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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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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衣当即被脱下来两层,李梦徵急得大喊:“我没有携带小抄!”
可她越如此辩解,官员越起疑,但真当他们将李梦徵的衣服脱下来两层后。
她里衣上石楠花的臭味渐渐弥漫到整个屋子。
官员的手顿住,眉头一皱,捂鼻:“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为何如此难闻?”
李梦徵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欲哭无泪般开口解释:“对不住对不住,小的害怕、害怕,不是因为作弊,小的没有携带小抄,只因为、因为今日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身上沾染上了些污秽,害怕脏了大人的手。”
官员听到这话,脸上了然一瞬,立刻又露出嫌恶的表情。
李梦徵手忙脚乱的,显得更加愧疚了:“对不住,但是大人您大可放心搜查。”
说着,她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直往一个一个官员怀里塞,吓得面前几人全部连连往后退:“住手!!”
“我动作尽量快些,好让您早些检查完。”李梦徵见他们一个个嫌弃得都不愿接手,便扔下衣服说着要继续解里衣。
随着李梦徵的动作,官员的眉头紧锁,正当李梦徵准备解开里衣的系带时,官员倏然阻止:“罢了罢了!别脱了别脱了!我看你并未携带小抄,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快些穿好衣服,我要检查下一个了!”
李梦徵故作犹豫:“可这……”
“可是什么?我已检查完毕,你快些出去,不要耽误时间!”
李梦徵犹豫着穿好衣服走进考场,神情痛苦。
考场上三位考官正襟危坐于大堂中间,左右各有一同考官在小厅中。
考棚在甬道处依次按照千字文顺序,标出“天字号”、“地字号”等匾额。
考生坐落于两侧整齐排列的号舍,号舍前站立着防止考生舞弊的监考人员。
那个人……
李梦徵一眼就被其中一个考官吸引视线。
这人气宇轩昂,一袭深青色长衫,衬得他更多几分威严,更无中生出几分清冷之气。
这人,好生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李梦徵皱眉沉思片刻,很快便放弃,许是记错了。
她移开视线,找到自己的号房,屏息凝神准备考试。
坐在这里,李梦徵终于长呼一口气,肩膀怂拉下去。
搜查这关,过得万分艰难,若不是戏子在古代地位不高,兴许她能去表演一番。
考试分三场,第一场共两个大题,必做题和选做题。
填好自己的姓名籍贯,等着锣响三声后才能展开试卷,李梦徵先将考题看了一遍。
第一,必答题四书义题,共三题。根据题目撰写文章,每篇不少于三百字。
这些题目都是前些天开考前李梦徵特意复习过的,所以写起来难度并不大。
然而后面的题目……
考题一:罗列亲情大于友情。
考题二:论仁慈慷慨的正确性。
考题三:论治国理政之原则。
问题不大。
落笔几字,李梦徵思绪飞扬、思维敏捷,洋洋洒洒笔走飞絮,但没写多少,李梦徵逐渐察觉不太对。
高考作文写过不少,但她既有实力稳拿状元,便不止于高考实力,实际论述文、论文也看过百千章,这样笼统的考题倒是第一次见,若真按照这命题写,怕是写上十日也写不完。
想到这里,李梦徵停笔,看着考题,迟迟没有再动笔。
那位气质凛冽的监考官许了注意到了她良久未动笔,随即抬脚向她走来。
“我看你先前下笔有神,为何到了这里便不再动笔。”监考官声音淡凉,开口询问。
李梦徵思索了片刻,开口:“我对这考卷有疑问。”
静了几秒。
李梦徵感受到考官的眼神在自己面容停留片刻,随后他后退了一步。
李梦徵有些愧疚,这石楠花是用来对付门口搜查的,但她确实不想为难考官,殃及无辜,也只能心里默念几遍“万分抱歉”。
考官屏息好一会儿,才淡然开口问:“有何问题?”
李梦徵拿起誊抄的稿纸展示在监考官面前:“考题有问题。”
可能是从科考开始以来,未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监考官一时间愣了半秒,连这刺鼻之味也忽略了,他随即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第一,三道考题都有同样的问题:范围广泛、定义模糊、缺乏历史背景。第二,题目有悖伦理,且说亲情大于友情,缘何大于友情?”
监考官神色淡淡,只道:“向来血浓于水、父母之恩天高地厚,即便是兄弟姐妹也有亲如手足之说,那考题何错之有?”
“错在于标准,友谊尚且有衡量标准,彼此相离越近便越亲密,亲情呢?亲情来源于自然产生,亲情中尚可没有友谊,友谊中却能生出亲情,如果没有友爱,友谊便不是友谊,可亲情依然是亲情。”李梦徵一说便滔滔不绝。
“再者,仁慈慷慨的正确性,这个考题更是有失偏颇,仁慈与慷慨虽是美德,却不见全然正确,其一,仁慈慷慨是极需小心应用的品德,否则很有可能因自身的善举伤害想帮助的人;其二,仁慈与慷慨需要有界限划分在自身可承受范围内,若是一味宣扬仁慈慷慨的正确性,却不加以限制,便极有可能变成有害的谄媚。”
“其三,很多人的善意并不出自仁慈的天性,而是为了获得好名声,那么仁慈慷慨变成了炫耀的手段,而不是道德。”
李梦徵说得掷地有声,监考官好似被她勾起了兴趣,问:“那这位考生认为该如何?”
“关系有亲疏,责任有轻重,不以偏概全、一言蔽之,论题是两面性,而不是只让考生去看其美好的一面,那与鸵鸟何异?”李梦徵说完顿了一下,目光瞥到最后一题上。
“另外,治国理政的原则更是宽泛,法治、德治、仁治,缺乏确切的历史时期,也未考虑原则的实际运用,作答便是一纸空谈,沦为纸上谈兵,看似三个考题,实际只有一个:论谁会编。”
监考官乌墨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梦徵,半晌,他眼睫微垂,目光落在她手里考卷上,看到她的名字。
良久,他开口:“倒是有些真才实学。”
两场结束后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李梦徵刚要走出考场,便被人叫住。
“李梦徵。”
她当即转身,却见是刚刚问她话的考官。
“考官大人。”李梦徵朝他作揖。
考官依然没有靠近她,脚步落在她三步之外,目光淡凉,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你名为李梦徵?”
李梦徵愣了一下,恭敬作答:“回大人,是。”
对方将她面容扫视一番后开口:“我虽不在这生活,但来此几日,对李梦徵这名字有些印象,听说李梦徵为当朝丞相李怀远所生,但,她是一女子……”
他的话没说完,但李梦徵知道他要说什么,电光火石间便理清了思路,顺便长叹一口气,微微躬下身子:“回大人,我知道您何意,也知道您说的为何人,我与您说那位只是同名同姓,您也说了那是一名女子,女子如何来参加考试?况且,不瞒您说,此事也烦扰我许久,姓名乃父母所赐无法更改,尚不知我因此遭受过颇多不公。”
闻言,李梦徵感受到这位考官的目光再次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但并未在此话题上多言。
片刻,她听到对方说:“是我多虑了,你……”
他犹豫半晌,说道:“我差人给你一套新的衣裳换上吧。”
李梦徵只得尴尬道:“多谢大人。”
出考场时天近暮色,考生很多,熙熙攘攘交头接耳。
李梦徵刚踏出几步,等了大半天在路边闲得没事做的蓝焰立刻精准找到她,并迎上来迫不及待大喊:“小……公子!如何如何?”
李梦徵放松僵硬的身体,朝她笑了下:“不知,兴许还不错。”
听到这话,蓝焰不高兴了,她嘀咕道:“别取笑了,小姐您什么水平我还不清楚吗?老实说,我都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来考试,还冒这么大风险。”
李梦徵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低声同她道:“记住,以后无论何种情况,是否只有我二人,都要叫我公子,当心隔墙有耳,还有意外情况下改不过来这习惯。”
“知道啦,李公子!”蓝焰道,未等李梦徵有反应,她奇怪打量李梦徵一番,绕着她来回走一圈:“咦?公子怎的换了身衣裳?”
李梦徵无法,只得简单同她解释几句。
“原来如此。”
李梦徵抬眼望了下四周,考生几乎都从衙门里鱼贯而出,有的面露平静之色,有人喜悦,亦有人悲痛,甚至有考生出来便开始嚎啕大哭。
一考定生死,当真一脉相传千年,变成了高考,又成了千年后掌握学生生死大权的唯一。
李梦徵轻叹一口气,正准备回客栈,目光收回之际,却毫无察觉与另一人目光撞在一起。
那一刹,李梦徵愣了一下,对方也愣住。
不巧!
李梦徵立刻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闷着声音平静朝蓝焰道:“回家吧,娘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蓝焰呆滞一瞬,不解道:“公子?您说什么呢?”
李梦徵装作听不到,转身,脚步还未踏出,便听见身后李梦宇的声音炸响:“李梦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