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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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个写有题目的字条被管家收集在盒子里，他用力摇晃盒子，又在众目睽睽下随机抽选出一张翻开。
“请以‘夜’为题，作诗一首！”
李梦徵注视着眼前的宣纸，手里的毛笔迟迟未落下，她刚要开口，便听到旁边李梦宇的声音不动声色响起：“长姐莫白费力气，我是叫了些人，可走过路过老百姓更多，若长姐才华横溢，定是无惧我这区区数人结果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好好作答吧。”
说话间，李梦宇仍然只注视自己跟前，一支毛笔写得认真，好似二人间并未发生这场对话。
这宣纸惨白如云，映得李梦徵脸色更加惨白，她的目光虽在这白花的纸上，心思却流转去别处。
那些熟悉面孔皆是相府一些打杂下人，李梦宇如此淡然，怕是已经想齐应对之策，若她因此指出李梦宇作弊，怕只得反咬一口的下场。
旁人怎知相府的下人是来帮助大小姐还是二公子的呢？若他们整齐划一指证是自己的指使呢？
李梦徵只觉台下数十数百双眼睛灼得烫人。片刻，她收回心思，宽袖一甩，挥笔铺墨。
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时，不远处响起阵阵马蹄与车轮的声音，越靠近行驶越慢，最后停在人头攒动的边缘。
一把金丝羽线折扇末端轻轻挑开珠穗玉帘的一角，马车内人露出小半张脸，眉宇锋利如刀削，目光平静得毫无波澜。
冷清的声音沉闷响在帘后：“此处发生何事？”
片刻，拉马车的小厮回来低声应道：“回公子，此处正在举办诗词大赛，是当朝丞相李怀远家的小姐与少爷。我听说李家二公子才高八斗，说不定过几日，还是您监考他哩。”
闻言，此人想起什么，他撩开珠帘径直走了下来，静静伫立在人群最后，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半脸，他目光扫过这些人手里的打分册子，倏然皱起眉。
那小厮也跟了过来，顺着他家公子往前一看，吃惊道：“嘿，一局未结束，怎的这几人五局分数都打完啦？他们如何得知……”话音未落，一只胳膊抬起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李梦徵将稿纸放在管家面前的方桌上，随后看李梦宇也压上去。
人群中央，李管家的声音洪亮：“此为李公子作。”
“碧云空暮花向晚，篆香断尽是更阑；月下何人且低语，功成名就罗带缠。”
“接下来是大小姐所作！”管家再拿起下一张，一眼看过去竟愣了半晌，随后不自然清咳一声，结巴一下，大声道：“凤、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1]。”
念完之后，不仅人群寂静一会儿，连李梦宇呆伫在原地，他皱眉，脸上更多的是疑虑，目光不停在那墨水浸了的纸和李梦徵脸上来回流转。
感受到这般视线打量，李梦徵微微侧目：“看我作甚？”
闻言，李梦宇一哂，尽数收起先前的疑惑，低语笑道：“长姐这是去哪里背的诗词啊？”
确实是背的，这是李商隐的一首无题诗，但那又如何？
李梦徵也一勾嘴角，平静回答：“不知弟弟可否听过一句话，想象的极限是认知的上限。你理解不了我的水平，便只得用自己的方式来推测，可你的方式，只有这些偷盗作弊的行径罢了。”
说完，李梦徵看向李梦宇，见对方脸色铁青，但这铁青很快也被嘲弄替代：“你的水平？你有何水平？哈，罢了，随你如何说，别忘了我们的赌注。”
“哐——”
“下一题：请回顾自己的人生，并赋诗一首！”
回顾自己的人生？
李梦徵手里的毛笔倏然停滞在宣纸上方。
在她的人生里，读书学习是无可比拟的头等大事，无数个深潜的夜，父母陪伴其左右，老生常谈那几句“知识改变命运”。除此以外，父母的爱，朋友的关心，老师的赞扬，回家后热腾的饭菜，不一而足。
高考状元，欢声笑语，幸福满足，在心脏骤停那一刻全部模糊。
在穿越来这里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该是何种面貌，或许就是她心里幸福的模样。
李梦徵却告诉她：不是。
有人在泥泞里挣扎，有人在恸哭里绝望，唯一的光，兴许只是远处半沉的暮色。
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2]。
李梦徵将宣纸递给管家，却见管家接过宣纸后与李梦宇对视一眼。
管家整理宣纸，片刻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念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此为……”
“……李梦宇所作！”
李梦徵诧异抬头，还未开口，便听到台下百姓有好些人连连拍手：“好诗！好诗！前些日子便听到二公子在府中吟诵此诗，当之无愧的才华横溢啊！”他一说，接连有人应和，一时间，许多百姓纷纷为李梦宇打上了分。
竟然想到这一出戏，李梦徵抿唇最终未言。
先前说他偷盗作弊，他当真偷盗作弊，李梦徵看着李梦宇骄傲的模样，只得一声叹息。
这天下的事皆为福祸相依，相府李二公子当真是不明白。
五局毕，管家收缴台下看客的打分册子，众目睽睽下数一个唱一次分，数到最后，却出现了两难局面。
“五局得票，二公子，七十一票。大小姐……七十一票！”
这规定便是五局票高者得，未曾设想平票该做何处置，见此局面，有人提议再比一轮，也有人提议就平票罢。
李管家“嘿嘿”两声，道：“不如，请公子与小姐再比一轮，为防止平票，咱们就选最前排的这九位给票。”
他手一指，李梦徵看到九位里有六人都是李梦宇派来的下人。
无奈，等的便是这时候了。李梦徵往前一步，刚开口——
“我另有一计。”
“不妥。”
却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李梦徵惊异看向来人，下面一众百姓纷纷扭头。
人群末一高大男子站得挺拔，身着一袭真紫色的锦锻华衣，气质清冷，面上戴着银质面具，一双眸子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全身上下仿佛散发着寒意，如同一枝凛冽的雪梅。
李梦徵只觉此人气宇非凡，接下来的话便暂时咽下。
李梦宇坐不住了，他往前走两步，不耐烦道：“有何不妥？”
那人并未理睬李梦宇的烦躁，淡言道：“不妥于，这评分造假。”
接下来，后面那人便将未开局便选定票型的事娓娓道出。
此言一出，李梦宇几乎跳起来了：“休得血口喷人！”
“他并未血口喷人。”李梦徵慢慢走到李梦宇身边，乜了一眼台下，声音清清浅浅，“方才我便想说，奈何弟弟明示暗示，可事到如今，我需得告知大家真相。”
李梦徵看向李梦宇，却见对方冷笑一声，似是准备好应对她的揭露。
她不急，语气缓缓的：“先前我便发现人群里好些我相府下人，那时我并未指出，是苦于无证据证明那是李梦宇所带来凑票的，可现在我有了。”
她转身，从一堆宣纸里拿出她那张写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宣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句诗，是我所作。”
话一出，满座哗然，但大多是指责与不信。
“李梦徵你是不是疯了？这就是我所做，前些日子我便在府中吟诗，好些人都听到了！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李梦宇忽然说话很快，口水唾沫星子飙得随处是。
“就是！”
“确有此事！”
李梦徵无奈勾起一边嘴角，缓缓道：“那弟弟可否告知我，这诗里，藏有何等含义？”
李梦宇惊得眼神乱窜，他哪知道何深意，可时间拖得越久，下面的议论声越大，直到只有让他快说，他心下一横，铮铮有词道：“含义便是我终有一天会出去闯荡，虽有风浪，但我一往无前。”
一知半解，也解不出个所以然，虽字面含义大同小异，深意却相差甚远。
李梦徵昂着头，一只手举着这行字，站得笔直：“其实此句含义为，我相信机会总会到来，介时我必挂上云帆，横渡沧海，到达理想的彼岸。”
“与我的解答有何异？”李梦宇怒道。
“差异在于……”李梦徵转身，将这行字直直拿在李梦宇面前，一字一句道，“弟弟恐怕不知道，这句诗并不是单独一句。”
她再次面向台下百姓：“我李梦徵生于相府，可即便是相府嫡女，母亲去世后，也落了个时常被欺负的下场，就因为我是女子，不给吃穿常有，将我关入杂货间更是，就连下人也要欺凌于我，我身上的伤口从未消退。我时常在想，为何仅因为我是女子便遭如此待遇？为何我的路如此艰难？我有很多理想抱负却终不得志，是否还有许多人同我一般？但我无惧，风浪时常有，壮志不曾消！”
说罢，她转身提笔，洋洋洒洒在宣纸上题了这完整一首诗。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