈安回头,整个人一颤,声音都有点不稳,“大大哥?”
孟子朗刚去了个洗手间,一出来就听到了这些,他看着祈安的眼睛,刚要说什么,梁祈安应激似的抢话道,“大哥,今天的事能让我和少虞自己解决吗?”
孟子朗觉得他们俩相依为命,小孩子一时吵架闹脾气也是有的,少虞说的多半是气话,他可能误解梁祈安了,更何况父亲那里情况很不乐观需要及时送去医院。
孟子朗点了点头,“行,你俩到底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说开了,大哥先走了。”
梁祈安点了点头,看着孟子朗的汽车渐渐远去,他反锁了别墅的大门,拉下百叶窗,将自己和弟弟关在了别墅里。
他现在脑子一团乱,他要想清楚,在他想清楚之前,梁少虞不许离开他的视线,他有种感觉,弟弟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梁祈安将少虞从杂物间拉出来,翻出药箱,给他清理伤口,伤口实在太深必须消炎,他想了想从另一个药箱翻出一剂消炎药、一个针管。
梁少虞本来沉浸在痛苦和凌乱之中,余光却看到哥哥举着针管呲了一下药水逐渐逼近,他遮挡了头顶的灯光,像故事书里的怪物一样覆了过来,少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哥,你要干嘛?”
“给你打消炎针。”
记忆里哥并没有学过医,也没有给任何人任何物体打过针,他一向柔弱的要命,自己打针都要凄楚可怜的看着弟弟,让少虞恨不得把护士的针管掰折。
“我吃消炎药就行,”哥哥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牙齿打颤,实际上梁少虞也确实吓得浑身发冷,胳膊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哥从来没做过——”
话音刚落,哥哥已经撸下他的衣领,将针管里的药推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梁少虞甚至都来不及觉得痛,等他反应过来,哥已经将消毒棉球按在了他的针眼上。
“哥,你——”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梁祈安再次打断他,然后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了厨房。
梁祈安不对劲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梁少虞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没来得及将刚刚的事追究下去。
吃完饭,梁祈安将游戏手柄塞到他手里,自己看起了新闻,等到晚上十点半,他又拉着弟弟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二楼卧室。
跟平时的作息一模一样,只不过哥哥面无表情的样子太过渗人。
“哥你说句话吧,你这个样子挺吓人的。”梁少虞往回拽着他的胳膊,因为马上他就要被拉进哥哥的卧室。
他有预感,进了卧室,哥哥也会反手把门锁上。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哥哥用一股惊人的力气将他拽了进去,“嘎达”一声,如他所愿的反锁了门。
“哥,你到底要干嘛?”
梁祈安背靠着门,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梁少虞。
“哥。”
梁祈安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他的五官像是被覆了一层膜,将他的五感与外界彻底隔离开,而大脑一直重复着梁少虞在楼下说的话。
“你对我,就只有恨,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了吗?”
蓦的,梁少虞从浴室里走出来,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少年的头发湿润凌乱,两只眼睛尤其干净,像是用许多水冲洗过一样。
记忆又倒回十四岁那年,梁少虞出现在他的梦里,穿着幼儿园表演时的小兔子衣服在他面前跳舞,跳着跳着突然跪趴在地上,露出两瓣肉肉圆圆的小屁股。从梦中惊醒后,床上一片濡湿,从那以后他便跟弟弟分床睡了……
梁祈安眨了眨眼,强行让自己从越走越偏的回忆中脱身,他喉咙有些干燥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拳头越攥越紧,就算他对弟弟的感情只有恨,那他也不能离开他,他自小就是他的,他这辈子都要陪在他身边赎罪!
梁少虞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梁祈安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刚抬起脚步,眼前人忽然哎呦一声,弯下了腰,似乎后背的伤口被磨蹭到,梁祈安止住了动作,在那一瞬间回了神。
“睡觉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许是打了消炎针的缘故,梁少虞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梁祈安却瞪得跟个大眼娃娃似的,一宿无眠。
其实在父母刚离世的时候,梁祈安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跟少虞是真的相依为命,只是梁祈安长时间处在悲痛里走不出来,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成绩逐渐下滑,人也变得很敏感。
过去许多朋友都对他渐渐远离,老师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他成绩下滑肯定不会再去笑着表扬他,落在梁祈安眼里,感觉全世界都在孤立他。
反观梁少虞,虽然晚上他很辛苦要安抚做噩梦的哥哥,但是白天梁祈安给他做饭、洗衣服、整理书包、帮他适应新环境新课程。最后梁少虞竟然跟周围人打成一片,给哥哥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开始梁祈安只会在弟弟周末出去玩的日子里,蜷缩在家抱着爸妈的相片哭一整天。自从在警局听到几个警察的闲聊之后,他突然就找到了理由,找到了用恶劣的手段把弟弟圈在身边的理由。
只要在别人那弟弟是坏的,他们就不会再跟弟弟玩,孟叔和孟大哥觉得弟弟不懂事也不会再对他那么温柔,这样弟弟就只会陪着自己,结果也确如梁祈安所愿。
出乎梁祈安意料的是,梁少虞比想象中更好掌控,后来弟弟甚至会因为他一个皱眉一个眼神,就主动疏远那些朋友。
在一段时间里,梁祈安是愧疚的,但只要想到那些警察的话,他就会重新把自己安慰好,对弟弟的掌控和恶意引导变得理所当然。
事实就是妈妈因为救了梁少虞才遭到的报复,就是因为弟弟,他才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才会变得乖戾和悲伤,这一切都是因为弟弟 。所以梁少虞凭什么那么快乐,凭什么得到周围人的喜爱,他就应该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梁少虞是在楼下滋啦滋啦的油炸声中苏醒的,哥正在做饭,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梁少虞从枕头下摸手机摸了个空,平板也了无影踪。
“哥,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梁少虞冲楼下喊道。
梁祈安刚炸好猪排,他抬头,脸上是非常僵硬的笑,“下来洗手吃饭了,一会儿我陪你看电视。”
“我想要我的手机。”
梁祈安不再回答,只专注手下的事。
哥太不对劲了,梁少虞有些胆寒,他觉得哥比他更像有心理疾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