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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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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建文帝的询问,用的不是“哪”,而是“那”,元洵便知道建文帝这是暗中告诉他,该做出正确的做法。
这皇室想来没有真情,全是虚情,没想到建文帝还是有一丝良知。
但让他更加气馁的是小芷竟然愿意青灯古佛了了一生,也不想嫁给自己。
真是可笑。难不成他就如此不堪托付吗?
如今虽然不成,可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情谁有说的准。
对于木楠芷,他元洵势在必得,今日之失,来日将加倍索取。
元洵抬起头,先是对上木楠芷的眸子,可是木楠芷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只冷笑着,又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
“丹阳郡主,理识幽闲,质性柔顺,一面之交,便自难忘。”
建文帝满意地拍手,笑着道:“两国之缘,秦晋之好。”
而听到是自己的名字,丹阳郡主慌了神,她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怒瞪,提醒她不要妄为,连她母亲也是双眼含泪却摇着头。
浑浑噩噩,丹阳郡主哭丧着脸,领旨谢恩。
瞧着这场闹剧就这般收场,木楠芷心中腹议,元洵还是有手段的,总是留有余地。
丹阳郡主备受端王宠爱,是捧在心上怕化的程度,他如今捡了这么个大宝贝,自是要花言巧语哄得美人开怀的。
他一开始就没有坚定选择自己,只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不过这样也好,不会生恨,多年之后徒增唏嘘。
可建文帝却继续说着,“今日这件喜事可是为母后祝寿呀!”
“丹阳有了,那宁昭这丫头你可不能不管。”太后话中有些埋怨。
“自是不会,这崔玠配宁昭那就是才子佳人,一对绝唱。”建文帝是转头对太后说,可是殿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殿内响起窃窃私语,木楠芷也被这桩婚事砸懵,崔玠,那般绝色的人,以建文帝的性子为何会让她嫁给他呢?
她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是罪臣之后,可以成为累世清正崔家的污名。
一旦编造她联络旧人的罪证,那就不是她有不轨之心,而是崔家想清君侧。
这是建文帝替下一任坐上皇位的好舅舅下的一步棋。
明白这些,木楠芷只觉心冷,可这旨意拒不掉,她侧过头,偷偷望了眼崔玠,见他脸色如常,果真是喜怒不言于色。
他怕也是不愿的吧。或许他早就有了倾慕的姑娘,只差上门提亲了。
要是他不愿心上的姑娘委屈,她是不计较这些的,最好把她一人拉在京城才是最好。
木楠芷偷偷想着。
就这样,四人都跪下谢恩,感念皇恩浩荡,可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有几个真真愿意呢?
丹阳郡主是气愤,恶狠狠剜了眼木楠芷,对元洵更是没好脸色,要不是在建文帝面前,怕是要一刀一刀将元洵凌迟处死。
崔玠则面无波澜,像是一滩枯井,久无人探境。他对木楠芷点了点头,动作僵硬。
向崔玠行了福礼,可木楠芷一抬头对上的是元洵猩红的眼眸,有着怒气,阴森的凉意的冷笑。
待落了座,木楠芷还觉得像是一阵梦,一场雾。
高位者的一句话就定义着微末的命运,甚至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她如此,那会有更多的都是这般。
心中堵着发愁,木楠芷也就离席,去寻付瑶与木怀恩。
殿外夏蝉叫唤着远处的幽月,可使出全是招数,也不能博月一笑,月光还是那样的寒,像是秋霜。
没有找到付瑶与幼弟,倒是先遇上付羡竹了。
他站在湖边柳下,转过身,唤着木楠芷。
“芷妹妹,你可愿吗?”
话比幽月还要静,更有孤寂之感。
没再往前走,木楠芷顿住身,只答:“有些事不是不愿就可以不作。母亲也不愿,可还是照常行事。我自是如此。”
话音未落,付羡竹就立刻接话:“此事或有转圜。”
“万事万物各有缘法,有些事可强求,有些事争取一生也只是空捞月。竹表哥有心了,不过此心还是用在太奶奶和怀恩身上
吧。”
木楠芷向付羡竹作揖,行的不是女子礼,而是男子礼。
而付羡竹则是大步流星走了过来,靠近木楠芷,低声说:“替嫁就可以。寻个容貌相似之人送过去,而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余生逍遥快活,把过往的一切忘个干净。”
端方守礼的表哥说出惊世骇俗的话,还是在天子寝宫。
可是他说出的话就像是一剂寒食散,服下后,神明开朗,不断迷惑着她。
一生的轻松畅意,再也不用背着家族重担,不是笼中的鸟雀,而是自由的鹰隼。
六年,家族的“冤屈”压在她单薄的身板上,她没有选择,再也没有欢乐,只有无尽孤苦。
现在却突然说她可以不再背负这些,能想六年前那般肆意,无拘无束。
木楠芷低头思忖,内心犹豫不决,像是有一台天平左上右下,反反复复,衡量计较。
梦中父兄还闪着血的疤痕,京郊青山三日三夜的火光,她不能忘,也无法忘,那是血海深仇,千千万万的亡魂。
幼弟还那么小,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忘却这些不该忘却的。
她是长姊,理应她来担。
“我心领了,但不必。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付家一族的荣光在表哥一辈,而我也有我的。”
木楠芷缓缓说出这些,刚开始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后面才说得流畅,没有卡壳。
“我是没得选,可芷妹妹你还有!”付羡竹恨铁不成钢。
木楠芷摇着头,她知道她早就没有选择了,她是被命运一步一步推着向前走,是被辫子抽打的牲畜。万般不由人,这才是深陷牢笼里的她。
“其实表哥才是那个有得选的人,逍遥散人还是权贵勋臣,都随表哥的意愿,就看表哥志在何处而已。”木楠芷点出真相。“人生总是悔恨交杂,过去的事无能为力,那就该奋力自取,而不是画地为牢。”
付羡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又稳住身形。
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句,“是我参不透棋局了,芷表妹点醒我了。”
“表哥一直醒着。向来是人醉酒,而不是酒醉人。”木楠芷苦笑着说道。
付羡竹折下一段柳枝,抛在水面上,木楠芷则是向他告辞。
“表哥,我就先走了。”
等回到席上,付瑶扭了脚,正在旁边暖阁歇着。
得知消息的木楠芷,赶忙前去。
“阿姐,你来了。”木怀恩不看着木楠芷,细声说道。
木楠芷坐在付瑶身边,掀开丝帕,只见脚一篇红肿,像是宴席上的猪蹄。
“怎会如此不小心呢?这会可要疼上一段时间了。”
付瑶不服气地瘪嘴,“要不是听到你被赐婚的消息,我哪会这样。你说怎会这样。林家那呆鹅只是会让你留在京城,要是你跟崔玠,那要去边境偏凉之地。我这不是着急吗?”
“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木楠芷知道付瑶是担忧自己,于是就一口认下去,“我总是还有张良计的,我可舍不得瑶姐姐还有怀恩呢?”
付瑶捏了木楠芷的脸颊,“你这嘴最是巧,不可雕的枯木都能展新叶。这婚姻一生大事,怎能不重视。不过还好不是你嫁娶齐魏。虽说丹阳郡主性子刁蛮,可听到她去,我还是心有不忍。”
木楠芷也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丹阳妹妹自是有端王妃、端王和皇后护着,瑶姐姐不如先担忧自己。”
“知道了,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付瑶拿出姐姐的气势来“教训”木楠芷。
等宴会结束,木楠芷目送付瑶乘着担架离开,还见付瑶挥着手向她告别,她只低着头浅笑。
“阿姐,你讨厌崔家哥哥吗?”
面对幼弟的突然提问,木楠芷扭头看着他,内心思考着自己对崔玠的看法。
慈安园的初见,她只觉得他浑身傲气,心比天高,而后草草几面,没有欢喜,也没有怨恨,只是不远不近的陌生疏离。
摇着头否定,“没有讨厌,只是也没有太多欢喜。”
“那阿姐是欢喜林家哥哥吗?”木怀恩接着问道。
木楠芷拍了拍幼弟的肩膀,“也没有。他是很好的人,我本不该与他有瓜葛。我害了他。”
“可是崔哥哥也很好。我现在护不住阿姐,但是崔哥哥暂时可以,等以后我接阿姐回家,可好?”木怀恩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对木楠芷承诺。
木楠芷也笑着柔声回应,“那阿姐就等怀恩长大,等怀恩接我回家。”
若是与崔玠成婚,怕是不能久留京城。
她还记得上次崔玠说过等太后生辰结束,他就要离京。崔玠要是离京,那身为新妇的自己怕是也要随着他一同走。
可是她若走了,怀恩怎么办?他才六岁,总角之龄,如何能护住他。
看来得去求钱太妃一趟,将怀恩送去寺庙,再不济,只能托容姑姑多加照料,让怀恩住在慈宁宫里。
“那怀恩可要早早歇息,每日多加餐。”木楠芷叮嘱道。