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卿》壬子时

8、九灵噬心毒

　　第八章
　　夜深人静，归染打开房门。

　　谢渊蒙着眼站在门边。

　　“殿下？”归染皱了皱眉头，轻唤了一声。

　　“嗯”，他大步跨进门栏，径自走入房中。

　　归染转身跟着进屋，借着烛光清晰看清他提拔的背影，只内心止不住地好奇：眼睛虽被蒙着，竟能如此准确找出方位，精准坐到榻上！

　　她压下呼之欲出的惊讶，走到他身侧。

　　“王妃还不休息？”谢渊坐于榻上，疑惑问道。

　　归染本就已躺下，若不是他来，自己或许早已进梦乡了，她腹诽一句。
　　又开口“嗯”了一声后，回道：“方才看了会儿医书。”

　　她只站在他的身侧，不作声，也不知现下该如何。

　　床榻虽大，可归染只想一人睡。

　　她转头瞟了眼那宽敞温暖的床，此时男人正坐于床边。

　　四下寂静，似乎有些......过于寂静。

　　归染沉默片刻，又觉太过于沉闷，欲开口，便见得男人站起了身，对着她张开双手，开口命令道：“时辰不早了，王妃，更衣吧！”

　　谢渊再次出声，催着她。

　　归染瞧他这动作，只得动了动站得有些僵硬的脚，抬手帮他退下外袍，挂于雕花木衣架处，又帮他换上睡袍。

　　片刻间，两人一里一外躺在了床榻上。

　　归染平躺在里侧，双手交叠放于肚子上，不知怎的，明明寂静如斯，却始终清醒，睁着眼眸盯着头顶漆黑的房梁。
　　忽然想到那日自房梁中跳下来的男子。
　　不知这郁禄与殿下是何关系......
　　她无聊地东想西想。

　　半炷香后，地龙的热气从下往上透过屏风传了进来，身旁男人突然开了口：“王妃睡不着？”

　　归染有些不解，转头瞧了瞧他，似是有些好奇为何楚王感觉如此敏锐，却只平静道：“嗯，想着王爷体内毒素没完全清楚，臣妾有些不安。”

　　谢渊有些震惊，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话来。

　　他顿了顿，不知不觉间放轻了声音：“毒性虽强，但也不至于要命，王妃不必过于担忧。”

　　他亦侧了头，面对着她。

　　虽瞧不见她是何模样，可那清甜嗓音里带着一丝真挚，不知为何内心隐隐有些安心，又始终是欢喜的。

　　此时，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

　　他的手在被褥之下紧挨着她的。

　　“王妃？”他轻声唤她。

　　归染的手指感受到那有些滚烫的温度，心里顿时紧了紧，柔声道：“嗯？”

　　她只低低回应一声，这声音却清晰落入他的耳里，带着股乖巧清甜味道。

　　谢渊停顿了片刻，将自己的大掌轻轻覆于那纤细软嫩的手指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她没动，随后他便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内。

　　归染感受着那掌心下温度，滚烫灼热，内心不安好似被抚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困意瞬间涌来。

　　突然，身旁男人翻了身，归染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他压在她的上方，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

　　归染的困意退却，清醒大半，眨了眨眼，漆黑中他的呼吸紧紧缠绕着她，身下僵硬一片。

　　她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来不及开口，便被堵住了话语。

　　他的唇轻轻碰着她的。

　　柔软细腻，浅浅吻着。

　　归染睁着眼不知所措。

　　男人似是察觉到，低低轻笑一声，抬起手掌，缓缓覆盖住她的双眼。

　　她陷入一片漆黑。

　　她似乎忘了挣扎，任由那柔软之感细细密密触碰着，嘴角不知不觉张开，那香甜软糯便迅速滑进来，热热的，时不时轻碰上她的，有些痒。

　　归染不知该不该回应，更不知如何回应。

　　呼吸间，那软糯退了出来，却没移开，仍旧影影绰绰间触碰着，浅浅吻了吻她的嘴角。

　　随后，停顿了一息，感受到女子的僵硬，男人侧了侧头，嘴唇轻碰了碰她的耳朵，唇角微勾，低低嗓音：“乖，放松。”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

　　归染脑袋晕晕乎乎的，只跟着照做。

　　夜已深沉，冬日的房间内地龙缓缓散发着热气，窗户关的严实，将外面的寒气严严实实挡住，却挡不住那床榻边的轻纱摇曳......

　　屋内热气充足持续许久，待白露顺着荷叶滑入池塘，才渐渐熄灭......

　　刚入辰时，屋外冬青的声音又传进来：“王妃，您醒了么？”
　　她端着热水站定在门边。

　　门却突然从里被拉开。

　　谢渊蒙着眼，睡袍半垂在身上，皱着眉，不耐地开口：“什么事？”

　　冬青定睛一瞧，又连忙撇开，脑袋发懵，呼吸一滞，瞬间愣住。

　　待反应过来，垂着脑袋低低回答：“王...王爷......没...没事！”

　　他此时赤着脚，站在屋内离冬青一步之远，虽衣衫不整，气势却强，吓得她结巴着回答。

　　随后，“砰”地一声，房门重新被关上。

　　冬青抬头，眼前一花，差点被门砸上。

　　**
　　归染睡到日落西山才醒来。

　　此时她眨巴着眼躺着看头顶房梁，一旁的人声音传来。

　　“王妃醒了？”

　　他嗓音有些哑，归染脑海里霎时闪过昨晚的画面。

　　她拥着被坐起身，脸颊泛红，低低回一声：“是。”

　　谢渊就坐在桌案旁等待着。
　　待归染起床用清水洗漱后，这才状似不经意问道：“王妃何时学医的？”

　　归染穿戴好，坐在他身旁，开口回道：“大约四五岁时，记不太清了。”

　　谢渊让下人摆了晚膳，此时面前已七七八八摆了一桌。

　　归染拈起一块细嫩鱼肉放进他的碟子内，道：“殿下，您尝尝这鱼。”

　　谢渊拈起鱼肉放入嘴里，如此鲜嫩爽滑之感，他点了点头，回应一声。

　　归染见他满意，便大胆了些，轻声问道：“殿下等会儿去书房吗？”

　　“怎么？”谢渊挑眉。

　　“臣妾想着用过膳后，若殿下方便，想为您把把脉，仔细调整一下药方。”她如实答道。
　　“好。”谢渊答的干脆。

　　归染内心欣喜。

　　用过晚膳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前。

　　归染仔细把着他的脉搏，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谢渊等了片刻，没听见声音传来，开口问道：“如何？”

　　归染收起脉枕，有些担忧地说：“您体内毒素蔓延迅速，先前开的药方已不起作用，只得重新配药。”

　　她又继续问道：“不知殿下中的是何毒？”

　　谢渊摇摇头，道：“本王亦不知。”

　　“若是寻常毒种臣妾定能医治根除，可殿下所中之毒太复杂，似乎不只一种，除了最基础的九灵噬心毒之外，似乎还有其它毒，这九灵噬心毒是由九中毒蛇混合研制而成，能悄无声息进入人体内，虽不是导致殿下眼疾的主要毒素，却能使其它毒素迅速在体内蔓延，臣妾医术不精，暂无法医治其余毒，只得先解了这九灵噬心毒。”

　　“嗯，王妃便先配制这解药，其余的往后再说。”

　　“是。”归染回道。

　　诊过脉后，天色也已暗了下来。

　　沐浴过后，归染坐在镜前缓缓抬手解下发簪。

　　她黑发如瀑倾泻下来，落在纤薄的脊背上，青丝上残留着一丝葡萄籽浴油甜香味，缓缓蹿进身后人的鼻息间，让人一下子发懵。

　　“王妃发丝柔顺，不知用的什么？”身后人俯身，紧实有力的手臂环在她身前，紧紧贴着，轻声询问。

　　谢渊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把玩着。

　　归染冷不丁被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瞬间僵硬，感受着那身后传来的热气。

　　她站起身来，错开身，唤他一声：“殿下。”
　　“您今日还未沐浴。”归染提醒着他。

　　谢渊停顿朝她而来的步伐，淡淡转了身，往浴房走去，说道：“好。”

　　他唤下人来放水后，径自踏进浴桶里，将整个人沉入水中。

　　他思索着。
　　不知怎么，为何一遇上她便停不下来，明知这来路不明的王妃心思不纯，自从嫁过来后便打探自己的行踪，故意凑近，明知这有可能是陷阱，却差点掉落进去。

　　片刻后，“哗啦”一声，浴桶里的水溢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寒风顺着窗台猛灌进来，脑袋清醒许多。

　　沐浴后，谢渊便借口有事处理去了书房。

　　归染躺在床上，宽大的床她翻来覆去，不知怎么脑海里一直想着昨晚的事。

　　她叹了口气，拿来医书靠在床头看了许久，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归染醒的及早。
　　她重新写了药方，这九灵噬心毒需要用到九种药材，在每日最热、阳气最重的午时熬制而成，便可慢慢解除毒素。

　　因楚王在先皇在位时立了功，不仅封了他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还赏了燕城作为封地，并在京城赐了府邸，又因先皇去世，陛下年幼，太后便让楚王留在了京城，现如今王府内虽大却没几个下人。

　　归染亲自去了王府药房，将药方上的药材一一找出来，又去了膳房熬制解药。

　　熬制这九灵噬心毒的解药需两个时辰，又不能轻易离开，归染只得找了个矮凳来守在一旁。

　　冬青也跟着站在一边，将归染的头靠在她腿边，好让她有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不然这也太累了。

　　她虽从小跟着自家小姐，可这解药配比她根本不懂，努力学了很久都没学会。
　　只得守在一旁，帮着盯着点灶上的炭火，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也不行。

　　于是，她努力睁着眼睛瞧着......

　　虽是冬日，正午的日光照射进来，洋洋洒洒地映出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灶火上的药罐不停地响着，药熬好啦。

　　归染将盖子揭开，那药冒出热气，冬青站在一旁接过她手里的盖子，又将药碗递过去。

　　她接过来，轻轻撇开浮沫舀出那浓的发黑的解药，端着汤药碟朝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