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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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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放下了碗,抬头看向虞蘅。
这是虞蘅这几天来第一次正眼瞧他,每次她来都有一堆人乌糟糟地围上来,她连小鱼的正脸也没看清楚过,只知道这个瘦弱的男孩天生孤僻,喜欢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等大家都抢完热乎的饭菜,才慢慢地过来拿饭。
蓬松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男孩的大部分脸庞,虽然身处在脏乱的环境当中,但男孩身上仍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虞蘅仔细看了看,虽然身高,脸庞都有了明显的成长,但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
再看旁边的女孩,越看越像小时候那个鸡窝头女孩。
她顿时激动地上前拉着两人说话,“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蘅啊。”
但她话说完后,对面两人仍脸色如常,对于这个陌生女人的热情并没有给予回应。
两人的反应犹如一盆冷水倒在虞蘅身上,她渐渐地反应过来这里和她上次来的时空并不是同一个时空。
但是虞蘅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小鱼的名字是她取的,如果她没来过这里,符危止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想到这里,虞蘅又试探地开口问他们,“你们小时候在一个庙里待过吗?”
两人不明所以地摇头。
看着两人蜷缩在角落的模样,虞蘅神色恍惚,《符史》上不是记载符危止十岁之前都在行宫养病,十岁回到咸阳以后也是父疼母爱娇惯着长大的,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上次见到符危止时他也就四五岁,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世记得多少?如果他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去咸阳认亲呢?难道是宫里有什么人在暗中作梗,阻止他回去?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从脑中冒了出来,直到她回到家门口时,同行的女孩跟她道别时才反应过来。
徐婆婆在院子等了一会,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听见路的尽头处传来鞋子踩在雪中的吱嘎声,隐隐约约从风中吹过来说话声。
她赶紧上前两步将小院门口的灯笼点上,淡黄色的灯光从红色布绸里透出来,在白色雪地上落下倒影。
虞蘅见徐婆婆冒着风雪在屋外等她,心底软了下去,老两口虽然还有一个儿子,但儿子终究没有女儿贴心,再加上又娶了个厉害的媳妇,成日里挑唆着大儿子和他们离心。
女儿出嫁后,两人常常觉得岁月难挨,所以对即使是类似于被赶到这里来的虞蘅也是十分疼爱,有了外孙女,家里才热闹起来。
徐老爷子也是一嘴硬心软的人,见老婆子搂着个女孩进来,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的手冻得青紫,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个热腾腾的红苕塞给她。
虞蘅握着热乎的红苕一脸懵,手里的东西像是能烫到心里去。
徐婆婆坐下后冲厨房喊了一声,“昭儿媳妇,把东西拿出来吧。”
钱氏拉着脸从灶下端着一盘手掌大的东西走了进来,不自在地把东西摆上桌。
虞蘅这才看清原来是一盘卤猪耳朵,光是摆在这里,卤香味就扑面传了过来。
她移开位子让钱氏坐了下来,钱氏也没客气,大大咧咧地夹起一筷子猪耳朵放进碗里,“我说小蘅啊,也不知你是哪来的福气,天大的好事竟叫你给捡上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虞蘅听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接。
就在这时,表弟徐生和舅舅徐昭两人挑着担子从门外回来,两人虽然戴着斗笠,但肩上,篮子上仍落满了雪。
钱氏哎哟一声,上前接过了两人的担子,叫两人转身,再拿布往身上抖落雪。
虞蘅刚从厨房给他们拿了茶进屋,眨眼的功夫,就见桌上的卤猪耳朵全数进了舅母一家三口的碗里。
徐昭和徐生还有些不好意思,把碗里的肉往两老的碗里夹,只有钱氏仍面不改色。
虞蘅默不作声地回到位置上,徐老爷子看着孙女乖巧懂事的模样,叹息郎婿那一家不识宝的瞎子,竟将人扔这穷乡僻壤的地儿一扔就是四年,期间竟然不闻不问。
又想到白日张婶说的事,就迫不及待的放下碗筷,“前日张婶同我说她家食店帮厨的老娘死了,要回乡奔丧,这一去就是三年守孝,可店里就她一人也忙不过来,想找个新帮厨。”
可巧了,那张婶家就在他家不远的地方,昨天张婶家团年,请了街坊四邻的过去吃顿便饭,原本想做条鱼给大伙,没成想手一滑,鱼呲溜地一骨碌就溜了出去。
早前下了雨,乡下又是泥地,众人脚底打滑,忙碌半天,一时还拿不住它。
就在这时,只见一藕色短袄女孩脚步稳健,提着院子角落的捕鱼篓越过众人,迅速盖住了到处飞蹿的鱼。
别人不一定看见这一幕,张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她有心试虞蘅,谎称自己手扭了剖不了鱼,央求她帮忙。
虞蘅虽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放着在场的大人不用,偏偏找她,但剖鱼对她来讲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往没事的时候她就经常在家里研究食谱,孟寻常常被自己当做实验的小白鼠。
虞蘅用刀背几下拍死鱼,再刮掉鱼鳞,划破鱼肚取出内脏。
张婶在旁边看着她一边刮鱼鳞,一边在盆里洗刀的利索样,眼里止不住的欣赏,后来在席上也是拉着她的手直喊儿,惹得同桌的钱氏眼珠子直瞪着她。
今日又见张婶主动上门来请她,心里越发泛酸,谁不知道她张珍的食店挣钱,这附近有谁能跟她一样在县里有个落脚的。
钱氏越想就更加笃定虞蘅这小蹄子指定是去讨好张珍了,不然怎么会略过她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要,转而去找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这是张婶特意拿来给你吃的,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你舅舅。”钱氏将空白的瓷盘往她跟前推了推,在桌子底下踩了徐昭,眼睛不断地朝他示意。
徐昭瞧盘子里只剩下几粒肉沫,自己婆娘还不停地歪酸女姪,感觉脸皮都要臊死了,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去。
钱氏见徐昭压根不理睬自己,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她拉着虞蘅,一脸情真意切,“你弟弟开春也要去书馆读书,你这做阿姊的可千万要多照顾他一些!”
虞蘅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处的,但她这舅母却空有一肚子坏水,却毫无城府,想要什么也只会直白白地说。
“我也是靠着外大父和舅舅过活的,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说法。”虞蘅趁机抽回手,暗地里揉了揉,对方可真是下了死劲!
“好了。”钱氏还想再说几句,一旁听不下去的徐老爷子敲了两下碗筷,面露几分不快,“小蘅也才刚进去学徒,还不知道能不能做长久,你就少添些乱吧!”
钱氏心有不甘,但看见公公脸上的不虞,还是作罢,嘴里嘟囔着偏心什么的字眼往厨房去了。
夜晚,虞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木制的板床不断发出吱嘎声,彰显着主人的心事重重。
她来这一月有余,直到今天才遇见了符危止,但是她该怎么做才能回到现代呢?
是继续放任对方荒唐下去?虞蘅自认没有导人向善的本事,那就只有跟在符危止身边,确保对方能顺利篡位!
还有一年,宫里就要派人来接符危止回去,她必须要在这一年里刷满对方的好感度,才能跟着回宫。
张珍的食店开在县里最热闹的街上,来来往往的旅客、商人没一个不被她拿手的羊肉汤给吸引过去的。
她就是靠着这一门手艺,在男人死后,硬是将从婆婆和大伯手底下接过的破草棚经营成了如今能有瓦遮头的小店。
虞蘅走进去,见店里有二十几张桌子,柜台上挂着十几副食牌,上面写着各色吃食,都是一些街头小吃。
因着她刚来,张婶也不敢将这个店冒然交给她,便叫虞蘅只做帮工,专门切各种小菜做配料。
暮春时节,天色亮的越发早了,张婶让虞蘅先吃了早饭再做工,她专门给做了一碗羊肉米粉给她。
羊肉汤是早就熬好的,用的张婶独家配方,葫芦做的大瓢在锅里搅拌两下,浓郁的香气四溢,街上零星的几个路人、推着小车出摊的摊主都不由自主地投来了目光。
张婶像是习惯了这些,面不改色地将米粉倒进锅里,汤咕嘟咕嘟地不停冒泡,最后盛出来,放上小葱,一碗热腾腾的米线就好了。
在她盛汤的时候,店里进来了两个食客,都要了香气扑鼻的羊肉米线。
小鸡打着大大的哈欠,和几个同龄的伙伴没精打采地跟在教习官的后面。
她原先也是和小鱼一样,每天过着乞讨的生活,去年衙门来了一群吏卒,说是城外修城墙防御,要招他们做劳工,包吃住。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沸腾了起来,他们做乞丐的不就是讨口吃的吗,与其每天上街争那点吃的,不如由官府出钱养着。
本来小鸡也是被分到了砌墙那里,可是有一天上工的时候,负责管辖他们的吏卒领着一个白袍男人走了过来,指着她说:“大人,就是她。”
小鸡不解地盯着他们,男人清瘦的如柳树一般,容貌俊逸,俨然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这副风吹就倒雨打就没的样来这干啥?
男人一路沉默,领着她一直到空旷的地方停下来,小鸡这才看清这里站着十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同伴。
大家的脸上都是和她一样的不解,害怕是自己犯了错,于是三两个人惶恐地挤在一起,直到男人站在最前面开始说话。
男人名叫左丘少丰,是中尉家大公子,今年二十岁,正值盛年,却推了家父在宫里给他找的清闲差事,一个人跑到这穷山旮旯的小县城。
如今的陛下尚武,自卫国人变法后,越发重视有军功的士兵,对他们也颇有照拂,而像他父亲这般的老派贵族,却渐渐没落。
所以左丘少丰想培养一批训练有素的队伍,待来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依靠自己的力量赢得陛下的赏识。
小鸡自小力气大如牛,正好最近左丘少丰这边在寻找人才,就有人提议了她。
左丘少丰虽熟读兵书,但前十几年里终究还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世家子,缺乏实战经验,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也闹了不少的笑话。
比如他要求每天卯时起身,围绕着整个青石县跑十圈,但小鸡她们最大的也就十二三岁,不出两天,坚持下来的就没两人了。
不过左丘这人完全没有贵族子弟的傲气,能听进并且接受别人的意见,不到两个月,大家都能磨合的很好了。
只是左丘为了训练她们的凝聚力,要求所有人同吃同住,为此,小鸡犹豫了很久才同意,但她还是放不下心小鱼,每隔两天就要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