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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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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聿笙其实没听懂付销的话,只觉得他的眼泪落在自己胳膊上,烫的可怕。
他堂弟陈昱枫,四年前他和付销好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因为这个魔王大吵一架。陈聿笙觉得他弟弟不怀好意,付销觉得陈聿笙没事找事想吵架。
他把付销的眼泪蹭在自己的袖口,对方却没有要怎么哭的意思,他感觉到袖口湿润之前,付销就已经推开他的手,仿佛眼泪只是陈聿笙的信息素作祟。但陈聿笙知道不是,他太了解付销了,因为了解才能感受痛。
我什么时候恨过你呢?陈聿笙想说,但付销没给他机会,推开他从桌子上下来,踩着他的文件走到沙发跟前坐着。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失态在付销身上不过是能几秒处理好的多余情感而已,他陈聿笙是曾被赋予过多余情感的人,也得到草草收拾的下场。
“说你的条件。”付销抚平刚才被弄皱的衣袖,把话题绕回去。
陈聿笙想坐在他边上又怕他发作,发情期的omega极不稳定,连付销也不能幸免,他只好坐在沙发对面,眼睛死死盯着付销。
付销也上下打量他,四年不见陈聿笙的脸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能看出已经不是十八岁了,举手投足见多了份属于成人的沉稳。顶着挺帅一张脸,偏偏干些惹人嫌讨狗弃的事。
“很简单,”陈聿笙开口,眼神淡淡地扫过付销的脸,仿佛刚刚突然冲过来发疯的不是他,在装没事人这事上两人一个做派。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回国发展,跟你现在的公司解约,唐风的子公司迄今为止一个艺人都没签过,唐风有的是钱,并且我保证只签你一个。”他说完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付销的反应,亦或是在看付销的脸色。然而付销一言不发。
陈聿笙继续道:“第二,我标记你,永久的,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十年二十年不回来见我也没关系,甚至可以等我死了办完白事直接回来继承遗产,只要你能做到。”
付销终于明显地感觉出来陈聿笙哪里变了,几年来泡在名利场里,此人深谙三十六计,下了个圈等他自己往里套呢。付销忍着火气奚落道:“我有的选吗?”要么回国一直待在陈聿笙身边,要么被他永久标记,说的倒是好听,想去哪去哪,omega被标记之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发情期,能离alpha多远?
陈聿笙淡定地喝自己面前已经凉透的茶,对付销的异议充耳不闻。
付销现在死了都想不明白陈聿笙为什么会从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变成这样,是他付销把他养成个坏胚子了吗?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陈聿笙跟前,看着这个无比熟悉却不认识的人,用尽全力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别把外面学来的下三滥招数用在我身上,下作不下作?你以为老子是卖的吗?我就算是去卖给金主也绝不会找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傻缺,知道了吗?”
陈聿笙露出个遗憾地表情,轻而易举就把付销用力到发抖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扯下来,嗤笑一声:“长没长齐你倒是清楚。”
付销震惊他居然已经无耻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荤话,又惊觉他力气比以前大了,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就这个狼狈的姿势继续嘲弄对方:“这四年没少在办公室干这种事吧?”
陈聿笙没和他起争执:“你嘴再贱也没用。”
付销看着他没说话,仿佛这个不会被轻易惹恼的陈聿笙是个陌生人,陈聿笙就这么等着他,仿佛付销不答应他们就会这样耗到地老天荒。
直到陈聿笙看到付销的睫毛开始抖,声音失了几分力气:“你见不得我好过是吗?”
陈聿笙沉默松开他的手,站在窗口点了根烟,很呛。
半根烟抽完,陈聿笙开口:“是,我见不得你好过。”
“我就是这么下作,付梧,谁让你回国的,还敢到我面前晃,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这四年我没有一天不恨你,恨你恨得夜夜睡不着,恨得巴不得把你撕碎了饮血啖肉......”
“付梧,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你,你死了我就把你骨灰抢过来,你烧成灰都别想脱离我,我看谁敢一把把你扬了......”
付销愣了,大脑发空的愣,他嘴唇上下颤抖,许久才发出声来:“陈聿笙,你跟我,什么仇啊......”
陈聿笙一直压抑的脾气终于被他点着了:“我就是见不得你好过,恨你恨的要死,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要么老老实实按我说的来,要么看着你朋友明天就滚出娱乐界,这多简单你知道吧?”
付销脸色煞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陈聿笙气上头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他摸不准,倒是有一点真,陈聿笙真的挺讨厌他的。讨厌到愿意屈尊去封杀一个没背景没作品没名气的三无导演,讨厌到哪怕看着恶心也要把自己放在他眼皮底下,生怕自己好过一点。
付销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下坠,有点疼,但可以忍。
“我可以回国,”付销开口:“但我也有条件,第一,我不会签你的公司,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干预我的工作,第二,”付销停住,看着陈聿笙发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旦你结婚,一切作废。”
他再贱也贱不到当三程度。
陈聿笙眸色晦暗,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手臂上的青筋在付销看不见的地方鼓了又鼓。
“可以。”出乎付销意料的,陈聿笙答应了,同样看着付销的眼睛说:“还有一点,只要我还活着,你永远不能去美国。”
付销喉结上下动了动,想说话却觉得无从开口。
“你只需要照做。”陈聿笙打断他,手里掐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被用力挤压得变形。
付销没再说话。
陈聿笙从抽屉里拿了个拆封过的新手机给付销,“晚上去我那里住,不听话你知道后果。”
付销没理会他的威胁,拿过手机夺门而出。
陈聿笙这几年真是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了,付销利用下楼的过程想明白了,这神经病不止脑子有问题,办事的手段也是一万分的下作,与其跟他讲道理倒不如暂时认栽,反正他很快回结婚,到时候付销再回日本按之前的规划发展,撑死也就耽误几个月。
事情倒是想清楚了,但付销心里平白升起一丝酸意,他按住胸口想把这股劲抚平。
要结婚了还记恨他呢……陈聿笙才几岁就结婚啊,他这几年连个小a的手都没拉过,陈聿笙倒是已经和别人谈婚论嫁了......
这年头大兴不婚主义,结婚的都是傻子好吧,付销心里有点不平衡,翻来覆去把陈聿笙骂了个遍。
黎思谦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还差三分钟六点的时候,付销终于从禄锋高得吓人的大门里走出来。
黎思谦立马下车朝他跑过去:“我差一点就报警了。”边说边从头到脚把付销看了个遍,检查过没缺胳膊少腿才作罢。
“还以为你被陈聿笙大卸八块吃了呢。”黎思谦幽幽地说:“你得赶紧回日本去,不然未来我会一直处在这种担心之下。”
“他把我吃了?”付销发笑:“多大能耐啊?”
“怎么不可能?”黎思谦故作玄虚:“有一种人在深爱对方的时候是渴望吃掉伴侣的,这听起来很恐怖,但我觉得陈聿笙现在八成对你就是这种感觉,多年来爱而不得,又找不到你人,把自己活活逼成缠住人就放不开的水鬼了......”
付销打了个哆嗦:“怎么形容的这么诡异,都市奇闻看多了吧?”说完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不再理他。
离开陈聿笙的办公室他莫名又开始头疼,可能是闻不到陈聿笙信息素的过,幸好这种感觉一个星期便会消失,届时付销又能恢复自由身了。
说来奇怪,黎思谦的比喻虽说怪诞,倒也贴切。付销觉得好笑,只不过他不是陈聿笙的伴侣,陈聿笙也不是深爱他,而是恨他,把自己恨的都有点不正常了。
付销想来觉得应该心酸,如果是四年前的自己听到陈聿笙恨不恨的那套,很有可能被伤个痛彻心扉,但今天的付销只剩下淡淡的麻木,像一把刀从心口贯穿后拔出来留下个渗血的洞,经年累月早已被新长出来的血肉填平,甚至凸出来一块名为疤痕的皮肤,平时感觉不到,但永远和其他皮肉有着不同的颜色,上手去摸的话,会觉得是个去不掉的疙瘩。其实还是有点酸,但不值得他宣之于口。
他认识陈聿笙七年,最穷困潦倒的几年还养着他,到头来竟给我自己养出个仇人来。
付销打开窗户,风随着车流倒灌进来,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
风太大,眼睛涩的难受。
黎思谦的车载音箱在放诗集播客,今晚读的是一位法国诗人:
可是岁月悄悄地爬上了我的肩头,
带走了那些曾经的轻狂与笑声,
我在黑夜里反复翻阅着过往,
想找回曾经不知珍惜的自己。
......
You are the one who flies through the mist of time.
......
主持人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在车内响起,可能这实在是首悲伤的诗,让付销干涩难耐的眼眶都漫上点水意。
他跟陈聿笙都不是诗里穿越时间迷雾的人,只是两个起雾时会松开彼此手的庸人,相爱过后连撕扯的痛都带着麻木和倦怠,只剩下一地鸡毛。
等红灯的时候黎思谦告诉付销:“你刚一走盛誉的老板就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助理不小心把联系方式删掉了。”
拙劣到根本立不住的借口,付销没说话。
“付销,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黎思谦看着前方,突然开口。
付销睨他一眼,淡淡地问:“说这干嘛?”
“你那时候说我有才华,记得吗?”两人当时在异国他乡,穷在挤四十平的出租屋里,虽然琐事缠身,但付销好像确实出于艺术的角度说过这话。
“你现在也是。”付销伸手戳了一下黎思谦的肩膀:“盛誉重新联系你不是好事吗?干嘛突然矫情。”
黎思谦转过头看他,天色还没黑透,但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昏黄的光照进车里,付销却看不清黎思谦的眼神。
“你不明白吗?”付销有些凌乱的发丝,黎思谦透过付销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到他的心,“我不愿意让你为了我去做不值得的事。”
“我不知道你答应了陈聿笙什么,问了你也不会全盘托出,但......”黎思谦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付销别过头看向窗外,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车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播客还在不厌其烦地读老旧的诗。
“不是你......”
“什么?”在开车的黎思谦没听清。
“不是因为你。”付销靠在座椅上,怎么靠怎么难受,“我也没答应他什么太过分的事,他结婚了我俩就一拍两散,到时候就算他不愿意我也会走,只是这孩子现在,似乎对我有点......怨气?”不知道算不算得上。
黎思谦深深地看他一眼:“只有你把他当孩子,”谁会觉得年纪轻轻把父辈辛苦建立起的管理层全部粉碎大换血成自己人的狠角是个孩子,夺权之争中败下阵的堂弟现在都碍于陈聿笙的威慑不敢回国。
“他要是个孩子,四年前不能那么对你。”
付销依然看着窗外,觉得自己现在情绪很饱满,拍哭戏肯定能一遍过。
四年,那么久。他想说都过去了,却像被人掐住嗓子一样说不出口。陈聿笙或许真过去了,马上要迈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但他付销长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